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我？”墨雲惊叹，叫浅浅去倒是常事，但这次为何要带上他？
家仆道：“是，家主说有要要事需与墨雲公子商量，所以请小姐和墨雲公子速速前去。”
“那我呢？”
家仆见是洛兮泠，行礼道：“二小姐也可一同前往。不过，那二位就不便了。”
南宫影知这是洛府家事，自己不便掺合，也没有说要跟着，倒是苍苍黏在洛兮泠身边，弱弱问道：“老大，我不可以去吗？”
“嗯。”既没有提到苍苍，洛兮泠也不好开口让他跟着，而且万一是私事，苍苍毕竟是个外人。
“哦。”苍苍失落的道一声，想想，自己不跟着也好，免得给老大添什么麻烦。但见她转身离去，苍苍仿佛回忆起什么，箭步上前拉扯住她的衣袖一角。
洛兮泠扭头问：“怎么了？”
“老大，你……”苍苍咬着唇，双眸中带着些担忧，甚至害怕，最后小心翼翼开口道：“你……会回来的吧？”
洛兮泠一笑，她还以为怎么了呢：“当然，你乖乖在这等着，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苍苍勉强的笑着应道：“好，我乖乖的，我就在这……等老大回来。”
虽见苍苍有些怪怪的，但她也没多想，兴许是看见她又想起他老大了吧。
而南宫影看着苍苍却越发觉得他可疑，以前从未听说洛府有过妖，而且就算他错认洛兮泠为老大，可他对她的态度和言语间的隐藏的深意，总让人觉着匪夷所思。
之后，家仆引路，洛兮浅她们从院中离去，一路上，她们提出过些许疑惑，家仆却答的含含糊糊的，最后也只能得出一件事：洛府出事了！
家仆将她们带到祠堂外，推门而入，此刻里面挤满了人，几乎跟当初认洛兮浅为族长时一样的场景，但中间却专门空出一条道来，一眼看去，便能瞧见最里面站着的，脸色铁青的洛明之。
她们三人刚走进祠堂，家仆却募的将门关上，墨雲回头，意识到一丝不对劲时，两个洛府暗卫突然现身拔剑左右夹击困住墨雲。
觉察到横在脖颈上的利剑，墨雲蹙眉，刚想动手，但想起这都是她的族人，他不能对他们动手，于是，放松了握紧的双拳，强行按耐住内心即将爆发的怒火，问道：“你们要干什么？找死吗？”
洛兮浅见之瞪大双目，回头询问洛明之：“大伯你这是何意？”
“何意？”洛明之冷哼一声：“族长您应该问问，你身边那只蛇妖何意？”
“什么？”
洛明之道：“族长不妨上前来看看。”
带着疑惑，洛兮浅走上前，视野开阔之时，洛兮浅才发现不对劲。只见人群之前，摆着大约七八个担架，其上皆盖着白布，甚至白布上还沾染了点点献血。
洛兮泠亦跟了上去，看着这一幕一惊：“这，这是……”
洛明之长叹一口气，眼中满是遗憾懊悔：“这些是我们的族人，一击致命，没救了。”
洛兮浅问：“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让他来此，我仔细看了他们身上的伤口抓痕，皆为妖族所致。”
洛兮浅一下明白了洛明之的意思，问道：“你怀疑他？”
洛明之却纠正道：“不是怀疑，是确定，若族长不信，大可亲自查验。”
洛兮浅自是相信洛明之，但她也更相信墨雲，连忙辩解道：“是妖族又怎样？但有何证据认为是他？”
洛明之道：“就算不是他亲手所致，难保不是因他而引来的妖族，今日妖族闯入洛府进行虐杀后可是朝着族长您的院子而去的，族长您应该瞧见了吧，不是找他，难道找您？”
洛兮浅一顿，对于此，她无可否认：“是，我是见着了一些妖族，但依旧无法证明他们与墨雲之间有什么联系，墨雲也是受其迫害，而且我与墨雲相识快九年了，我了解他，他绝非尔等口中的残暴妖族，亦不会与那些妖族串通一气，狼狈为奸。大伯，您相信我。”
洛明之情绪激动的说道：“您是族长，我自是信您，可我不信妖！在那只妖来此之前，洛府一直相安无事，可如今，族人被妖族所害惨死，都摆在你面前了，族长您还要执迷不悟？这样下去，如何让族人信服于您？”
洛兮浅也反驳着：“何为执迷不悟？我没错，墨雲也没错，不是他做过之事为何要让他认下受罪？恕我愚钝，不明其中因果，但我绝不允许污蔑栽赃一事发生。”
