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入夜,万籁俱叔,点点星光闪烁着,唯清风袭过,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此时,一只赤狐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溜入了雨初晴的房内,而后化为了人形。云慕烟目光冷淡的盯着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雨初晴,藏匿在身后的右手紧紧握着一把匕首,在昏暗的环境下闪着渗人的寒光。
她在离渊阁待了也有十多年,大致了解一些雨初晴的内情,这几日恰好是雨初晴最虚弱的时候,而且她昨日被离渊阁追杀,刚从鬼门关闯回来,现在绝对是手无缚鸡之力,这个时辰,君凌玄也不会再回来,若要动手,现在是绝佳时机。
既然他不愿意让出这副身体,那她就杀了眼前这个雨初晴,他不是为血染晴而来的吗,不管是雨初晴还是血染晴,只要她一死,他肯定不会独活,到时,若她被他杀了,但杀了血染晴也算为家人报了仇,若没死幸存下来,子夜离了他,恐魂魄不稳,她便拼尽全力,哪怕是死,也要护他轮生,不要让他再经历这种苦难。
落尘哥哥,对不起了,我恐怕……要食言了。
云慕烟缓步走近雨初晴,看着那张脸,脑中不断地浮现出亲人们惨死的模样,以及她蔑视万物的神情和手中那道刺目的红光,眼中的恨意也越来越浓重,她亮出匕首,锋利的刀尖对准了雨初晴的胸口,正当云慕烟抬手准备一道刺下去时,突然,云慕烟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不禁身躯一顿,这味道有些熟悉啊。恍神几秒后,云慕烟瞳孔骤缩,意识到是谁时,立马施法化为狐形以极快的速度溜出了房间。
与此同时,一道沉重的脚步声出现在房内。雨楘一袭黑衣,身躯挺拔如暗神降临,目光一瞥,看着微微掩开的房门,轻声冷眼道:“算你跑得快。”
随后他走近雨初晴,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眼中虽一闪而过一丝心疼,但心中却没有一丝的动容,恨铁不成钢般道:“早知会是如此结局,竟还想着逃离反抗,愚蠢。”
话落,雨楘伸出手,动作熟练地开始在掌间施展法阵,不断地注入灵力到雨初晴的体内,同时,将雨初晴此时周身溢出的淡淡血色灵力强行压制回体内。
之后雨楘闭目,意识穿梭,再一睁眼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彼岸花丛,抬头看去,满目鲜红,一望无垠。雨楘看着却是一脸淡然,早已司空见惯,雨楘身躯一动,周围的彼岸花也随之轻轻摇曳。
感觉到又有异样的气息传来,身处囚笼的血染晴挪动着清瘦的身体站起身,轻轻一拂袖,束缚她的破损锁链也在瞬间烟消云散,她幽幽转过身,红衣胜枫,神态高傲不屈,左脸上清晰可见有着一朵奇异的彼岸花印记,此刻,血色的眸瞳微眯,紧盯着逐渐向她靠近的雨楘,却没有一丝的惊讶,反而就像是看见一位故人,待他走来时,血染晴清冷的声音开口道:“别来无恙啊,雨楘。”
雨楘看着囚笼上的破损处,果然,结界已经开始瓦解了,不过,这次为什么会损坏的如此严重?于是质问道:“你做了什么?为什么结界会变成这样?”
血染晴轻笑一声:“你将本尊封印了十几年,每年也都在本尊最虚弱之时来加固一次,你觉得,本尊能做什么?”
雨楘接着问道:“那魂魄处的结界又是怎么一回事?”按理,今日她魂魄处的结界灵力耗尽,应早已散去,魂魄相斗,九死一生,可刚才试探了番,却发现并无异常,这其中缘由,要么是她动了手脚,要么就是他人来过为她施加结界,若是后者,那就有些麻烦了。
魂魄?结界?血染晴瞬间想到了血容涣,就雨楘的话而言,看来是阿涣稳固了她的魂魄,难怪这次没有之前那般痛苦难耐,难怪她到现在都还能保持着一丝清醒,思索几秒后,血染晴却开口道:“本尊怎会知晓?这具身体从来不归本尊管,不是吗?想想,当初你为了让雨初晴能抵抗本尊,还真是煞费苦心,封印了她全身灵力就为了不让本尊有机会逃出,也可怜雨初晴,一无所知,每日活在自卑中。”
雨楘没心思理会她的暗讽之意,低头喃喃道:“我那也是……为了她好。”
“为她好?”血染晴嗤笑一声,似在笑他的自欺欺人,笑他的谎话连篇:“到底是为了她好,还是为了一己之私?”
雨楘身躯一顿,心中涌出一股不安的情绪,强壮镇定道:“你何意?”
只听血染晴语气平淡道来:“你自认为你所做的一切妥当万安,无人知晓,可你忘了,本尊也在这躯壳里待了十几年,你别以为本尊不知道你在这副身体里藏了什么,又是为何要强行封住她的灵力!打着压制本尊为她好的幌子来为你的私心作掩饰,真是位……好父亲。”
雨楘顿时激动起来,清楚她的暗含之意,上前一步怒斥道:“你胡说!事情……才不是你所言如此。”
难得看见雨楘气急败坏的模样,血染晴的心情倒是愉悦了一分,但下一秒却又陷入了沉思,看着眼前依旧困住自己的囚笼,不禁感慨万分道:“事实到底如何她或许也不会知晓,本尊仍是笼中之鸟,亦不愿做任何困兽之斗,你既不愿放了本尊,倒不如释放些许灵力,让雨初晴能够护己周全,否则,再等上几年,她,还有你藏在这躯壳里的东西,都得陪着本尊一道……”下一秒,只见血染晴的目光瞬间变得狠厉,声音沉重:“……坠落无间!”
