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054
姜鄢这样一说, 众妃就都知道了,方才钮祜禄氏说的话,姜鄢全都听见了。
钮祜禄氏脸都气红了。
姜鄢这些话, 处处戳了她的肺管子。
比起在座的这些人, 还真就是她钮祜禄氏没在康熙跟前得宠过。
康熙从来都对皇贵妃挺好的,哪怕是现在, 独独宠着姜鄢的时候, 还是很照顾皇贵妃, 皇贵妃如今身体好了, 康熙也很高兴。
四妃们, 都是有子嗣的人,在姜鄢入宫前,康熙也待她们挺好的。几位嫔都是淡淡的,但是也没有受过什么太大的冷落。
姜鄢入宫后,康熙渐渐独宠储秀宫, 也只留宿储秀宫,除了不留宿旁的地方,对皇贵妃及众嫔妃们,也没有苛待过。
对小阿哥小格格们也是挺好的, 没有不闻不问不理不睬。
钮祜禄氏比姜鄢早一年入宫,但康熙对钮祜禄氏淡淡的,不怎么热络。
等姜鄢进宫后, 康熙对钮祜禄氏就更淡了。现在, 基本上就是一个不怎么见面的状态。钮祜禄氏私下根本见不到康熙,也就是只有四时年节, 宫里聚宴的时候, 能跟着众人一起见一见康熙, 但说不上一句话。
正如姜鄢所说的那样,钮祜禄氏完全不懂受宠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要不然她这几年怎么拼命钻营,就是想要博得康熙的注意呢。
先前在承乾宫,姜鄢传过去的话,众人听了,面上淡淡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想法的。
但统一的,还都是想着宸淑妃的胆子真大,居然这样口无遮拦。
今日姜鄢又当着众妃的面将那些话说出来,众妃也都是目瞪口呆,她们在宫里,真的没听过这样的话。
皇贵妃及四妃,年纪还是大些,本来以为进宫几年的宸淑妃就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文静柔弱,不爱与人交际,没想到还是个牙尖嘴利的妙人。
当面就把钮祜禄氏噎住了,根本没在怕的。
宫里还没见过这样的人呢。便是宜妃,也深觉自己自愧不如。
皇太后来了,先前的话不好再说,皇贵妃盯着钮祜禄氏看了一会儿,钮祜禄氏还好识趣,没有继续跟姜鄢对线。
钮祜禄氏不招惹姜鄢,姜鄢自然不会再去怼她。
皇太后来了,不多时,太皇太后也出来了。
众妃起身,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行礼问安。
太皇太后含笑,叫了起。
姜鄢抱着两束花,坐在众人里头极为显眼。
她从前还没有封号的时候,年纪也比较小,就坐在四妃后头,前头人多,她就不是那么的显眼。
如今有了封号,众妃之首,位次就排在皇贵妃及贵妃后头,自然是极为显眼的。
太皇太后先看见了她,就笑着问怎么抱着花来。
姜鄢就抱着花过去了:“臣妾晨起,瞧见花开的好,想要给老祖宗和太后瞧瞧。就做了两个花束带来。这花香得很,希望老祖宗和太后喜欢。”
谁不想早上起来就收到一束新鲜的生动的花束呢。
而且还这样的香。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这一生收到过无数的赏赐和礼物,可这样的还带着清晨露水的花束,却叫她们笑得合不拢嘴了。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高兴,钮祜禄氏就不高兴了。
她本来就积怨颇深,只是一直未曾宣泄出来,其实每次同众妃聚在一起,她都会不阴不阳的说几句,众妃听到了不回应,她也无所谓,自己爽了就行。
可今日被姜鄢当面一怼,又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很喜欢姜鄢,亲亲热热的同她说话,钮祜禄氏突然就忍不下去了。
便在一片和乐融融的气氛中,钮祜禄氏突然站起来,然后到太皇太后跟前跪下,请太皇太后做主,她要鸣不平。