洛明之闻言瞪大双目，不可置信的问道：“族长的意思是，我在污蔑栽赃一只妖？！”
见气氛逐渐变得紧张起来，洛兮泠上前想要缓和一些：“大伯，姐姐，你们都先冷静一下，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的，墨雲他……”
“能有什么误会！”突然一个族人开口道：“事实早已明了，都是妖族的错，难不成族长要看在你们九年的情谊上，包庇一只妖？”
洛兮泠慌张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有故意包庇谁，那些事与他无关，他虽是妖但没有做过恶，他是无辜的。”
另一人开口质问道：“还说不是在包庇他，他无辜？那我们死去的族人就有罪了吗？要不是看在族长的面子上，洛府岂能容他！”
此话一出，顿时，聚集的族人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没错，人与妖生来就势不两立，若非族长执意留下他，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今日的灾祸。”
“想来，近日族长又收留了一只妖，看来族长和妖还真有着不解之缘呢。”
“雾迷林的藏身之地没有氿笿族族人指引根本进不去，结果她们突然出现，还带着那只妖，告诉我们族人死了！谁知是不是那只妖作祟。”
“对对对，十几年前若非家主带着我们离去，倘若我们还在雾迷林处，经此一遭，氿笿族或许真的灭族了，而族长她却还带着罪魁祸首。”
“真不知道前族长为何选了她为族长，不知仇恨，不懂世故，怎么带领我们重回光辉，还不如给我呢，至少我不会与妖为伍。”
“诶，别这么说，那种情况下能给谁？而且族长可是氿笿纯正血脉，族长之印素来也是传与嫡亲血脉，谁不知道，给你还不一定给的成呢。”
“族长不想着为氿笿族鞠躬尽瘁，反而处处维护一只妖，真不知她是氿笿族的族长，还是妖的族长？”
“对啊，还不如奉家主为族长。”
“你们再敢跟我胡说八道试试！”墨雲虽然受困，但凶狠的面目露出也让人不禁打个寒颤，似乎只要一放开他，就能把他们一群人瞬间撕成碎片。
听着越来越离谱的话语，洛兮泠也面露难色喊道：“你们别胡说了，我虽然也很讨厌墨雲，但他素有分寸，他不会做这些事，更不会加害于我们，姐姐也没有与妖为伍！”
但任凭洛兮泠如何呼喊，却依旧各执己见。与他们争吵之间，洛兮泠陷入人群后不知被谁用力一推摔倒在地。突然感到心口一闷，倏地，一口鲜血喷出。
骚动的人群立马平静了下来，洛兮浅连忙蹲下问道：“兮泠你怎么了？怎么吐血了？”而后扭头看向他们，质问着：“谁干的？”
人群中传来一道害怕且颤抖着的声音：“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有想推小姐的，我什么……什么都没干啊。”
洛兮泠也解释道：“没事的姐姐，不关他们的事。”说罢，艰难的站起身。
而此时洛明之上前为她把脉，片刻后，眉头紧蹙的问道：“泠儿你……是不是被妖族袭击了。”
在众人的关注下，洛兮泠沉重的点了点头。
洛明之也立即将矛头指向洛兮浅：“看见了，连泠儿都受牵连了，您还要护着那只妖？您就不怕下一个躺在这的是泠儿吗？”
洛兮浅为难道：“我……”
洛兮泠勉强的笑着：“我没事，大伯别说这种不吉利话，而且我是不小心被妖打了的，不关墨雲的事。”
洛明之道：“事到如今你还要为他辩护？你们是真不知道氿笿族为何会变成如今模样吗？”偏头想了想，洛明之又笑道：“也对，你们父亲定不会让你们知晓，既如此，就由我来告诉你们！”
墨雲听罢，眼中竟划过一丝担忧害怕。不要！不要说！不要告诉她！
可洛明之听不见他内心的呼喊，板正脸色道：“你们应知氿笿族千年前曾为一个大族，在整个人族中也是举足轻重，世人曾言，人族之才辈，非南宫，即氿笿。但千年前，一族人叛族而逃，且与血族勾结，使得我族当年与血族的怨魂岭一战中死伤惨重，后又因南宫族缘由受妖族侵袭重创，致使我们与南宫族彻底决裂！一步步沦落至此！你们只知是一场变故，而这，才是那简单二字后隐藏的真相！”