雨楘冷眼哼声道:“你休想,释放灵力!这不正好给你机会可由此控制初晴吗!我告诉你,别想激我放你出来。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就算真的免不了一死,我也要这副身体的主人是她,而不是你!”
闻言,血染晴却一愣,闭目细细的琢磨着这句话。
是她……不是我,哼,真好啊,雨楘明明知晓雨初晴有多么厌恶抗拒他,而我能给他想要的一切,明明同为一人,可他却坚定的选择她,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亲情吗?若有一天,那人……能在她和雨初晴之间……选择她,该有多好,但可惜,那人不会回来,不会来找她,或许,知道她的真实面目后,更不会……选择她。她想了这么多年,可终究也只是一场可笑的幻梦。
沉默了几秒后,血染晴睁眼,血瞳中竟多出了一份羡慕的神情,但却突然开口道:“既如此,那不如现在就杀了本尊吧。”
雨楘一惊,眉头微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血染晴是在……求死?!
见雨楘没有反应似的,血染晴便再重复了一遍:“杀了本尊。你不是早就知道吗?雨初晴是本尊的转世,杀了本尊,毁了灵力与记忆,结束变数,倒还能落个大义灭亲的美名,再者,本尊早已被世人判为罪孽滔天,不可饶恕的千古罪人,说不准你此举还能被载入史册,名垂青史,岂不美哉?”
雨楘反驳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与魂魄相连吗,你一死,魂魄亦同灭,现在杀了你初晴又能活到几时!况且她是我女儿,她的生死亦轮不到你来抉择!”
血染晴却一针见血嘲讽着:“到底是顾及她是你的女儿,还是顾及你心中之人,所藏之物没了宿主?”
雨楘当即握紧拳头,眼神凶狠的看向血染晴,吼道:“你……!”但想了想,冷静下来道:“是,我承认,我顾及心中之人,顾及所藏之物,但更顾及我女儿,就算我利用了她,就算它恨我,我亦不会让你身上的脏污染指她半分!她是她,你是你,你休想动她,也休想让她承担你犯下的罪孽!”
闻言,血染晴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哀伤,半开口,愣了几秒后哽咽出声问道:“本尊……一直不明白一个问题,你为何要这般护着她?仅仅因为她是你女儿吗?可她……不也是个孽种吗?”
雨楘怒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谁是孽种!”
血染晴轻笑一声,目光瞥向雨楘,依旧泰然自若:“难道不是吗?雨初晴,她就是人族和血族生下的一个孽种!你无可否认!”随后血染晴移开目光,在囚笼中踱步接着道:“但她……也很幸运,双眸皆为同色,与人族无异,加之你施下结界强行抑制她对鲜血的敏感贪嗜,又用万毒体血脉掩饰血族的快速自愈之力,所以她才能以人族身份存活至今,到现在都无人发现起疑。”
听着她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雨楘咬牙道:“你话太多了!”
话落,雨楘立即手掌聚灵对着囚笼施法,只见囚笼的破损之处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如初,同时,又有无数彼岸花盛开绽放着,缠绕在囚笼四周,逐渐挡住了血染晴的身躯,而血染晴看着这一切,也没有过多的惊讶,毕竟,也不是第一次经历。
此刻,只见囚笼下方当即显现出一个巨大的结界法阵,强大的灵力袭来,如同一块巨石压在血染晴的肩上,逼得她不得已半跪下,与此同时,原本被粉碎的锁链突然从某个角落突击而来,再次束缚住她的手脚,拉直了她的双臂,让她动弹不得。
血染晴见状嘲笑道:“怎么?你敢不承认吗!还是说你怕她心灵脆弱,听不得这些事实,可……可凭什么……”
血染晴埋下头,眼中逐渐涌出不甘的情绪。凭什么我听得,她听不得!凭什么我日日挣扎不得善终,她却能一无所知安然度日!凭什么!
雨楘道:“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说的都没错,这些都是我为了遮掩她有血族血脉的手段,我既已做到如此地步,就更不会让你横插一脚坏事。”
血染晴却道:“是吗?那你看见这周围的彼岸花了吗?这可都是她……心生罪孽的证据。”
雨楘一愣,环顾四周,他知道她什么意思,这的彼岸花比他上次来时几乎多出了一倍之多,记得当初第一次封印她时,这里只有她一人于此。现在这种情况,也正说明他所封印的那股力量越来越强大了,或许等到哪一天,他也会镇压不住这股力量。
血染晴接着道:“你觉得,就算本尊如你所愿,可雨初晴,这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本就不知为何而活,又还能坚持着你强行赋予的信念多久?罪孽之感越深,迟早有一天,她便会与本尊相融。”
雨楘吼道:“那我便阻止这种可能!”
话落,雨楘再次注入灵力,此刻,囚笼中也多出一条锁链,只见那锁链在她身后晃悠着,端头却是一个似箭刃的尖锐之物,如毒蛇一般似乎随时准备咬她一口,下一秒,锁链猛力袭来,直接刺穿血染晴的心口。血染晴身躯一颤,此时的她只是记忆与灵力的合成体,因此未流一滴血,但她的意识却慢慢变得模糊,最后垂头闭目彻底陷入沉睡。
雨楘放下手,确定无事后,才拂袖离开此处。
而元神外,雨楘睁开眼,看着榻上额头冒汗的雨初晴,手掌向上,立马一颗噬血珠出现在手中,正是当初雨楘夺走的那一颗,想了想,还是将噬血珠放回到雨初晴身边,有这个在,至少能够暂时抑制住她,她体内的血煞之气也受此影响,可阻止强行进入她元神的人。
雨楘沉思着,只要再撑过这几年就好,就算拼劲全力,也不可让她毁了她。
还有,还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