然后钮祜禄氏就哭了。
将她先前所说的那些话拿出来又讲了一遍,为打动太皇太后,还着重说了宫外的传言,说宸淑妃如何独宠如何干政。
她知道,太皇太后年轻的时候,和后来的事,会让太皇太后很讨厌后宫独宠的女人。钮祜禄氏想当然的认为,她将这些事说出来,把宸淑妃塑造成一个恃宠生娇的骄纵宠妃,才能让太皇太后感同身受,然后出面处置这件事。
钮祜禄氏倒是很明白,不让太皇太后想起她的痛,太皇太后就不会明白她们的痛。
姜鄢送了花束,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很高兴,皇贵妃及众妃都在凑趣。
钮祜禄氏突然搞这么一出,把人都搞愣了。
姜鄢作为当事人,她没吭声,瞧见太皇太后的神情淡下来,皇太后也有点沉默的样子,她就默默自己走回座位上去坐着。
爱咋咋地,她懒得管。
刚才怼钮祜禄氏是她高兴,现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在这里,不需要她出头。
钮祜禄氏声泪俱下的说完了,见姜鄢突然不说话了,她还指着姜鄢说:“宸淑妃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不是伶牙俐齿的反驳臣妾么?”
钮祜禄氏大约是真的被逼疯了。她把姜鄢方才说的那些话,一字不差的都说了一遍。
姜鄢不说话,起身,到太皇太后跟前跪下,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太皇太后。
当初康熙同索尼的孙女大婚,选定索尼的孙女赫舍里氏为皇后。这是太皇太后一手定夺操办的。
不仅仅因为索尼是首辅大臣,也因为太皇太后喜欢赫舍里氏,也就是仁孝皇后。
对仁孝皇后心有怀念的,不仅仅只是康熙一个人。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自不必说,姜鄢很早就发现,就连惠妃和荣妃,有时候在同她说话的时候也会呆一呆,甚至还会出神。
那眼神她太熟悉了,她进宫之初就经常在康熙脸上看到,那就是从她这儿看到了仁孝皇后的影子,然后开始走神,开始想仁孝皇后。
所以姜鄢不用说话,就是跪在那儿,只要一瞧见她那张脸,就容易让人觉得,好像仁孝皇后在受苦似的。
这张脸是大/杀/器,不用白不用。
钮祜禄氏的声泪俱下,和姜鄢的沉默委屈比起来,显然是沉默着的姜鄢更引人注目。
她都没说话,也没有什么委屈的神情,她甚至都没哭,眼睛也没有红,只是软软的跪在那儿,旁观的皇贵妃和惠妃荣妃宜妃几个,突然就有点心疼她。
太皇太后瞧见那张与仁孝一模一样的面容,心里头突然就在想,当初仁孝在的时候,那般的好,她自己选定的孙媳,是一点儿委屈也舍不得让她受的啊。
眼前的这个也不是别人,是仁孝的亲庶妹。是皇帝将人家接进宫里来做后妃的,可说白了,谁不知道宸淑妃是仁孝的替身呢?连宸淑妃自己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她这样乖,这样柔顺,不就是知道自己所仰仗的,只有同仁孝相似的这张脸么?
太皇太后其实不大喜欢遏必隆的女儿做皇后,当年就不大喜欢。定皇后的时候没定钮祜禄家的,定了赫舍里家的。
但还是让钮祜禄氏进了宫,毕竟遏必隆的家世出身在那里。况除鳌拜后,皇帝还是要安抚人心的,就不能对遏必隆太过苛刻。可孝昭明显比眼前这位要恭谨柔和的多。
不然,太皇太后肯定不会同意后将其立为皇后的。
可孝昭也去了,皇帝就歇了立后的心思,再没立后。
再进来的孝昭的妹妹,这性子就不如她姐姐太多了。
皇上顾念着孝昭,对钮祜禄氏多有照顾,册封为贵妃,但更多的,就再也没有了。
现下看来,钮祜禄氏不得皇上喜欢,这也是正常的。就她当众干的事说的这些话,这嫉妒的仿佛要红的滴血的眼睛,哪像是个贵妃的样子呢?
