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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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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家的第一家精品门店如期开业。

    经过半年多的经营, 云家在中低档女装市场里早已占据了一席之地,很多来自各个年龄段的女士都是这个品牌的忠实客户,而在此之前的一个星期, 几乎全海滨的商业电梯里都布满了云家的广告。

    海报上的云家精品服饰质感堪比国际大牌的设计,又有中低档女装垫立下去的质优价廉的口碑, 正如整个行业所预料的那样, 云家开业的第一天便客似云来。

    门店前面堆满了花篮, 红色的绸带上有几个落款备受瞩目。

    “祝云家开业大吉, 宏图大展。南湖纺织公司贺”

    “开业之喜, 生意兴旺。乔园集团公关部贺”

    “友以义交情可久, 财从道取利方长。海滨市纺织协会贺”

    ……

    祝君兰站在门口,迎接前来恭贺的商友。

    云家该系列的精品女装面向的客户群是25-45岁间的高收入菁英女士、高级白领,祝君兰自己就是最好的代言人。

    因为店里有空调, 她只穿了白色的雪纺衬衫和同色长裤, 宝蓝色的羊绒大衣批在肩头, 明亮端庄得不可方物。

    有鸿丰纺织和卓然服饰的前车之鉴, 海滨其他的服装经销商即使心怀不满, 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做小动作。

    甭管真心还是假意, 一句句恭维之词不要钱似的倾吐而出:

    “祝总, 恭喜恭喜啊!”

    “不愧是我们海滨服装业最亮眼的后起之秀,开业第一天就门庭若市!”

    “连本地卫视的记者都来了,祝总,您的牌面也太大了吧!”

    等到受邀请的人来得差不多了,祝君兰站到门店中央的主席台代表致辞,在她身后依次站着云家的几位高级主管以及门店的新店长。

    祝君兰手拿话筒,微笑着说:“今天本店开业,承蒙各位商友抬爱前来捧场……”

    下面一片哗啦啦的掌声。

    开场致辞说完后, 祝君兰却没放下话筒:“除此之外,今日还有一事需要请大家共同见证……”

    几个穿着旗袍的礼仪走过来,每人手里都捧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卷面料,还有一把剪刀。

    那些前来参观的人不由面面相觑,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剪彩的一般都是剪红布,礼仪捧着几卷面料上来是几个意思。

    海滨卫视的记者立刻把镜头对准了过来。

    祝君兰收敛笑容,正色道:“众所周知,纺织业是我们海滨市的支柱产业,海滨服装的物美价廉、高性价比享誉全国,这离不开我们每一个纺织人的努力,而这当中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我们海滨服装的价格和品质必然是对应的——”

    她话锋一转,语气越发铿锵有力:“然而之前我们云家订购了一批高价面料,提供给我们布料的厂家却违背诚信,以次充好,这批价值不菲的布料一直堆积在我们的仓库里。今天,我们将会把这批劣等的次级布料全部销毁,以示我们云家永远只‘采购最优面料,制作最美服装’的决心!”

    说完,祝君兰率先拿起一把剪刀——

    “呲啦!”利剪划过,裂帛之声透过话筒,布料应声而碎。

    台下众人皆愕然。

    “呲啦!”“呲啦!”

    所有的高管都拿起剪刀,把托盘上的布料一一剪碎。

    ……

    几天后,海滨卫视的本地新闻频道用了三分钟时间专门报道云家将价值二十万元的次等面料全部运到垃圾场一并烧毁的事迹,镜头上火光冲天,屏幕下方的字幕无比戳动人心:

    【云家服饰树立行业新标准,以高品质注能行业质量检测标准化】

    “太绝了小书!这招一箭双雕简直是太绝了!”

    电视机前,习武一手拿着汉堡,一手端着可乐,盯着前方的屏幕目不转睛,还要分出嘴巴来吹捧。

    这台电视机安装在会议室的墙壁上,谢云书说之后要用它来连接电脑,以后他每周会找一些管理和营销的教程来投放,整个公司的人都要分批来学。

    现在海滨还没有那种专门的岗位培训班,如果不是自己实在分不开身,谢云书连这种培训的钱都想赚一赚。

    谢云书也拿着肯德基的汉堡和可乐,他倚着会议桌,咬了口汉堡,点名道:“孙振你总结下,在云家这个案子里,我们一共做了几步策划?”

