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这……”血容涣瞠目结舌,氿凝戉则若无其事的说着他从未预料到的结果。
“哦,不对。”似乎察觉到话里的不妥,氿凝戉纠正道:“她其实并不算是真正的氿笿族,准确来说,她体内只有一半氿笿族的血统。”
一半血统?血容涣想了想,那个皇帝是人族无疑,所以,君竹笙的母亲……是氿笿族?对了,当初洛府那群人为了表忠心,好像是向皇帝进献了一位美人儿,可为何,偏偏是她的母亲?
血容涣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你确定?”
“当然。”氿凝戉神情难得的严肃,又瞄了一眼印记,血色眼眸变得深邃:“这印记我可印象深着呢,虽然色泽淡些,但这和她的血足以证明她的身份,而且,没有谁比我更了解氿笿族。”
氿凝戉说的自信满满,话也不假,血容涣听了却垂眸闭口不言,但也慢慢开始接受这个事实。
原来,她有氿笿族血脉,怪不得炼魂鞭发作那日,她的血能让他这么快醒来,怪不得那时他会对她的血产生痴迷,怪不得她处于深宫却会医术。
但为何是氿笿族?为何偏偏是与姐姐有血海深仇的氿笿族?
接着氿凝戉放下她的手臂,拉回衣袖,慵懒的声音道来:“不过你也该庆幸,这毒性霸道,若非她有一半氿笿族血统,早死在半路上了,她的血脉与毒性相抗,才让她撑到了现在,虽然血脉之力不强,但那点余毒,还是能自愈的。”
“只不过……”氿凝戉话音一转:“可能会有点副作用。”
“副作用?”血容涣看向他,心中隐约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能会昏迷不醒,也有可能醒来后变得嗜睡,或者记忆错乱什么的,最好有人守着她,不过没事,过个七八日便好了。”
“要这么久?”血容涣蹙起眉头,那岂不是他要守着她七八日。
这话似惹恼了氿凝戉,他双手环抱,开口怼道:“你以为这毒很容易解吗?就算是纯正的氿笿族血统,也需一两日才恢复,她这算好的了,若换了旁人,就这点余毒,也足以取其性命。”
之后,氿凝戉又为君竹笙把脉,感觉到她强劲有力的脉搏后也松开了手,站起身,理理衣衫,转而朝血容涣走去:“她倒没什么事了,现在轮到你了。”
血容涣倔强的别过头:“我没事。”
“没事你个鬼。”氿凝戉微微蹙眉,说罢,也不管血容涣愿意与否,硬是强拽着他往外走。
来到氿凝戉的房内,屋内陈设极其简单,除了床榻桌子和几个柜子外,就是他闲情雅致时养的一些花花草草,其余地方,几乎摆满了他研究出来的各种药物。
在氿凝戉的威逼利诱下,血容涣被逼无奈,慢慢褪下早已染血的红色衣衫,血肉与衣衫不知何时已粘在一起,每拉扯一分便会多一分疼痛,待完全褪下后,露出了白皙的后背上整整二十八道狰狞的伤痕,清晰可见,其中尚有几道伤口再次裂开,不断往外渗血,背上亦一片血污。
氿凝戉见状不悦的啧了一声,虽满脸嫌弃,但还是细细的为他擦拭,嘴里抱怨着:“炼魂鞭发作才过多久,不好好疗伤,还用叠空术窜来窜去的,大幅度损耗灵力,不要命了是吗?”
“不用你管。”血容涣心想,怎么有种大人教训小孩儿的感觉?
氿凝戉轻哼一声:“要不是看在你姐姐的份上,谁想管你,原以为她死了那么多年,当年她对鬼藤施下的约束会弱一些,没想到还是伤不了你半分。”
血容涣默然,他也是知晓此事的,所以才会对袭来的鬼藤表现的从容淡定的缘由,可以说,血染晴几乎把血容涣身边存在的威胁都消除了。
经此一提,氿凝戉也想起了一些事:“对了,听说……你找到她的转世了?”
血容涣一怔,回过头看他,但眼中却没有太多震惊:“你听谁说的?”
