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次日。
苏瑾在一阵疼痛中缓缓醒来,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正躺在房间的地板上。
“奇怪?我怎么睡这了?”他艰难的站起身,全身却是如骨裂一般疼痛。“嘶!昨晚干了什么?怎么浑身这么疼?”
想了想,什么也没想起,干脆不想了。之后整理了一番便跨门而出。
另一边,君凌玄早已醒来,看着眼前墙壁上莫名出现的凹陷以及贯穿整面墙壁的裂痕,不经意的皱皱眉,问道:“何时发现的?”
旁侧一个老奴弓着腰道:“回殿下,老奴今早看见的,昨日儿还没有,觉得奇怪,才找来殿下看看。”
君凌玄问:“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老奴摇摇头,道:“这里离殿下的寝殿很近,殿下又素不喜有人靠近您的寝殿,所以没人看见,倒是殿下您,有没有出什么事啊?”
君凌玄道:“……没有。”接而再看向墙壁,实属奇怪,但却又没有人知晓发生了何事。
此时,苏瑾恰好看见君凌玄在不远处,便走过去,先是行礼道:“殿下。”
君凌玄侧目看了一眼,平淡语气道:“嗯。”
苏瑾抬起头,原本想上前的,可一见到君凌玄的脸,却猛地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像是受到了惊吓,迅速伸手去碰身上的佩剑,却又发现,佩剑竟然不见了!
君凌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中略带怀疑,疑惑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瑾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时,立即躬身拱手道:“殿下恕罪,属下一时糊涂,也不知刚才是怎么了?但属下绝对没有要对殿下不敬的意思。”他不知为何,刚才竟然对殿下莫名起了杀意。
苏瑾毕竟跟了自己几年,君凌玄当然知道苏瑾绝不会对他起异心,只是刚才的行为属实奇怪,待身边的老奴走后,君凌玄问道:“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苏瑾道:“属下……也不知道。”他不敢说,他是因为看见君凌玄的脸时才顿时起的杀意。此刻,他悄悄的抬起头准备再试验一番时,却一眼瞄见了君凌玄眸中略带的紫色,惊讶道:“殿下,你的眼睛,这……怎么会这么快?”
君凌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道:“昨夜突然魔气失控,醒来就变成这样了。”语气云淡风轻,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接着道:“无事,现已压制住了,过会儿就能恢复。对了……”君凌玄回想起昨晚的梦,问道:“雨初晴那边可有什么异常?”
苏瑾不知为何殿下要提起她,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没有。不过殿下,属下听皇城里传来的消息,今日午时将会将前两日杀人纵火的重犯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君凌玄早已猜到了结果,于是随意的问:“替罪羊是谁?”
苏瑾道:“是地牢里的一名死囚,好像是个疯癫的女子,蓬头垢面,只要雨姑娘不在现场,到时应该没人会认出来。”
君凌玄道:“那就多派些人手看着她,别让她乱跑。”
苏瑾道声:“是。”接着转身离去。
只是让他们未料到的是,今日的雨初晴竟出奇的安静……
之后君凌玄和苏瑾乘马车出门而去,原本想要去刑场看看,以免发生什么变故,但却在半路上因为其他的事情而停留了下来。君凌玄发现,今日他王府周围十几米开外的人家几乎都挂满了白布,举行着丧事。有丧事不奇怪,奇怪的是突然有近乎半条街的丧事。
君凌玄掀开车帘四处望望,路过的人几乎都是披麻戴孝,他皱着眉,问道:“这周围发生什么事了?”
苏瑾也感觉着奇怪,怎么今日王府和这周围人家都接连发生怪事?于是道:“殿下稍等,属下这就去询问一番。”
苏瑾跳下马车,钻进人群中,半晌后才回来,站在马车下道:“回殿下,听他们说,昨夜这周围像是受到了什么袭击,不少人无缘无故的暴毙而亡,更有甚者,全家都没有一个活口。而且现场也没有任何的打斗的痕迹。那些尸体上虽然是有些大面积伤口,但都不致死,因此真正死因不详,还有,属下打听到……”
见苏瑾突然停住了,君凌玄问道:“打听到什么?”
