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眠

    夏夜潮湿溽热，乾清宫的空气格外湿津津的。殿外蛙鸣细长而有韧劲，一绺一绺扬在风里。月色皎皎，在乾清宫的地上垂下一角光，像是谁垂下的白裙裾。

    卫婵浑身都汗津津的，她像只树精似的粘黏腻腻缠着玄烨，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与他这么近了，可这是她愿意的，她愿意做的事就喜欢做到极致。

    比如此前喜欢小玄子，既然喜欢，就没什么害羞，没皮没脸也要告诉他，既然想在一起，就没什么犹豫，就算他是太监也要在一起的。她现在愿意和玄烨亲近，她就死死贴着他，往他怀里钻，她像是要撞进他的心口一样。

    她听见他的呼吸均匀，仰头对着他浸在暗墨里的脸，虽然是什么也没看见，可又像是什么也看见了。

    “你还不睡么？”玄烨搂着她，横在她后背的一臂搂紧了些，沉沉说，“是因为痛么？”

    卫婵的手指在他胸口划着一个又一个的漫不经心的圈，“现在倒不痛了，我只是激动。”

    玄烨闭着眼笑。

    “你说怎么会这样呢？”她的声音是薄薄一层的清脆，脆里带着柔和软的馅儿。

    “怎么？”

    “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小玄子你怎么变成了皇上，之前我总是很难见到你，可现在突然又是这么近。你看，咱们之间是一点距离也没有，一寸衣物的隔膜也没有，两个人怎么可以贴得这么近？”她微微低眸，将脸贴到他胸膛，“连你的心跳都听得这样清楚。”

    玄烨的心跳不受意志驱动地加快了，他顺势将手放在她头上，缓缓抚摸着，“傻里傻气的。”

    她的手抚在他胸口，“你心跳这样快，是在为我动心么？”

    玄烨不知如何回她好，只是脸又不由自主辣了起来。

    “嗯？是在为我动心么？”她又问了一遍，可立马自己就回答起来，“一定是的。”

    玄烨觉得他的心塌了。

    “我方才说激动，便是心跳不能自抑，咚咚咚的快要蹦出来了，你来听听。”她怕玄烨不信似地，要他凑上去聆听。

    然而他只觉脸颊一片温热，贴上一片软绵绵的地方，她的心跳还没听到，自己的心先横冲直撞，他忍不住吻了那片柔软。

    玄烨觉得卫婵是天生来勾她的，她不用思考，不用心计，随便说一句话，就能让他沦陷。她在引诱他这方面天赋异禀。

    他又陷入了她的深渊。

    后来她要坐起来，干脆翻到他身上，白色月光像一汪清泉隔在他们之间，她看着他情深似海的脸，他看着她波澜起伏的轮廓，在沧海与山峦之间，月光又像是一道银河。

    他们隔着的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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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我还是不敢相信我们居然这样亲密。”她对这件事是钻牛角尖了。

    “你难道不觉得么？咱们平时和人说话相处，总是隔了许多距离的，再亲密的姐妹，也只是搀个手，洗澡的时候互相都要关上了门，就是父母血亲也不能看的，可是我和你现在却这样亲密。”她眨着眼睛，支起胳膊，攀到玄烨身上，嘴唇附在他耳边，宣告说，“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

    玄烨抱着她笑得浑身发抖，“以后是自己人了1两人一起不住笑着。

    黄元宝站在乾清宫外，只听见里头笑声不止，也抿了嘴偷偷笑着，心想男女之事，果然是其乐无穷的。

    只是他不知，乾清宫是第一次这样迸出笑声。

    玄烨在里头忽然止了笑，颇有些惆怅道，“朕一大早还要去商议国事，可今晚如何睡得着？”

    “为什么睡不着？”

    “朕怀里有你，怎睡得着？”

    卫婵说，“那我不来搭理你就好了，再不然你睡这头，我睡那头？”她指着玄烨脚边。

    “哪有如此的？你道颠鸾倒凤么？”说罢，他心里倒是颠鸾倒凤了起来。

    他只觉得惭愧，卫婵一副认真模样，怕他次日不能清醒听政，为他筹划，他却在动些下流心思，他九五至尊，怎么连一个女子也不如？

    卫婵又为他出谋划策，“那咱俩背对背睡，中间放个枕头。”

    “这又是划定楚河汉界么？”

    “再不行可就没办法了，你早上怎么起得来呀？又怎么有精神去商议国事呢？”她很为他担忧，愁眉不展，很尽了心地，因为熬夜和早起的痛苦，她光是听见就觉得难受，她果断抽了枕头，塞在两人身体间，下定决心，“好了，你不碰我，我不碰你，快睡吧1

    玄烨也觉得只能如此，虽然心里总是像差了口气似的，浑身不得劲，可也别无他法。

    之后，卫婵背对了他，他也背对了卫婵，两个人约定了不说话，就真的抿着嘴忍着。可是心里又都痒痒的，身边的人明明触手可及，那温热的空气隔着枕头丝丝缕缕侵扰而来。

    玄烨屏了下息，觉得欲望在滋养壮大，压也是压不下。

    到了半夜，终究是功亏一篑。

    他将那长城高墙夷为平地，天堑鸿沟修成了坦途大道，楚河终是勾连了汉界，两国相交，你来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