第20章 狎妓（下）
卫婵一溜烟儿躲进了朱慈焕那屋。
春芳的声音在外头袅袅的，“没有人呀，三位爷，想是有人经过而已。”
卫婵靠在门上，心砰砰地乱跳。
朱慈焕左搂一个龅牙，又搂一个面黄肌瘦的，剩下三个大约实在是无福消受，只叫她们站在一边。
那三人站久了，看着朱慈焕与另两个姐妹亲昵，脸上明晃晃摆着不悦，一点服务精神也不留了。
卫婵觉得她们三个杵在屋子里，六双眼睛盯着人，怪不自在的，想遣她们出去，心念一动，对她们三个说，“三位美人，你们过来。”
那三位听见卫婵喊她们美人，实在是从所未有的待遇，欣喜若狂，“小爷，要春杏给您捶捶背么？”
“要春桃给您按摩大腿么？”
“春泥懂穴位，按摩足底，延年益寿。”
卫婵被她们三个团团包围，热情似火，正要张牙舞爪地推销服务，卫婵立刻叫停，心想这便是古代大保健么？
“三位美人，你们身怀绝技，我消受不起，刚巧隔壁有三位爷，是我认识的，你们帮我个忙，去到那三位爷处，给他们按摩按摩，捶捶背，那三位爷阔得很，小费多多呢。”
卫婵女扮男装又蒙着脸，显得矮小猥琐，毫无男子气概，那三人听了，岂有不应？冲开了门就往隔壁撞去。
卫婵捂嘴一阵瑟瑟偷笑。
朱慈焕在床上隐约听见了，问道，“隔壁有你故人？”
卫婵胡编乱凑，“先前流落街头，有一饭之恩。”
朱慈焕点了点头，赞同道，“那是得报答报答，”捏着龅牙女子的脸，红着腮逗她，“是不是呀？是不是得报答报答？”龅牙女子连连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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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门又被敲开，秃瓢女子沉着脸过来说，“小爷，隔壁叫你去呢1
朱慈焕含糊不清说，“没事你去吧，哥在隔壁守护你。”
卫婵便随着秃瓢女去了隔壁，秃瓢女帮忙敲了门，就气呼呼瞪了眼卫婵，转身走了。
卫婵不明所以，但见前方屋内桌子前端坐着三人，一侧是曹寅，另一侧是个胡子拉碴的蒙古汉子，正中间的正是玄烨，萧疏明朗的脸，如明月清风，他疑惑而警惕地盯着她。
卫婵旋即合上门，拉下脸上的布，“皇上1
玄烨起身，惊疑不定，脸上现出喜色，“卫婵？怎是你？”他两步上前，手放在卫婵胳膊上，从头到脚看她，“你怎地这副打扮？皇后她还好么？”
卫婵坐下，将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了玄烨。
“皇后真是处变不惊，智计百出，”玄烨感叹，“也多亏了你在皇后身边，两人才有照应，说来你也是很机灵，从前怎没发现？”
玄烨不过是兀自感叹，并无别的意思，卫婵却不悦，“皇后娘娘与我九死一生，现在还在贼人手上，皇上你就出来找乐子了？你个黑心肠的色胚！我从前怎没发现？”
玄烨一愣，曹寅与隆科多却是互相瞧了一眼，捂嘴忍笑。曹寅没忍住，连连咳嗽掩饰。
玄烨解释说，“你可知春风楼是天地会的窝点之一？朕要找乐子也不挑个好地方？就你送来的那三个，朕的胆都要被她们吓破了。”
“噢，你还要挑好地方？一个后宫还不够么？”
“你这是怎么了？”玄烨哭笑不得，瞥了一眼曹寅和隆科多，有些话没再说下去，只柔和了神色，悠悠地瞧着卫婵，“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是继续扮亡国公主呢，还是回朕身边？”
玄烨没等卫婵开口，心里又立即拿了主意，“你继续扮亡国公主，朕和曹寅跟在后面护着你，隆科多，你负责调派人手，咱们一明一暗，里应外合，把皇后救出来，再把那天地会捅了1
卫婵点点头，过会又瞟着玄烨嗫嚅说，“你们看着我，我倒不好意思演了。”
一行人迅速商议定，卫婵觉得差不多要回去了，便起身告辞。
玄烨见状，跟着送她到门口，就在她脚跨出门的一瞬，玄烨抓住了她胳膊。
卫婵惑然瞧着他，等待下文，只见他眉眼口鼻距离自己方寸之间，她又察觉到那熟稔的气息与味道，心底不知某处像有水烧沸一般，滋滋的翻腾。
他在她耳边低笑说，“你方才，是在吃醋么？”
卫婵心头一紧，脸上顿觉热乎乎，六神无主地瞟着门外，嘴硬说，“我哪里有吃醋，今天倒是在酒楼吃了个烤猪蹄。”
“就会说浑话糊弄朕。”他是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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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卫婵与朱慈焕回客栈，玄烨与曹寅跟在她后面不远处，也进了客栈，要了和卫婵同层楼的一间房住下，隆科多则带了人去灵光寺附近勘查埋伏。