    孙振是新任的业务部经理:“第一步是通过我们的电梯广告,把云家开业的基本信息传递出去,第二步是在云家开门前就安排人去排队,营造出这个品牌万众期待的假……额,现象,第三步是销毁所有的劣等布料,震撼同行,树立标杆,第四步是寻求电视台媒体的官方报道和定性,彻底拔高品牌的立意……”

    “bingo!”谢云书打了个响指。

    习武亢奋道:“现在海滨只要提到女装大家就会想到云家,这是我们做的第一个品牌策划,大成功,牛逼!”

    谢云书摇了摇头刚想说话,手机响了。

    “小书!”祝君兰爽朗的笑声里透着得意轻快,“妈店里的衣服几乎都快卖完了,马上就要上第二批……”

    “不,”谢云书轻声地打断她,“妈,你立刻叫停‘蓝色鸢尾’系列的所有生产。”

    “什么?”祝君兰惊道,“叫停?”

    “是的,叫停,”谢云书慢条斯理地说,“任何高品质的东西必然伴随着低产量,如果‘蓝色鸢尾’也可以被批发被群购,那它又怎么配得上‘最优面料,最美服装’呢?”

    挂完电话之后,谢云书就看到一双双充满困惑的眼睛和一张张闭不上的嘴巴,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不是小书,”习武完全不能理解,“你怎么让兰婶不卖了呢?这,这哪有送上门的生意不要做的?”

    谢云书把最后一口汉堡塞进嘴里三两下嚼掉,他走到会议室内的小黑板前拿起马克笔,边说边写道:“这就是‘云家策划营销案’的最后一步,叫做——饥饿营销。”

    ……

    海滨服饰就这样以摧枯拉朽之势抢占了海滨大半服装江山,与此同时,海滨商界也齐齐关注到了另一个新崛起的公司,那就是拿下了海滨市所有电梯广告租赁业务、帮助“云家服装”策划出一场惊艳绝伦的品牌营销的“云起传媒”。

    ————

    周六下午放学早,谢云书一出校门,他爸妈已经在门口等着他。

    后座上只有祝君兰,还有一堆满满的礼品,谢云书坐到副驾上。

    祝老爷子七十大寿,今晚暖寿。

    祝君兰本来是想把裔玲玲和裴寂也都带上,但谢祖望提醒她:“老家人多,孩子去了肯定不自在,就你们老祝家那一张张血盆大嘴,一口能吞一个小孩儿!”

    祝君兰一想也是,于是她让那俩孩子到祝君梅家去吃饭,吃完自己回家睡觉。

    谢祖望每天在车行修车,空下来的时间就拿车练手,前几天终于考到了驾照,他开着车行里的一辆旧桑塔纳,握着方向盘都舍不得撒手,嘚瑟得很:“儿砸,等到过年咱家也买辆小轿车,你喜欢哪个品牌?”

    祝君兰正在整理后座上的礼品盒,闻言一个眼刀飞过去:“今年过年我钱紧,腾不出来给你买车!”

    云家日进斗金,但祝君兰手里是真余不出钱,要花钱的地方远远比赚来的多。

    要是平时谢祖望肯定又要跟祝君兰吵起来,但他知道他老婆每次回娘家都会很烦躁,这个时候是惹不得的。

    前座的爷俩交换了个视线。

    谢云书歪过身子:“妈,其实我也觉得咱家该买辆车,去到哪里都方便,而且贷款的话也不贵。”

    祝君兰的口气立刻变了:“小书喜欢什么样的车?”

    谢云书又转过头:“爸说呢?现在只有爸有本儿,爸说了算。”

    谢祖望一脸挑剔:“日本车坚决不能要,还有美国车也不要,韩国的更不要……”

    谢云书心里直呼一声好家伙,就这几个条件把便宜车型过滤掉一半了,他心里盘算着手头的余钱。

    其实谢云书的资金也很紧张,不说云起传媒步步扩张全都要钱来开道,十字街那边眼看着也要定局下来了,他还不知道去哪里搞那么大笔本金,但是他老子想要部车,他无论怎样也要买一辆才行。

    祝君兰没好气:“这不要那不要的?你出钱了吗?”

    谢祖望腾出右手,拇指和中指捏在一起比了个手势,一脸高深莫测地说:“我掐指一算十二月中,我谢祖望就要飞黄腾达了!”

    谢云书笑起来。

    谢祖望冲谢云书挤眉弄眼:“儿子,晚上吃过饭爸带你到谷场上教你开车,等你一学会,爸就给你买个大奔驰!”