“冥无殇,他来找过我。”氿凝戉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血容涣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了:“他找你做什么?”
“自是为了还魂之术,知道施展还魂之术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没等血容涣开口,氿凝戉敛起目光,接着说道:“是冥族人的血,施展一次还魂之术起码要榨干几个冥族人,相当于是几命换一命,而且还不一定成功,如此得不偿失,所以才会被列为禁术,冥无殇找我,是为了给他快速造血。”
血容涣此时也明白了他话中意,有些不敢置信:“他是准备全用自己的血?”
氿凝戉点头,眼中倒多了一分赞赏:“没错,他也算是重情义,为了救血染晴,牺牲到如此地步,但就算是我在,也不能保证他能撑到还魂之术结束,我告诫过他,此法有一定风险,但他坚持,我也只能勉强一试,血染晴对我而言也算有恩,我会尽全力的。”
有恩?
血容涣仔细揣摩着这两个字,不由得想起了往事,良久,心中似乎下定了决心,开口问道:“氿凝戉,姐姐当初……到底为什么会留下你?”
氿凝戉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是为了治你的脸。”
“不只是这个!”血容涣低吼道,这件事压在他心头很久了,他总觉得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但为什么他和姐姐都瞒着他?
“你是不是……抓住了姐姐的什么把柄?”血容涣神色顿时变得慌张,他希望得到答案,可又怕真的有那么一个答案。
氿凝戉手上动作一顿,随后嘴角勾起一抹轻笑:“现在纠结这个有意义吗?这么想知道,为什么当初不去问你姐姐?”
闻言,血容涣的眼神逐渐变得落寞:“姐姐她……没跟我说真话。”
似乎预料到这个答案,氿凝戉的回答也漫不经心:“既然她都没告诉你,我便更不能告诉你。”
“所以,你是承认了?”血容涣抓住他话里的重点,目光变得急切。
他……真的有姐姐的把柄吗?到底是什么?
“我承认与否,你心里不早有数了吗?但这是我与你姐姐之间的私事,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氿凝戉没有直面回答,话里的意蕴还是那么让人难以捉摸,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看不透,读不懂。
血容涣咬紧牙关,不知不觉中握紧双拳,猛地转过身,眼神愤恨的看向氿凝戉:“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凭什么不能知道?”
私事,不知道为好,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种回答?
墨雲和姐姐之间有秘密,氿凝戉和姐姐之间有私事,明明他才是姐姐最亲近的人,可为什么姐姐什么事都要瞒着他?为什么他们也要一同瞒着他?
他只是想知道,到底是因为姐姐有苦衷才没法告诉他?还是因为……他根本资格知道这些?
但氿凝戉一句话就让血容涣僵在原地。
“她的事的确对你有所隐瞒,可你的事,也未必全告诉了她吧?”
“我……”血容涣顿时败下阵来,眼神不禁黯淡几分,慢慢埋下了头,无话可说。
是啊,怨魂岭的事他不就一直没胆告诉姐姐吗?他都如此,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姐姐对他坦诚相待?
原本姐姐愿认下他这个出身卑贱的弟弟,已是莫大的恩赐,本就是云泥之别,他能有今日也全靠姐姐,他又凭什么奢望更多?