洛明之看向洛兮浅：“我们被血族妖族残害至此，如今存活下来的也只有一个洛府了，我们也没有力量可以去对付妖族了，族长，你还要相信妖吗？万一重蹈了千年前的覆辙呢？”
洛兮浅有些茫然的听着：“这些事为何我从未听闻过？”
洛明之道：“您当然不知，当初我也是意外知晓，可令尊不想族人生活在仇恨中，毅然决然的瞒下所有人。但现在，雾迷林族人尽数灭亡，您为族长，您要明白，族长不仅仅是个名头，更是一种责任，你担负着的是整个氿笿族的命运。现除了当今陛下和我们这些人外，无人知氿笿族仍存于世间，所以，我们决不能走错一步！稍有差错，我们恐将万劫不复。”
洛兮浅闻言一怔，当初父亲将族长之位传于她的确是无奈之举，在这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成为族长，会担负如此重责，她真的不知该如何做出最为正确的选择，或许，她根本就还没资格成为族长。
洛兮浅刚想开口，洛明之却抢先一步道：“族长，现在，该您做决定了。”
“什么决定？”洛兮浅问道，隐隐觉得不安。
“妖，绝不能留！但我可以看在他与你们相识快九年的份上，饶他一命，让他离开帝都，永生不可再靠近我们氿笿族一步！”
此话一出，赞同之声四起。
而墨雲看着这一切却是咬牙切齿，让她做决定，什么鬼话，分明都是在逼她把他赶走！
他找了她那么多年，又等了她那么多年，凭什么要因为他们的一句话就让他与她被迫分开！若他真走了，谁知以后他们会怎么对她，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他不能离开她！
于是吼道：“不行！”
话落，所有人看向墨雲，洛明之道：“你一只妖没有反对的权利。”
墨雲一顿，几秒内心中幻想过无数种场景和可能性，最后似艰难的下定决心道：“是，我是妖，但我，我更是……妖，妖奴。”
洛明之眉头一皱，想再确认一遍问道：“你说什么？”
墨雲抬起手，纤细的食指指向洛兮浅，咬牙道：“我，我是……她的妖奴。”
说罢，整个祠堂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身旁的暗卫接收到洛明之的眼神后也放开了他。
墨雲迈步向前，但他们却还是有些忌惮的后退。他一步步走到洛兮浅面前，而后，半跪下身，低下头，眸中却满是不甘和委屈，颤抖的声音道：“墨雲……拜见主人。”
洛兮浅瞋目看着，眼中满是震惊，脚一软，差点儿跌倒，还好洛兮泠上前扶住了她，她虽然也很惊讶墨雲竟会如此，但也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看向洛明之道：“对的，大伯，他，他是妖奴，他从小跟在我们身边，不可能害任何人的。”
得到了洛兮泠的‘证实’，族人对墨雲的态度也顿时发生了转变。
“原来是个妖奴啊，那就没多大威胁了。”
“看他这么厉害，还以为至少是一方小妖王什么的，没想到，切，只是个被养大的妖奴。”
“妖奴可是完全听从于主人的，这么说来，这些事真不是他干的！”
墨雲解释：“我没干过任何对不起浅……”突然一顿，似想起什么，姿态卑微，声音沙哑的改口：“对不起你们的事。我是妖奴，我，我离不开主人，所以请问，我，可以留下吗？”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提议留下，有人提议赶走，更有甚者，坚持妖奴亦是妖，提议就地诛杀，但最后，所有人还是将决定权给了洛明之。
洛明之则是看向洛兮浅，询问道：“族长，他真是您的妖奴？”
妖和妖奴虽是一字之差，但地位待遇却是天差地别，妖是绝不可混在人族之中，而妖奴不同，他们接受过特殊的奴化训练，抑制灵识，对主人是绝对服从，存在不仅合理，甚至还可贩卖妖奴。
洛兮泠原想替她应下，可碍于洛明之劝阻，也只能闭口不语。而墨雲见洛兮浅迟迟不开口，微微抬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浅浅，快应下啊，求你，快应下啊！