“鄢儿。起来吧。”太皇太后柔声说。
太皇太后身边的苏麻亲自过来,将姜鄢扶起来。
而钮祜禄氏,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太皇太后神情淡淡的,叫她起身:“好歹也是贵妃,年纪比宸淑妃还大些,你看看你,哪有一点贵妃的样子。便是寻常的市井妇人,都没有你这样的。”
这评价,众嫔妃一听就知道,太皇太后是站在宸淑妃这边的。
太皇太后说:“后妃最重要的便是侍候皇上。你说的这些,都是宫外的事。不干宫中的事,也不干你的事。”
“贵妃的心不静,就不要再出来,在永寿宫中反省几日吧。”这是变相禁足了。
钮祜禄氏不服气,她怎么可能服气呢?太皇太后明显偏袒宸淑妃,她咽不下这口气。
可太皇太后是什么人,平日里乐呵呵的一个人,可将皇上从年幼拉扯到现在,那能是普通人么?
太皇太后话音才落,都不等钮祜禄氏反应过来,苏麻就带着宫女利索将钮祜禄氏带了出去。
不知是低声同钮祜禄氏说了些什么,钮祜禄氏有些恐惧的抬头看了一眼太皇太后的方向,然后安静了下来。
钮祜禄氏被带走后,太皇太后也没什么兴致了,就淡淡道:“你们都散了吧。宸淑妃留下。”
康熙是在忙完政事后才知道太皇太后那里闹了这么一出事的。
康熙都没心思用午膳了,问李德全:“宸淑妃人呢?”
李德全说:“还在太皇太后宫中。”
康熙也顾不上用午膳了,人都还在太皇太后那里,他哪吃得下午膳呢?总要把人带回储秀宫去,难不成他一个人在储秀宫用午膳么?
康熙就去了,路上甚至都想好了该如何同太皇太后说情,都在那边待了这么久了,康熙真的很担心太皇太后会把宸淑妃训哭。
康熙不想让胤礽分心,为了胤礽听见这些事心浮气躁担心姜鄢,康熙还特意嘱咐了,这些事不许叫毓庆宫读书的胤礽知道,谁也不能告诉他。
康熙到太皇太后宫中时,满心以为的画面没瞧见,却瞧见太皇太后和姜鄢两个笑吟吟的在一块侍弄花草。苏麻也在旁边含笑陪着。
整个宫中的气氛轻松祥和,一点儿也不剑拔弩张。
姜鄢水灵灵的模样,眼睛没肿,眼角也没红,就是没哭过。
太皇太后一瞧见他来,就对着姜鄢笑道:“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他要是听见我留着你,肯定是立刻就过来了。被我说中了不是。”
姜鄢就笑:“老祖宗的话,从没有错的。”
都望着康熙笑。康熙走到太皇太后跟前,叫了一声皇祖母。然后就看向姜鄢,忍不住去牵她的手。
感觉到怀里温软的手特别暖和,一点也不凉,康熙的心才稍稍放下些。
他知道他的皇祖母不会黑白不分,但还是会忍不住担心。就怕太皇太后将不是姜鄢的罪责硬是要加到姜鄢的身上。
毕竟,因为很多年前的事情,康熙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担心的。可现在回过神来再去想想,他那样去想他的皇祖母其实还是太过狭隘了。
他的皇祖母是那样豁达的人,如果真的那般狭隘,凭借几句话,一些流言,甚至是姜鄢的受宠就要降罪,那就没有他的今天了。
“你既来了,就将人带回去吧。我瞧着鄢儿也是没什么精神,你莫要太累着她。在我这儿陪了这么久,一声苦也没说过。这么乖,不可再叫人欺负了。”
太皇太后也没留人,笑着让康熙把人带走,“也不必在我这儿用午膳了。我这儿的午膳不合你们的口味。这几天我也吃的软烂些,还是自己宫中的小厨房做。也不必让储秀宫的小厨房送来了。”
