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只剩一辆马车, 姑娘们身娇体弱,还有一群伤病号,所以方才威风凛凛的五虎只能屈尊步行, 他们虽然都有伤, 但还能走。
白黎不用提着裤子, 精神头也还好, 就用绳子绑了几个土匪拖着走。
等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天黑,几大家族的人有些担心,在城门口提着灯笼接应, 于是他们就看到了惊悚的一幕。
夜色已浓, 城门起了雾,在诡异的雾气中,一辆马车缓缓而行, 旁边晃悠着一群行尸走肉般的修罗。
他们个个鼻青脸肿, 目光呆滞, 衣衫褴褛,浑身是血, 其中一个还提着裤子, 甚至有一个牵着绳子,后面拖着几个不知死活的人。
一个小厮惊悚叫到:“妈呀, 这是什么!”
孙奉父亲眯着眼睛看了一会,狠狠拍了那小厮的脑袋:“屁话,那是你家少爷!”
“啊?”
众人也陆续认出了自己面目全非的儿子, 尖叫着蜂拥上前,刹那间哭嚎声,询问声嘈杂不绝, 城门口闹成一片,直接惊动了朱必。
白黎死死握着那根绳子,后面挂了一串人,身体早已感觉不到疼痛,手手臂麻木肿胀,木偶般愣愣看着同伴们的家人或关心或急切地围着自己的孩子问长问短,孙奉的父亲甚至直接背起了自己近两百斤的儿子
白黎木然看着,鼻子一酸,已经肿成一条缝的眼睛不知不觉落下两行清泪。
一直以来自己扛起整个家庭也不觉得累,也不觉得委屈,浑然不觉自己是无父无母的苦孩子,直到此时,所有人都被家人接走,前呼后拥,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个站在那里,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突然就觉得很苦很心酸。
我才十六岁啊!白黎要哭了。
这时候两个官差行色匆匆跑来,拉着白黎左看右看,焦灼地问:“白小公子这是怎么了?大人听说城门喧哗,便让我们来看看是不是您回来了,您这是?”
白黎
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我遇上土匪了,差点就没命了!”
官差惊到:“小公子快与我们回去!大人正担心着呢!”
说着转身就背起了白黎,另一个官差接过白黎手中的绳子,把那一串死了个差不多的土匪拖了回去。
白黎被牵着去见了朱必,朱必大惊,询问了前因后果之后怒不可遏,骂道:“你个混小子不学好,小小年纪跟着人家泡歌舞乐坊,哪些地方能有什么好事,你瞧瞧你这个样子,半条命都没了,你们这一个个的兔崽子,每一个让我省心的,一个离家出走,一个去打架,你们——”
他说不下去了,站在那里的白黎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朱必手忙脚乱的接住他,避免他撞到头,这一抱就看见了少年背后一条长长的狰狞的伤口。
触目惊心。
朱必大喊道:“人都哪去了,赶紧去请大夫!”
知府大人府上有专门的大夫,这会儿还没睡下,提着药箱飞速跑了过来。
白黎被安置在客房中,他背上有伤不能躺着,只能趴着,朱必让人给他搬了柔软的被子垫了好几层,又把他上上下下扒了个精光,这才看到白黎身上深深浅浅的许多伤口,朱必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朱夫人被惊动了,也跑来看,不禁心酸道:“你瞧瞧你,这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又长途跋涉走了这么久,又伤又累,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你怎么还说他!”
朱必在一旁叹气,朱夫人取来热水浸透了帕子给白黎擦脸,又说:“你看你还把他骂哭了,这孩子多不容易啊,这么小就受了那么多苦,这会儿还被土匪追杀,听着都惊心动魄,你还说他,你还说他!”
朱必坐在那里被批了好一顿,忍不住说:“我也是担心他啊,这么小的孩子没有家里人管,我怕他学坏了出事了,着急嘛!”
“这不有你管吗!”朱夫人脱口而出。
老两口都是
一愣。
朱夫人心疼地说:“我喜欢这孩子,培知那小子性子冷,又被惯坏了,整日里板着脸装清高,这些年我也习惯了,可是自从这孩子来了,成天对我笑,爱撒娇,又淘气,做了好东西第一个捧给我们看给我们尝,我这心里就突然觉得软了起来,我说夫君呐,左右你也喜欢这孩子,不如咱们找个机会与他说说,让他给咱当个干儿子可好?”
朱必也很动心,说:“等我先旁敲侧击一下,看他愿不愿意吧,还有培知那小子会不会吃醋呀!”
