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十青姿
“听闻今日绥江池教坊司的人要来向皇后娘娘献舞,不知她的舞艺和咱们姚采女比起来如何?”
“姚采女曾是一舞动帝都的绝色人儿,教坊司的舞姬哪比得上?”
一墙之隔的宫城内,采女姚青姿也正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只不过相比从前男人们的惊艳赞叹,宫妃们带给姚青姿的更多是尖酸的讽刺,凭一届娼女的身份还能与她们平起平坐,任是谁都要觉得不忿,纵然雩邪为姚青姿改换了身份,找了一户清白人家做她的父母,也难敌众人的悠悠之口。而姚青姿本人对这些言语只当充耳不闻,如今她的恩宠能和钰嫔平分秋色,又何须将旁人的酸话放在心上呢?
“臣妾姚氏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万福。”
妃嫔侍寝后照例要去徽阳宫,向皇后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辛西娅也是在那时初次见到了姚青姿,不必多看,那夺人魂魄的脸似乎一眼便能记住,姚青姿只着一件青色长裙,高挽的发髻间戴了几朵时新栀子,她似乎不怎么爱笑,只是垂首抿着唇角。辛西娅命侍女扶她坐下,关切问她:“听闻你如今的居所寰香宫是悦妃安排的,可还住得习惯?”
“多谢娘娘挂怀,臣妾一切都好。”姚青姿脸上并无半分笑意,声线亦是淡淡的没有起伏,辛西娅却也不恼,接着笑道:“那就好,你服侍陛下难免辛苦,吃穿用度上若有什么短的缺的,务必来和本宫说。”
这般又客套了几句,辛西娅才命丹珠好生送姚青姿出去,自己亦起身回到内殿,身量纤细的少女正等在屏风后,她头上双鬟系有七色飘带,身穿橘色轻纱舞衣,幼鹿般灵动双眼下还戴着珍珠面帘,正是教坊司预备献舞的装束,辛西娅转到屏风后时她却神色肃穆,不见半分舞姬的明媚,她单膝跪地朝辛西娅见礼:“殿前司指挥使乌鹊,拜见皇后娘娘。”
“不必这么拘谨,快起来吧。”辛西娅伸手扶起乌鹊,听雩邪说这位殿前司指挥使乃是太后白镜磨出的一柄快刀,十五岁便武艺过人,但除了太后皇帝和自己之外没有第四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当她是教坊司善跳胡旋舞的舞姬乌鹊。乌鹊为人稳重,事也办的滴水不漏,上次虽然没能把姜驰本人带回帝都,却也没让宋氏的人将他灭口,还拿回了他的供词。乌鹊掏出昨夜找到的玉色衣衫残片,奉到辛西娅面前:“启禀娘娘,这是臣昨夜在聚仪坊,姚采女曾住过的房屋内找到的,臣觉得有些可疑,因此带来给娘娘过目。”
辛西娅将残片放在掌心细细看去,衣料柔软光滑,上面的秀样也与帝都大不相同:“这是蜀锦?”
“是,且上面的纹样也是蜀绣。”乌鹊低头恭谨答着:“臣比对过蜀地贡上来的衣料,发现此等纹样来此蜀国王室,而聚仪坊的鸨母黄妈妈说姚采女来自北地幽州,可见她在撒谎。”
“看来这湖中的仙女果然还是有些地方值得深究。”辛西娅的拇指摩挲着光滑织物:“你先将它收好,待本宫问过陛下再接着探姚采女的底细。”
乌鹊躬身道是,继而退出徽阳宫内殿,自角门出去前往照影台,教坊司的同僚们还等她到了要一并向帝后献舞。照影台处于宫城西南角,原本离徽阳宫甚远,但乌鹊知道一条小路,自御苑斜插过去,能省不少脚程。她正拂开细长的柳枝转到荷花池畔毓灵桥边,女子尖利的质问便直直撞进了她耳中:“天可怜见哪罗典记!你已害了那么多人,如今,我不过是账目写得有些个不清不楚,你便也要来害我吗?这又是作何道理啊”
重重垂柳遮住了乌鹊的身影,她却能将桥上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两个女官装束的女子正拉扯不清,其中一人忽然抓住身前娇小女子的手腕,将她向自己的方向死命一带,紧接着两人便从桥上双双滚落水中,桥下传来水花扑腾的闷响。
乌鹊的指尖忽然有些发冷,而今她的轻功已然无比娴熟,再不会狼狈地跌入潭底,死命扑腾四肢和双足,眼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歹人劫掠。那个平日又浑又犟死活不肯叫她姐姐的小子,被揪着衣领从桥上拖下去时,口中分明清楚喊着姐姐快跑。
“落水?”
“是,朕看过罗典记的文章,听夷兰说那孩子一向很老实,毓灵桥畔的宫娥内监却众口一词,都说是她将韩典饰推下了水。”
雩邪负手站在窗边,神色凝重,语气中也有些恼怒:“好在朕和夷兰当时就在凉亭内下棋,不然今后怕是再都见不着她了。”
辛西娅见他还紧紧握着那本对弈用的棋谱,便徐步上前替他取了下来:“本以为贵妃会先将矛头对准臣妾和悦妃,再不济也是钰嫔或姚采女,想不到她竟然挑了个孩子下手”
她顿了顿,复又摇头苦笑:“不过奥兰有句俗语,钉子总是要一根一根拔起来的,这次是罗典记,下次便会是丹珠,玛索,最后轮到臣妾自己也说不定。”
两人正说着,丹珠突然从外殿疾步进来,朝帝后福一福身:“陛下,娘娘,教坊司的乌鹊姑娘忽然从照影台折返回来,说是有要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