苏瑾硬着头皮犹豫着说道:“他们说,这所有的怪事都是从那个妖女在帝都杀人纵火开始的,所以这次,他们……猜测是雨姑娘干的,这些人暴毙也是因为她……施加了什么恶毒的诅咒。”
苏瑾越说越小声,事后才有些后悔,他是怎么把这种荒唐扯淡的话说给殿下听的,简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君凌玄听罢却讽刺道:“你确定他们只是猜测?不是认定?”接着君凌玄冷笑了一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管是皇城的那帮人,还是眼前这些愚民,都还是这般的是非不分,黑白颠倒。”一听都是哄骗小孩儿的玩意儿,没想到,还真有人信。
苏瑾小声提醒道:“殿下,帝都不是军营,还是慎言较好。”
君凌玄突然掀开车帘,微微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一眼看去,此时他的眼眸已恢复正常,他走了下来,边走边道:“慎言了就不会有人弹劾本王了吗?再说,本王杀人如麻,善恶不分,暴虐无道不早就在帝都传得沸沸扬扬了嘛,帝都谁人不知?如今再慎言,倒显得刻意作假。”
君凌玄张望一番,原本想去看看那些人的死状,毕竟发生在他王府周围,加上都是昨夜莫名发生的怪事,看看是什么情况,可君凌玄不断向前走去,最后目光定在了一个小巷。
小巷周围并未有人出没,长期未经打扫的地面灰尘堆积了好几层,蛛网遍布,配着周围的丧乐,由显阴气沉沉,但令人疑惑的是,巷里的地面上却有着许多急促的脚步印,而君凌玄也像是受到了蛊惑一样,一步步的慢慢靠近。
苏瑾看着君凌玄即将走进那阴暗的巷口,也跟着尾随其后,但末了君凌玄却道一句:“你在外面守着,别跟进来。”
苏瑾一顿,但还是听从了他的命令,道:“是。”
接着君凌玄独自一人走进了小巷中,越往里走光线也越来越暗,但道路却也更宽阔了些,与此同时,巷子深处传来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重。
闻着这味道,君凌玄难受的蹙眉,再向里走去时,看着阴湿地面以及爬满青苔的墙面都染上了鲜血,鲜血的恶臭味传来,更是让人一阵犯呕,阴风穿过,带着哀嚎声,不断地在巷子中回响,令人毛骨悚然。
君凌玄看着这场景,脑中突然迸现出一些画面,一个穿着黑衣斗篷的人站在此处,脚下踏着无数人的尸体,鲜血留了一地,而他此时,两只手正施展着灵力,左右各死死地禁锢住一人,又仿佛在吸收着什么,那两人一看都是平民百姓,灵力不佳,根本无力反抗,唯见他们脸上表情彰显着苦不堪言,青筋暴起。
几秒后,那两人似乎没了动静,他一松手,两人便没了声息,地上也再增了两具尸体。此时,见那黑衣斗篷的男子要抬起头来,君凌玄尽全力的想要看清那是谁,但他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直至完全看不见。
现实中,君凌玄睁开的双眸慢慢的又要再次凝为紫色,但突然,一个人影闯了过来,直接将君凌玄的思绪撞了回来。
君凌玄一愣,犀利的目光看向眼前这个人,是个男子,长得高高瘦瘦的,大概二十来岁,穿着粗衣,头发散乱,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
君凌玄嫌弃的伸手拍了拍他撞自己的地方,而那男子也正好看向他。
男子眼睛无神,痴痴呆呆的表情看起来极具傻样,但在看见君凌玄面容的那一刻,男子却突然瞪大双眼,张大嘴巴,双手猛地挥舞着,腿颤抖不断向后退,他近乎嘶哑的声音吼道:“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还不想……不想死!”
他退缩到了角落,紧紧的将自己抱在一起,眼神中充满着绝望与无助。
听着他的吼叫,看着他的神情,君凌玄又是陷入一段莫名的回忆。眼前,突然涌出了一堆浑身带血的人,他们畏惧的后退着,也不断地大喊道:“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我还有妻子和孩子,她们还等着我回家,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没有做过恶,我什么坏事都没干过,为什么要杀我?”
“不要,不要啊——”
“我不想死,我还没活够,求你别杀我!”
哀嚎声和求饶声不断地在君凌玄的耳边环绕,但他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反而闻着周围的血腥气,体内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魔气又周而复始,冲击着他的身体各处。
君凌玄难受的捂着胸口,踱步走近缩在角落的人,质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那男子看着君凌玄靠近,即便已无退路,脚下依旧不停地蹬着,几乎想要与墙融为一体,对于他的问题,他疯癫的答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不……”他大口喘息着,听不清他后面说的话。
此时一道略带沧桑的声音传来:“这位小公子,别误会,我孙儿他……没有恶意的。”
君凌玄闻声看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脚步阑珊,走三步一个脚颤,走五步一个咳嗽,慢慢的接近那个男子,而那男子看见自己的阿婆,亦是一脸的惊恐,嘴里大喊着:“你别过来,别碰我!”