    ……

    车子开进村,正是百家炊火的时候。

    兴阳村的祝家在整个北滩镇都是小有名气的,祝铁石的七十大寿,邀请了大半个村的人,一片连绵的大棚几乎延伸到村子入口。

    暖寿的这晚不用办流水,只有祝铁石的子孙还有兄弟姐妹到场,然而即便这样,祝家正中的堂屋和东西两间厢房里也全都坐满了人。

    谢云书跟一群兄弟姐妹坐在东厢房,这屋里一共摆了两桌,每桌有十个人,他左手边是小舅家的表弟祝海洋,右手边是大姨家的表哥杨睿,齐小龙在他正对面,上来就把他面前的一盘捆蹄给转走,还冲他凶巴巴扮了个鬼脸。

    “齐小龙脑子是不是有病?”祝海洋直翻白眼,“他八辈子没吃过捆蹄啊!”

    祝海洋比谢云书小两岁,他是邹莹的儿子,理所当然跟谢云书关系最好。

    杨睿和大舅家的祝海军是一伙。

    齐小龙是个愣种,逮谁欺负谁。

    五个兄弟自有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但他们以前并不是这样。

    村里人都说祝铁石这块宅子的风水好,谢云书他们这一代正好是计划生育最严格的时候,家家院落的围墙上都被计生办用白|粉刷上斗大的“生男生女都一样”,然而农村里谁家不想要个儿子,祝铁石的六个子女生的全是男孩。

    谢云书虽然是独生子,但童年并不孤独,他小时候是跟堂表兄弟们一起长大的,上树掏鸟下河摸鱼,连同齐小龙在内,大家有好吃的一起尝,有鸡毛掸子揍也一起扛。

    夏天的时候姥姥在堂屋的地上扯两张席子,几个男孩排排睡,大电扇吊在高高的房梁上转啊转,屋子的角落里薰着一种驱蚊草,散发出来的味道好像柠檬一样清新凛冽。

    孩子们在大通铺上推来挤去地打着滚,一年又一年,后来随着他们父母的关系发生转变,孩子们的距离也拉开了。

    谢云书夹了片牛肉放在嘴里慢慢咬,他思索着上一代人是为了什么开始疏远的呢?

    谢祖望就坐在谢云书隔壁桌,一桌子男人都是祝家的女婿。

    烟雾缭绕,酒杯咣当。

    圆桌上的东头位置属于首座,坐在这张位子上的人是祝铁石的大女婿杨松浩。

    杨松浩在外地做工程。

    如果说八十年代是知识分子和公务员下海的大浪潮,那两千年就是农民工进城的龙卷风。

    像海滨这样的江北小城,天上掉下一块广告牌砸到十个人,有八个是在沿海地区里做工程,其实就是小包工头。

    最早一批的包工头是很赚到钱的。

    杨松浩肚子鼓得圆桶一般,腰间的华伦天奴皮带好像随时都能崩断,皮带的左右两边各挂着一个皮质手机套,他一会拿出诺基亚接电话,一会用摩托罗拉回人短信。

    满桌的连襟挨个向杨松浩敬酒。

    只有谢祖望没搭理他。

    谢祖望没忘记他爹和老大出事要救命钱,他找到杨松浩头上借钱,那会杨松浩说什么来着?

    “二妹夫你这笔账就不会算了,一个工人要五万,他们那是在讹你!你家老爷子岁数一大把,就算判也判不了几年,还有你大哥,他都伤成那样,完全能办个保外就医嘛,这件事情你听我的,我保证你人也能保住,钱也能保住……”

    这话简直就是畜生说的。

    在谢祖望看来,祝君莲和齐大海只是嘴巴坏心眼小,但杨松浩,活脱脱是条毒蛇。

    不过这人也算恶人自有恶人磨,谢祖望只要等着看杨松浩的结局,杨松浩后来因为拖欠工人工资被人捅个肺穿心,攒下来的黑心钱还不够他后半辈子看病的。

    谢祖望这边没说话,杨松浩倒是自己笑笑地开口了:“二妹夫,你怎么一个人在那喝闷酒呢?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高兴啊?”

    谢祖望看看自己手里的酒杯,他一口菜一口酒得自得其乐,的确喝了不少下去,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撴:“这说的哪里话,今天是咱们老丈人的好日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二姐夫是该高兴啊!”齐大海不怀好意地接口了,他转着头跟整张桌子上的人对视一圈,露出一种神秘而兴奋的表情,“前几天大家都看到了吧?咱二姐上电视台了!她那公司生意好得,门槛都被人踩破,里面的衣服都要卖到几百上千!以后二姐夫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在家享福了!”

