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许折鸢抱着自己的东西站在公司“特地”为微生霁准备的办公室门口，迟疑挣扎着不敢叫门。
她原本以为就算刘总把她安排到微生霁身边，也不可能用同一个办公室，毕竟人家可是堂堂的财务总监。
没想到刘总和微生霁那么绝，直接给她在办公室里加了张桌子，也就是说上班期间她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微生霁的脸。
太不符合常理了，这一切都太不符合她这个普通人的正常观念了！
“怎么了？进来吧。”
就在许折鸢满脸纠结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微生霁今天穿的是一身女式西装，脸上化着淡妆，无处不透着与年少时不同的成熟风韵。
许折鸢的视线落在她不太真切的笑脸上，愣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道：“呃，我觉得这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许折鸢心里毛毛的，不知道为什么，微生霁的目光让她浑身发痒，不自在得就差在原地扭起来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
微生霁淡褐色的瞳仁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这份笑意十分捉摸不透，像是促狭又像是淡漠与嘲讽。
“你是总监，怎么能和助理一个办公室呢……”
“我初来乍到对什么都不熟悉，这样交流起来比较方便。再说了，我们是高中同学，你应该不会因为独处而尴尬吧？刘总想必也是考虑到这点才这样安排的。”
“唔……”
说实话，微生霁对她的态度虽然不似过往，但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就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同学。
昨晚的相处总体来说还算愉快，两人好像也已经冰释前嫌，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那么紧张。
或许和她昨晚梦到高中往事有关。
“还是说……”见许折鸢不说话，微生霁突然鲜明地笑了起来，“你昨晚是骗我的？”
“骗你？”
许折鸢的思维有些迟钝，已经想不起自己昨晚说了什么骗她的话。
“你果然还是觉得同性恋很恶心吧？”
许折鸢再次噎住——她以为经过昨晚，这事在两人之间已经翻篇了。
“没、没有啊，我真的、真的没有……”
她声音越来越低，一时竟然不知道要怎么为自己辩解。
那确实是她说过的话，不是一句年少无知就可以轻轻带过的。她大概永远也无法知道这句话究竟给好友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微生霁如今反复提起一定也是因为耿耿于怀。
“呵，既然没有……”但微生霁看起来只是随口一问，让开身不在意地道，“那就进来吧。如果你的道歉是真诚的，应该不会介意和我共处一室吧？”
许折鸢低了低头，忍着热起来的眼眶，勉强笑道：“我真的不是介意这点啦……那之后就请多指教了。”
“嗯，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毫无疑问，微生霁真的是来工作的，昨晚那个下马威足以表明她的立场。
许折鸢被拉着问了很多事，幸好她平时虽然摸鱼，但对自己的专业领域还算擅长，对公司的制度与体系也比较了解，不负所望地大致做了个介绍。
时间很快来到中午，许折鸢自然负担起了带微生霁吃饭的重担。
“微生……总监，你真的不出去吃吗？”
想起两人昨晚吃的那顿饭，许折鸢觉得微生霁肯定吃不惯食堂那寒酸的饭菜。别说微生霁了，她也基本吃不下，除了刚进公司那会儿她基本没来过食堂。
“我记得你说过恒悦的餐补制度，办公室的员工只包一餐，可以选择食堂用餐，也可以选择一天十块的饭补。车间的员工包两餐，但必须来食堂吃，因为他们的工作时间不一样，对不对？”
“对……”
“车间员工有百来号人，怎么人那么少？现在是饭点吧？”微生霁一边说一边扫视了一圈食堂，“而且办公室那边除了咱们好像没人来，按现在的物价，十块钱在外面可吃不了一顿快餐，都没人选食堂的吗？”
排队打饭的人五个手指头数得过来，全都是车间的员工。
“咳，年轻人嘛……大家都比较喜欢出去吃，车间的员工有的会自己带饭。”