“去吧。”太皇太后笑着说,“待用了午膳,皇帝再过来一趟,我有话要说。”
康熙应了是。
钮祜禄氏虽被禁足,可这不是长久之计,总是要有个结果有个说法的。太皇太后让他用了膳再过来,应是要商量此事。
姜鄢安静听着,没有出声。
康熙带着姜鄢回去,康熙来得急,是坐着龙辇过来的。回去的时候,就抱着姜鄢一道同乘。
“太皇太后将你留下,说什么了?”康熙轻声问。
姜鄢笑着说:“太皇太后夸臣妾今早送去的花好看。说她养的好些花儿也开了,然后便让臣妾同她一起侍弄花草。然后说了些家常话,还说了太子殿下的学业,然后皇上便来了。”
康熙不放心,又问:“今早的事,太皇太后一句也没提么?”
姜鄢说:“提了几句。太皇太后就说,此事让我不要放在心上。这其实同我没有什么关系,让我好好侍奉皇上,一切还如从前那样即可。太皇太后好似并不在意此事,就简单说了几句,就带着臣妾看花了。”
康熙默然,知道太皇太后这是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他搂着姜鄢,也说:“太皇太后如此说。你便听太皇太后的。此事你不必放在心上。该怎样还是怎样。”
姜鄢点点头,对着康熙笑:“有皇上在,臣妾不担心。”
康熙很喜欢听她这样讲:“对,有朕在,必不会叫你受了委屈。”
龙辇行在宫道上,来往宫人皆要行礼,没有人敢直视龙辇上的皇帝与宸淑妃。
是以,也没有人看见,皇上珍惜的搂着宸淑妃,将宸淑妃搂在怀里,珍惜万分又动情的亲着她,安抚她。
姜鄢心里本来有些嘀咕,她凭着这张脸大/杀/四/方,在宫中成了独宠的头一份。
她总觉得太皇太后心中应该有些什么的。哪怕她没有那么作,但毕竟她得宠。
可太皇太后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太皇太后甚至明白,得宠这个事,关键不在她自己。
宠妃能有什么错呢?尤其是像她这样安分守己的宠妃。
太皇太后要同康熙单独谈,可能就是要谈这个。毕竟看康熙刚才急匆匆赶来的样子,也是误以为她被太皇太后怎么着了。
午膳过后的谈话,康熙应该会知道太皇太后这般表现的缘由。
康熙叫她不必管,她就真的不管了。
在太皇太后宫中待了一上午,好几个小时都站着,她身体是真的累了,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想躺平。
然后用了午膳,她就真的躺平了。
吃饱了躺在柔软的被褥里,姜鄢舒服的不得了,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笑容,额头就被康熙亲了一下。
康熙喜欢瞧见她这样,替她掖了掖被角,又倾身过来亲亲她的唇角:“朕去太皇太后处了。鄢儿好好休息。”
最近这些时日,也确实是有些累着她了。
康熙心里也是想节制的。可只要同她在一处,将软乎乎的人抱在怀里后,就忍不住,他倒是有克制的,但最终还是克制不住。
康熙对自己的自制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可这自制力一到宸淑妃这里,就溃/不/成/军了。
康熙到了太皇太后处,发现他皇祖母正在等他。
宫人们都下去了,只留下侍候了太皇太后多年的,太皇太后出嫁前身边的侍女苏麻在身侧侍候。
太皇太后等康熙坐下后,才问道:“鄢儿可还好么?”