毕竟不是亲姐弟,就算再亲近,他们之间依旧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就这样吧,其实,什么把柄什么秘密他也不是很在乎,他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要能一直留在姐姐身边。
就……这样吧。
血容涣正尽全力的说服自己,因此没注意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氿凝戉看在眼里,却也没说破。
氿凝戉转过他的身子,让他的后背对着自己,继续为他疗伤,长吁一口气说道:“你只要记住,你这条命,是你姐姐千辛万苦保下的,为了她,你也得好好活着。”
话落,彼此都沉默了,血容涣没有回答,氿凝戉也不在意,这样倒更能集中精力为他疗伤,待裂开的伤口再次结疤后,才勉强收回手。
抬手擦了擦额头的虚汗,随后又从放满各种药瓶的桌面上一扫,选出一瓶扔给了血容涣,嘱咐道:“按时敷药,炼魂鞭留下的伤不好治,自己注意些,别再把灵力用在没用的地方。”
血容涣一言不发的接过,但眼神空洞,似乎并未将氿凝戉的话听在心里,接着自顾自的起身穿好衣服。
此时,氿凝戉突然想起一事,开口问:“对了,你……见到血染晴了吗?”语气中带着些许试探。
血容涣蹙眉,神色有些不耐烦:“不是刚跟你说找到……”
氿凝戉打断他:”我问的是血染晴。”
血容涣一怔,理解他的意思后,点点头,那一日他亲眼所见,那血色长刀,那红色身影,他绝不会认错。
“大致的情况我从冥无殇那里知道了,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冥无殇他虽是冥族少主,但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呢,偷习禁术可是犯了大忌,一旦被发现,他都自身难保,更别提我们。”
接着氿凝戉的目光又转向血容涣:“你虽在人族为质,但身边估计还有血族的眼线,若不能斩草除根,让他们发现血染晴,定不会放过她,毕竟……”氿凝戉停顿了一秒,眼底蕴含着复杂的情绪:“这世上没几人希望她活着。”
“……知道。”血容涣淡淡的回了一句,他说的不无道理,但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些,身边的那些眼线他亦一清二楚,原本是想留着利用一番,现在看来,必须除掉了。
为了姐姐,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不能犹豫,不能心软,他绝不能再犯下和当年一样的错。
氿凝戉瞥见血容涣这副坚定的模样,也渐渐放下心来,现在的他经历的多了,倒没有了当年的优柔寡断,单纯稚嫩。
明明自己比他小了好几百岁,但此刻还是不禁感叹,血容涣终于长大了,虽然偶尔,还会耍些小孩子脾气。
“好了,接下来,解决另一个问题吧。”
以为姐姐的事还有纰漏,血容涣紧张的看向氿凝戉:“还有什么问题?”
谁知氿凝戉一本正经道:“把你的人带走啊,你知道我的规矩,只救人,不管吃管住,更不会医治氿笿族,因你我已经破例了,原本想从你身上收点利息,但现在看来,能吸取的还不如我给你们疗伤用的多。”
血容涣也清楚,因为之前种种,他体内所剩灵力已然不多,但他也不想欠他人情,于是问:“那你想知道氿笿族的消息吗?”
氿凝戉听罢却一顿,身躯僵在原地,因为这句话,原本狡黠的血色眼眸顿时划过寒光,继而变得深邃,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仿若雪山之巅千年不化的冰雪,一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
氿笿族的消息啊,他的确已经很久没听到了,但片刻后,氿凝戉却嗤笑一声,纤细的手指捋着胸前的白发:”早在一千年前,氿笿族就已经跟我没关系了,现在对我而言更是毫无用处,我为什么要知道他们的消息?你若要还人情,不如替我向现在的血染晴问句安吧。”
见氿凝戉依旧对氿笿族讳莫如深,血容涣也不好多言,毕竟他跟氿笿族之间的事也不是他这个外族可以管的,应了声“好”后便朝门外走去。
此时,氿凝戉独自一人留在屋里,沉默不语,目光却越发冰冷,好似愈合的伤疤又被人一点点揭开,尘封已久的往事也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当初他尚在乎氿笿族时,即便他们漠视嘲弄他,他也拼了命的想尽一切办法保住氿笿族,可他们,却将他的一片真心喂了狗。
怨魂岭一战前,在重重阻碍下,他冒死回到氿笿族,告诫他们血染晴实力深不可测,与她为敌是死路一条,可却换来他们的奚落嘲笑。
理由是,他们为什么要信一个叛族之人的话?
是啊,叛族,他……是一个叛徒。
可若他们当时听了他这个叛徒的话,或许,氿笿族在那一战就不会覆灭,更不会隐匿于世,苟延残喘,氿笿族仍能是举足轻重的大族,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是不甘,还是觉得可笑,氿凝戉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想着若他们能和他一样活到现在,看见氿笿族如今的悲状,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届时,他们就知道,谁才是对的,只可惜,一切已成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