微生霁瞥了一眼窗口里寥寥无几的菜式，打趣道：“我都不知道恒悦的员工那么热爱公司，还为公司节约饭补。不过这倒奇怪了，我记得恒悦这方面支出一直很稳定啊。”
许折鸢瞟了一眼打饭的人员，有些尴尬道：“你吃过就知道了，详细的我回去再和你说。”
微生霁点了点头，随手拿了两个餐盘并且将其中一个递给了许折鸢。
“那就去排队吧。”
“嗯。”
微生霁熟练的动作让许折鸢不禁想起了高中时期，两人关系慢慢变得亲近以后，一起吃饭基本都是这样。
微生霁很会照顾人，总是帮她拿好餐盘筷子，总是会率先找到位置，总是帮她弄这弄那。
她做起来一直都十分顺手，所以许折鸢也从来心安理得。
“谢谢。”
想到这里，她猛然回过神道谢，倒是惹笑了微生霁。
“举手之劳有什么好谢的？还是说我们现在已经生分到这种地步了？”
“不是不是，我只是……想起你从以前开始就很照顾我，我一直都没来得及感谢你。”
微生霁垂着眼看她，弯弯的双眼微微眯起，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许折鸢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想知道微生霁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却不知道为何无法直视她的双眼。
她记得，记忆中微生霁的眼睛在阳光下会呈现出清澈透明的琥珀色。
“看来你确实成长了不少，”微生霁笑了一声，仗着优越的身高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许折鸢的发顶，“竟然知道感谢我了，很好很好，孺子可教。”
但在许折鸢能够反应过来以前，她就自然地抽回了手。
许折鸢有一些恍惚，微生霁掌心温热的触感在发顶一闪而逝，却勾起了她美好的记忆。
在微生霁离开以前，许折鸢从来都不知道和她在一起的自己有多被包容和保护。她自诩不是一个娇气的女孩子，却在和微生霁当朋友的过程中变成了一个备受照顾的大小姐。
真要说起来，微生霁才是真正的大小姐吧。
“前面没人了，去盛饭吧。”就在许折鸢恍神间，微生霁轻轻扶住了她的手臂，“发什么呆呢？就这么不愿意吃食堂的饭吗？”
“不是啦……”
微生霁的掌心依然是温暖的，触感透过她单薄的衣袖传递到肌肤上。
这种亲昵几乎让许折鸢忘记了自己曾伤害过微生霁，几乎让她以为两人从未分开过，她们依然是高中那样的好友，甚至比那时更亲密。
“好了，要是真那么难吃，我待会儿请你吃顿好的当作赔罪。”
微生霁的表现是那么自然，似乎完全没有许折鸢这般纠结的心理，许折鸢除了感慨她心胸宽广以外，心中又莫名生出了一股酸意。
“不用啦，我昨晚吃了你那么一顿，现在还在肉疼呢。而且我又不是没在这里吃过，待会儿肯定是你先受不了。”她微微仰头露出笑容，“你嘴巴那么叼，真能受这个委屈吗？”
许折鸢是美丽的，不是那种明星般的张扬与明艳，而是那种不具攻击性的、人畜无害又清新靓丽的姣好外貌。
弯弯的黛眉，圆圆的杏眼，乌黑的瞳仁，挺翘的鼻子以及小巧却丰润的唇瓣，镶嵌在一张标准的鹅蛋脸上让她充满了大家闺秀的气质。
虽然她的性格并不怎么大家闺秀，但她的长相毫无疑问是各种婆婆公公心中的完美儿媳妇人选。
同样的，她在男生里也非常受欢迎，光恒悦就有好几个暗恋她的男职工。
如果说微生霁的好看有那么一点凌厉与锋芒，叫人望而却步，那么许折鸢有的似乎是一种叫人心生亲近又触手可及的美丽。
她的这个笑容明媚而又真诚，带着一丝小女生的俏皮。
微生霁似乎愣了一愣，但很快露出了笑容：“如果我真的吃不下，那就请你陪我去吃顿好的，这样总可以了吧？”
经过一早上的再次熟悉，许折鸢终于能用比较平常的心态与微生霁说话。
两人一块儿打了饭菜——食堂总共四道菜，一荤三素，两人各打了两个，再各自拿了一份基本不见蛋花和紫菜的紫菜蛋花汤。
“吃吗？”
虽然菜的种类不多，但食堂的阿姨给的分量倒挺足，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少的原因。
一个只能看到肥肉的红烧肉，一个炒得有些稀的番茄炒蛋，一个基本只有粉丝的包菜粉丝，一个看起来很清淡的酸辣土豆丝，还有一坨切得四四方方的米饭。
两人举着筷子都没在第一时间动手，微生霁的神情看起来很正常，但许折鸢凭借着多年以前的经历从她微褶的眉间看出了不满。
“吃吧。”
她终于还是举起了筷子，夹了一夹看起来还算正常的酸辣土豆丝塞进了口中。
然后，许折鸢自重逢后第一次看到微生霁露出了从容以外的表情，那简直称得上是痛苦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