卫婵问朱慈焕，“哥哥，我瞧你挺喜欢春风楼那姑娘。”
朱慈焕心驰道，“她真温柔。”
“哥哥，你以后当了皇帝，想要怎样的女子做皇后呢？”
朱慈焕脚翘得老高，斜眼冥思，微微泛起笑脸，“首要的还是温柔，当然也要漂亮，腰细，肤白，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哥哥，我近日倒见过鞑子皇帝的皇后。”
“哦？是怎样的？听说鞑子皇帝的皇后都是蒙古人，粗壮结实得像个老妈子，哪里有我们汉人女子那般纤细温婉？”
“那你可就错了，那赫舍里皇后是满族人，不是蒙古的，端庄温婉，丝毫不输给咱们汉家女子，符合你的所有描述，哥哥你要不信，阿妧明儿带你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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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美人朱慈焕当然是义不容辞的，一夜春梦，睡得鼾声如雷，汗流浃背。
夜深人静时，卫婵悄悄出了房间，轻手轻脚地绕过回廊，在一间房前站定了。
糟了，白天乍一眼觉得很好认，怎么晚上关上门，每间房看起来都一样？
她靠在门边，有些不知所措，要是喊一声，皇上是能听见，可是别的房间的兴许也要听见了。一筹莫展间，注意力集中到了窗纸上，手指立即沾了口水，戳了个圆洞，往里探头探脑，漆黑黑一片笼罩着屋子，她是什么也没看见。
挤眉弄眼间，门突然开了，嘎吱一声，从里头伸出一条胳膊，将她胡乱一把拖了进去，门又陡地关上了。
“皇…”
不对，这个人身形与玄烨相仿，但玄烨的气味卫婵认得，那衣物上沾有小太监们精致的熏香味，这个人却是一点没有。
卫婵在黑暗中挣扎了解释说，“对不起我走错了。”
那人紧扣着卫婵，拎至床边，点了灯，往卫婵脸上照，黄光扑在她脸上，她觉得刺眼，睫毛不停地打颤。
“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卫婵战战兢兢侧过头，才瞥到一张俊朗的脸，恶狠狠盯着他，她抱怨说，“都说了是走错嘛1
那人冷笑说，“那你在门外偷窥什么？还蒙着脸？鬼鬼祟祟怕人认出来么？”他伸手便把卫婵脸上的纱扯了。
卫婵急要弯腰去捡，那人偏是扣着她叫她动弹不得，“你这人太无礼了！我一个姑娘家蒙脸的纱，你就这么扯了，还动手动脚的，我、我警告你，这层楼上，有许多我的人在附近，你敢欺负我试试？”
那人神思翻飞，忽然就松开了手，卫婵因一直挣扎着去捡地上的纱，他这一松手，她就猛地栽倒在地，摔了个狗趴屎，她爬起来摸摸额头，整理头发，重又将纱戴上，向那人瞪了一眼，“晦气1
那人也不为所动，只疑惑地看着她，卫婵赶紧跑出门，一腔腹诽无处发泄。
只是这么一闹，玄烨究竟住哪间屋，她就更记不得了，往返逡巡，一个人在暗夜的回廊间晕头转向，犹如一只蠢呼呼的猫。
“不行要冷静冷静，”她停下来劝告自己，“再兜下去我连我自己住哪间都要分不清了。”
蓦地有人从后头一把搂住了她，熟悉的味道，隐约的香味，像是檀香，又有些龙涎香的滋味。玄烨在她耳后轻声说，“朕再不来找你，你是打算在这走廊里拱一夜么？”
卫婵抿着嘴，自己都忍不住要嘲笑自己，但仍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晚上黑，看不清嘛。”
玄烨带她进了屋，却是不点灯，唯恐叫人看见了生疑，天地会的人把卫婵与朱慈焕安顿在此，周围自然都是耳目，卫婵说曾看见客栈老板和胡有禄深夜一起喝酒。
玄烨说，“你猜我怎么知道你在外头？”
“怎么知道？”她一点也不感兴趣，撇着头恹恹的。
“我听见外面窸窸窣窣，不绝如缕，道是楼下那只胖猫半夜出来觅食了。”
“你嘲笑我1
“是真的。”
“你一说觅食，我就…”她眨巴着眼睛，突然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的肚子。
玄烨摆了摆手，“不行，咱们得说正事。”
“朱慈焕什么都听我的，明天和我一道去看皇后娘娘。”
玄烨正了色，沉吟道，“明天第一件，你要去看看芳仪是否无恙，第二件，便是叫曹寅把守卫的引开，声东击西，我们才好救芳仪，第三件，隆科多会派人埋伏在周围，待救出芳仪，将他们一网打荆”玄烨忽又想起什么，“你说朱慈焕什么都听你的？”
卫婵笑说，“大概是糊涂蛋碰上糊涂蛋，我和他怪玩得来的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