老妇人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最后还是颤颤巍巍的收了回去,长叹一口气。
君凌玄趁机问道:“他怎么回事?”
老妇人解释道:“公子应该也知道外面的事了吧,那些人的尸体都是在此处发现的,而我孙儿见我昨夜突发疾病,便替我去抓药,不曾想也遭遇了这等祸事,虽然活下来了,但发现他的时候,整个人就……就缩在这个角落里,疯疯癫癫的,见人就说疯话,像是丢了魂儿一样。”越往下说老妇人的眼中也充满了泪光,哽咽道:“都是老婆子我这身子不顶用,不然我孙儿又怎会遭遇不测,如今变成这副模样,该如何是好啊?咳咳咳——”
君凌玄接着问:“那可有人看见凶手?”
老妇人摇摇头,道:“没有,这些人都是今早才发现的,发现的人说,已经死了好几个时辰了。只是可怜我这孙儿了,年纪轻轻,却变得痴傻,这辈子也算是被毁了,呜呜~”
老妇人看向男子,眼中充满了慈爱和心酸,颤抖着的手轻轻抚上他的头,即便他依旧害怕的缩在角落里,也在老妇人的安抚下放松了些警惕。
老妇人带着哭腔的语气道:“孙儿,看看我,我是阿婆啊。”
他似恢复了些神识,看着老妇人的眼神慢慢变得纯粹,颤音道:“阿,阿婆。”
老妇人激动的点点头,总算是又清醒过来了。
男子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慌忙的站起身,道:“阿婆,我不要……不要待在这,我们回家,回家好不好?”
老妇人欣慰道:“好,阿婆带你回家去。”说罢,牵着他的手朝另一条小径走去。离去时,男子依旧防备的避着君凌玄,埋头不语,甚至频频回头看有没有人追上来。
慢慢的,两人渐行渐远,消失在君凌玄的视线中。
巷口外,苏瑾见君凌玄迟迟未归,不禁有些担忧,想着殿下说他昨夜魔气大增,若现在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了,于是便准备也进去看看。
刚准备踏入时,却见君凌玄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苏瑾上前问道:“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君凌玄没有答复,而是反问道:“昨晚……本王一直在府中吗?”
苏瑾疑惑道:“殿下何出此言?”
君凌玄眉头紧皱,看向自己的手,回忆着刚才脑中猛然出现的画面,他总感觉自己似乎昨夜杀过人,但却又没有任何的记忆。最后也只是摇摇头,没有将自己的猜疑说出口。
接着君凌玄朝着马车走去,道:“算了,没什么,还是去刑场吧。”
苏瑾虽然满腹疑惑,但殿下不愿说,他也不好问,道声:“是。”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马车上,君凌玄一直在思索着这个问题,他伸手捂上自己的胸口处,想起自己昨夜魔气大增,差点就被魔气所控,但又想着,他封印住魔气尚未许久,按从前来看,那个人也不应该会这么快清醒恢复力量的,他问过,府中也尚未有一人发现他离开过,可刚才脑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又当如何解释?
此时,灵魂元神处。
燡玄坐在石阵中央,现在这个阵法于他而言不过形同虚设。此刻,他正施展着灵力将一夜之间夺来的魂魄融为一体,之后一点点的吸收着魂魄间的力量,以此来修补自己魂魄的破损之处,同时,增强魂力。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几十人的魂魄便被吸食殆尽。
感受到魂力恢复了些许,燡玄感叹着,还好考虑周全夺了几十人的魂魄,不然,凭这些凡夫俗子,别说补魂了,能不能疗好伤都是问题。
此时,藏匿于元神处的那缕残魂飘荡过来,他也是费了大半力气才将自己的残魂稳固住,上前质问道:“你是不是又利用这副身体去杀人了?”
燡玄毫不隐晦道:“是又怎样,难道你要来阻止本座?凭你吗?”语气中满是不屑。
残魂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都是些无辜之人,与你也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他们?还是说,你非要把君凌玄给毁了才肯罢休!就像……”残魂声音一顿,陷入回忆。
……就像千年前的他一样。
“无辜?呵。”燡玄轻哼一声,道:“无辜又如何?你们所认,不就是魔族只会滥杀无辜吗?本座这样做,还正好随了你们的愿。”
残魂恶狠狠道:“就是因为你们这般行径,这天道才容不得你们!活该你们魔族被封魔窟,永镇魔域!”