朱夫人叹气道:“培知那孩子,好久没有捎信回来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白黎的伤不轻,但也不伤及性命,朱必让大夫开了药,内服的煎上,外敷的敷上,又让人去通知白黎的家人,自己则咬牙切齿地去夜审土匪了。
那些倒霉的土匪,被拖了半天丢了大半截的命,好不容易到了牢狱中,被粗暴地撒上了烈性药粉,痛的死去活来之后正打算休息,又被朱必提了出来狠狠地审了一顿。
土匪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只想早点睡个好觉,没用朱必费劲就全招了,甚至连以前接的单子都不打自招了。
第二日,澄州有名的几大家族集体到衙门喊冤,他们差点就断了根了,怎能不恨,朱必也恨,拿着土匪的供状,直接告到了京都。
这件事□□态恶劣,引起了刑部的高度重视,不几日就来了专人查办,周老才彻底被端了窝,土匪也被清缴了,连着郦州知府也被判了个治理不严监管不力的罪名,调去了穷乡僻壤。
这些白黎都不知道,他在朱必家里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一睁开眼就看见白晴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担忧地守在床边。
身边还跟着程九。
白黎晕头转向,哑着嗓子说:“九哥,你怎么回来了。”
程九说:“昨日刚到的,想去你家寻你,结果听说你在这边养伤,我便赶紧赶了过来。”
白黎迷迷瞪瞪:“这边?”
白晴倒了温热的水,说:“这里是知府大人府上,你是被他救回来的,不记得了?”
白黎撑起上半身,嘶嘶吸着冷气,只觉得浑身上下仿佛被拆了一遍一般,哪哪儿都疼。
“喝点水,慢点。”程九把他扶着坐起来,白晴喂了些水,白黎才觉得好了些。
朱必在前面忙,朱夫人赶了过来,白黎正要行礼却被她按下,说:“莫要讲那些虚礼,你身上的伤还要好生将养,我给你温了白粥,你先吃点。”
白黎谢过,白晴喂着他小口小口吃了一大碗粥,又吃了一碗苦苦的药,朱夫人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蜜饯,说:“你伤得重,钱大夫开了猛药,苦的很,吃两个蜜饯能好些。”
白黎眼睛还肿着,也不敢哭了,感动地说:“谢谢夫人,我打小皮实,这还是第一次吃完药吃蜜饯呢,果真好了许多。”
朱夫人表示心都要碎了。
朱必忙完了,听说白黎醒了,也来问东问西一番,强行要求白黎在他家养了七天才放他回去,又送了包好的药物,白黎又养了一个月,等到秋风起,天冷要加两件衣服的时候才算好利索,出门透透气。
白顺跟着白黎也在朱必府上养了伤,回来之后跟着躺了一个月,这会儿主仆两人都恢复了,就又一同出了门,经此一番,白顺在白黎心中的分量已是完全不同,在白家的地位直线上升。
于是便招来了嫉妒,比如白省。
白省被扔在工地待了几个月,人累的又黑又瘦,这会儿基本工程已经干完,他便迫不及待地来向白黎汇报。
他说的事无巨细,白黎一点挑不出来毛病,把他狠狠表扬了一顿,白省这才骄傲地扬起了头。
白黎看着两个得力手下争风吃醋忍俊不禁,淡定喝茶。
程九在白黎养伤的时候又走了,带了一大批货北上南下,他现在行程比较短,因为生意集中在皂类,相对而言比较单一简单。
他这次回来又给白黎带了些花木,这个季节不太好种植,白黎就都栽在了温室里,只是这次没有蝴蝶兰了,白黎略微有些失望。
程九带了一盒花胶回来,说是深海的黄花胶,很是养人,白黎在养伤期间琢磨了四五种吃法,和白晴分着吃光了,并让程九下次多带些,这东西是好东西,滋补养伤是最好的,而且具有收藏价值,白黎让他不要光带高品质的,还要带一些普通品质的,他打算做成食品在会所大量卖。
五虎聚了七八次,这几个人伤好了之后被家里好一顿揍,但还是学不老实,在珠玉楼玩了两回,又去窦乙哥家的饕餮楼吃了好几顿,这下真成了酒肉朋友了,这些人都是澄州商界未来的栋梁,他们心连一块儿了,那在澄州就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朱大人和老爸了。
这一点白黎感受颇深,这次回来孙奉那家伙大肆宣扬了他们的英雄事迹,过不几日白黎就敏锐地发现他身边的人都已经不叫他白小东家了,改叫了白小爷,甚至有些个更谄媚的,直接叫了白爷,这让白黎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感觉颇为新奇。
作者有话要说: 白黎:你们这边这么兴认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