看着他带着乞求的目光，洛兮浅一顿，回过神来，见族人的目光也都在她的身上，咬着唇，迫不得已道：“……是，他……是我的妖奴。”
洛明之闻言，长叹一口气，道：“既是妖奴，也没有追究的必要了。”随后面向族人喊道：“诸位，族长已认，此人确是妖奴无疑，按理不会伤人，此事定有蹊跷，但请诸位看在我的面子上，让他暂留府内，若日后他有何不妥之处，我会负全责，到时定亲手除妖。”
话落，所有人再次左右侧头细谈，最后，一族人道：“既然家主开口，我等听从便是。”
接着洛明之以族人尸骨未寒，将其埋葬，让他们早日安息为由支开了众人，临走时悄声对洛兮浅道：“烦请族长日后定要管束好您的妖奴，希望这并非他的权宜之策，若他真是妖，为了族人，我恐怕也顾不得族长颜面，更不会手下留情。”
洛兮浅点头道：“我会好好管束他的。”
在所有人走后，祠堂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洛兮浅低头看一眼仍跪在地上的墨雲，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似如鲠在喉，而后脸色难看的大步流星走去，墨雲见状也立即起身追去。
他默默跟在她的身后，见她不曾回头看他一眼，心想大概在生他的气吧。于是收回伸出去的手，但又想要解释，忍不住的伸手想拉扯住她的衣袖，如此重复了好几次。
突然，洛兮浅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墨雲一愣，立即收回手背在身后，委屈道：“对不起浅浅，我连累你了，”抬眼一瞥，却见洛兮浅眼角泛红，还有点点泪光，担忧的问道：“浅浅你怎么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把你惹哭了？”
“没有。”洛兮浅吸一下鼻子，而后道：“倒是你，你知道妖奴是什么意思吗？”
墨雲无所谓般笑着：“知道，不就是比低等下人还要低等嘛。”
“知道你还胡说八道！”
墨雲道：“其实我也想过其他办法，但只有这种最为稳妥，也只有这样，我才有借口继续留在你身边，而且我，我素来不在意名声什么的。”
“撒谎！”
洛兮浅知道为什么族人会突然信他，妖奴的身份是何等卑微低贱，没有任何一只修得灵识的妖会视自己为妖奴，更别提素来骄傲自持的墨雲，这一重妖奴身份压下，对他而言，就是个奇耻大辱！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无用，护不了他。
这般想着，洛兮浅低下头，眼中饱含泪水，喃喃道：“对不起，是我没用，不然，不然你就不用……”
墨雲安慰着：“胡说，浅浅可是最厉害的，人族对妖族本就偏见颇深，就算我自认为妖奴，有你在，他们也不敢对我做什么。不过，我倒想问你一件事。”
洛兮浅抬头，抑制住眼泪，问道：“什么？”
“他们说，氿笿族和妖族有着血海深仇，今日之事也全拜妖族所赐，但我真的，真的不知情，我想问……”墨雲有些忐忑：“你……信我吗？”
洛兮浅毫不犹豫的答道：“当然。”
墨雲显然震惊住了，没想到她会答的如此果断，他还以为，以为她会……
洛兮浅道：“就算大伯所言为实，可你不是那罪大恶极的妖，或许日后我真的会因此不再轻信于妖，但我会信你。”
此话一出，墨雲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走上前一把拥住洛兮浅，头深深埋在她的颈间，呼吸着独属于她的气息，喑哑的嗓音道：“谢谢，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但半晌后，墨雲又微微抬头，眼眸也逐渐变得深邃。
可是，浅浅你知道吗？你现在说的这话有多让我开心，千年前，你说的相反的话，就让我有多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