    这话一出,整张桌的人脸色都变了。

    谢祖望喝酒本来就容易上头,这下子更是连眼睛都红了:“齐大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大海绿豆似的眼睛眯成一线嘿嘿笑:“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当然是羡慕二姐夫好福气,不像我们哥几个累死累活的要养家……”

    “嘭!”谢祖望素日里再是个好脾气的,也忍受不了被人指着鼻子说是吃软饭的,他猛力拍了下桌子,面前的杯子盘子跟着弹跳起来,发出咣当碰响。

    众连襟一看气氛不对马上打圆场:

    “大海你才喝了多少啊就满嘴胡话了?”

    “谢二谢二,咱俩来一杯,你全家搬海滨去后我都还没跟你好好喝过呢,你可不能不给面子啊。”

    谢祖望瞪着齐大海,胸口像揣了个风箱呼哧呼哧地喘,左右的两个男人用力按住他,生怕他跳起来跟齐大海拼命。

    “瞪什么瞪啊?”齐大海没喝酒的时候都是个混账,这会酒精冲头就更口无遮拦了,“现在村子里谁不知道小书他妈是个富婆,你谢祖望可是沾了大光,吃软饭还不让人说了……”

    有人捂住齐大海的嘴。

    另两个人也快按不住谢祖望了。

    这边的动静当然也惊动了隔壁一桌孩子。

    谢云书冷冷盯视齐大海半晌,他站起来走到谢祖望旁边,手按在谢祖望的肩上:“爸?”

    一旁的堂姨夫连忙道:“小书,你扶你爸到里屋去躺着歇歇,你看他这满身酒气,也太不禁喝了。”

    谢云书没把他爸扶进里屋,爷俩反而去了屋外。

    谢祖望舌头都是卷的,也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气的,别人听到他高声喊:“儿子,爸教你开汽车!”

    “好。”谢云书应声,先把他扶进副驾驶,自己坐到了驾驶座上。

    “左脚那个是离合踏板,中间是刹车踏板,最右边是油门,刹车和油门都用右脚踩……”谢祖望很认真地教。

    才说了没几句,汽车颠动了一下,开走了。

    谢祖望又惊又喜:“哎呀,我儿子也太聪明了!这是开车天才啊!”

    谢云书笑着说:“都是您的基因好,一不小心遗传过来了。”

    农村土路狭长,道路两旁是比人还高的秸秆,副驾驶的车窗开着,即便谢云书把车速放得很慢,冬天的夜风还是一呼啦涌了进来,湿冷的空气里沁满了泥土的腥咸气息。

    谢祖望终于爆发了:“说老子吃软饭,儿子,你说你老子是吃软饭的吗?”

    谢云书稳稳地握着方向盘:“当然不是,齐大海就是胡说,我爸才不是吃软饭的。”

    “齐大海那狗|日的,要不是今天是你姥爷暖寿,老子打碎他的门牙!”

    “他要不是今天坐在这张饭桌上,我也打碎他门牙。”谢云书把车一直往前开。

    “你不能打,”谢祖望打了个酒嗝,头脑被风一吹清醒许多,“你打齐大海就理亏了,交给老爸,我一人能收拾他俩!”

    谢祖望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秸秆田,因为没有灯光,远远近近的只有深深浅浅的黑,他冷冷地哼道:“齐大海就是嫉妒,以前我们的日子没有他们富足,现在过得比他们好了,他们就不平衡了!他们想挑拨我跟你妈,哼,哼哼!”

    谢云书意外地看谢祖望一眼,没想到他一句还没圈,他爸竟然自个儿就琢磨明白了。

    “儿子你信不信?总有一天你爸能挣得你妈还多?”

    这个,谢云书真不相信,毕竟云家的发展潜力深不可测。

    谢云书眼也不眨:“那太信了!”

    谢祖望:“所以我决定发愤图强加倍努力!”

    谢云书劝道:“那倒也不用太拼命,咱们修车是个辛苦活,不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还是得劳逸结合……”

    谢祖望猛一拍大腿:“儿子,继续往前开,开到镇上去,趁彩票站还没关门,爸决定再去买十注!”

    谢云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1 17:55:25~2021-09-02 20:5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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