燡玄听罢却反问道:“是吗?那到底是天道决绝不容魔族,还是你们心胸狭隘不容魔族?别忘了,魔因何而生,若你口中的那些无辜之人从未心生怨气,怎会生出心魔?又怎会有魔族的存在!若非被逼险境,无以为生,谁又会入魔?魔族……可都是你们这些自诩清高的人亲手建立的!”
话音一转,燡玄又笑道:“说白了,你们对魔族赶尽杀绝,一是忌惮魔族力量,二,不就是想要湮灭毁誉的证据吗!”
残魂吼道:“你胡说!明明是因为你们魔族草菅人命,违逆天道,才活该落的如此下场!说什么忌惮湮灭,都是你们魔族一贯的借口!”
燡玄嗤笑一声,从刚开始就从未正眼瞧过他,此时,紫色的眸瞳瞥向了他,道:“是吗?那你就敢保证你们人族就从未草菅人命吗?”
残魂一顿,没有言语。
燡玄接着道:“怎么?你们人族杀魔就是替天行道,正义之举,而魔族杀人却是罪孽滔天,不可饶恕吗?哪来的道理!你怎么不问问?那些与你们无冤无仇,却被你们以偏概全同被诛杀的魔族之人,他们无不无辜!”
残魂争辩道:“那你以为人族整日与魔族厮杀好玩是吗?我们不也是为了不受制于你们魔族,为了能活下去,我们又有何错!更何况,魔族……都是该杀之人,何来的善类?”
“无善类吗?”燡玄轻笑一声,看向残魂,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算什么?”
残魂愣住了。沉寂了几秒后,他冷笑道:“对啊,我算什么?是一个被魔据身的可怜人?还是入魔而众叛亲离的可恶叛徒?但,我沦落到这步田地,你难辞其咎。”
燡玄道:“可你的命……还是本座施舍给你的。”
残魂怒斥道:“谁稀罕你的施舍!你是给了我一条活路又怎样?可千年前若你没有与血族私通,或许……或许我的结局就会……”
燡玄抢先一步替他说道:“会不一样吗?嘁!不是你说,魔族必死吗?难不成你还奢望你的族人对你这个魔族……网开一面?”
残魂:“我……”
燡玄接着道:“还有,就算我不与血族私通,你以为你与妖私通之事就能瞒天过海吗?”
残魂立即解释道:“不是的,我没有私通!她……她也不是坏妖。”
对方气势渐弱,燡玄也乘胜追击道:“那谁会信?谁又在乎?你们人族自相残杀起来都不逊于魔族,更何况对于一个妖。”
残魂顿时哑口无言,没错,他得承认,那时若没有他与血族私通之事曝出,或许……死的就会是她!
燡玄扭过头,不再看他,免得闹心,但还是说道:“话说到这份上,你也别跟本座提什么无辜,这世上无辜之人多了去了,也不差这几十个。想起当初在战场本座替君凌玄杀了不知多少敌军,你也未吭过一声,喊过一句无辜,如今不过几十个俗人,你倒是心疼起来了,装什么好人!”
再者,他没有对那些灵力高强,更有利于他恢复的人下手已是大发慈悲,也对得起君凌玄了。
残魂依旧沉默着,对啊,他早已被魔气侵染,也早没了做好人的资格。自己……装什么好人!到头来,也只会伤人害己。
燡玄轻哼一声道:“本座如今还留你在,不过是因为本座与你的魂尚联系在一起,杀了你,这具身体魂魄不稳,难逃一死,但本座也警告你,别一次次的来挑衅本座!”接着燡玄撇眼威胁道:“……你也不想让君凌玄发现你的存在吧!”
最后这句话显然起了作用,几秒后,那缕残魂便自动走远了。
燡玄不屑的笑了笑,回过头看面前的石柱法阵,石柱上面的符咒印记不再是鲜艳的红色,而是带着黑,燡玄一个响指,石柱便自动的冒出了锁链。
不同于以往的强势,这次是轻轻的束缚住燡玄的手脚。为了不让君凌玄发现异常,还是得装好样子。
此时,燡玄坐在法阵中央,一脸悠闲的用手撑着下巴,自言自语的思索道:“下次……杀多少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