比起封号,太皇太后如今更喜欢亲近的叫宸淑妃的小名儿。
她听见皇帝这么唤的,太皇太后也很喜欢,就随着用了。
“好。”康熙说,“用了膳,现下睡了。皇祖母放心,她不爱在这些事上用心思,必不会思虑过重的。”
太皇太后嘱咐过康熙,也不会在他们房中事上再多什么嘴,就是听见康熙说姜鄢很好,太皇太后就放了心。
太皇太后说:“你晌午时候急匆匆的过来,想必心里存着疑问,怕我说鄢儿,是不是?”
康熙不好意思说,也就没应声。
太皇太后就笑了:“你不说,我也知道。”
“这阖宫上下,宫里宫外,什么事我不知道呢。你宠着鄢儿,只宿在储秀宫。这宫里,宫外,多少人都打量着,指望我出来说句公道话,让我评理。这为的是什么心思,谁能不知道?”
“玄烨啊,你心里,大约也有这样的念头吧。”
太皇太后叫皇帝的名字,是祖孙两个想坦诚的谈谈心。
康熙有些担忧的看着太皇太后,说:“皇祖母,孙儿如今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事情、孙儿心中自有考量。皇祖母让孙儿放手去做,皇祖母对孙儿一向都是放心的。孙儿只是不想皇祖母为这些事情伤神。”
太皇太后就笑了:“我今日叫你来,便是要让你放心的。我知道,我要是不给你交个底,你总是会有些担心。这阖宫上下,宫里宫外的人,你也不好放手去处置。我给你一个态度,你明白你皇祖母的心思,日后就不必再考虑这些了。”
康熙做出认真聆听的姿态。
太皇太后说:“玄烨,你如今同你阿玛那时候,同你祖父那时候,是全不一样的。”
“你宠着鄢儿,从她进宫就一直爱护她,这都是皇祖母看在眼里的。她被你接进宫中,是为承载你心中对仁孝的想念,可你想过没有,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就这么乖呢?”
“她在宫中的倚仗,就只有你的宠爱。这孩子,不易。偏偏性子又这样好,从不惹是生非,若不是钮祜禄氏欺到头上,只怕她连还嘴都不会。我自然偏疼她,也偏袒她。”
早上姜鄢进来那一通怼,苏麻早学给了太皇太后听,太皇太后虽没亲眼所见,但是想象姜鄢说那话时的模样,不由好笑。
太皇太后曾养过一只猫。她就想,姜鄢说那话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奶呼呼的小猫全身炸毛,其实很可爱,也确实很可爱。
现在说起这事,太皇太后还是满脸的笑意。
康熙说:“皇祖母,孙儿如今是真心喜欢她。”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康熙稍安勿躁,听她把话说完。
太皇太后说:“其实这也有许多年了,年轻时候的事情,我已不那么在意了。故人都已故去,自然没有什么可去计较的。孙儿你也知道,我是最放得下的一个人了、不论是你祖父,还是你阿玛,那都已经过去了。我从不会回头伤神。”
“他们以为,你宠着鄢儿,就会令我触景生情,这着实是小看了我。若就这样能让我伤情,那这些年,还要不要过了。”
“所以,玄烨啊,你若喜欢,就好好珍惜她。不必顾忌任何,也不必顾忌我。我的态度就是,我这个皇祖母,永远是孙儿你的后盾。”
康熙动容:“谢谢皇祖母。”
太皇太后笑道:“鄢儿的好处,你是知晓。可若不与你细说,怕有些事你压根就不知道。”
太皇太后面上的笑意淡了些,她要提起些往事了。
本来是不欲提这些往事的,可若不提,话就说不清楚,想要把她的意思表达明白,就得提起令她和康熙伤心不已的往事了。
“当初承祜夭折,我不在宫中。你在宫外陪着我休养。消息送到你那里,为了怕我伤心,你只提了一句,便不在多说了。还一直在宽慰我。仁孝那时失去承祜,心中必定痛不欲生。你是承祜的阿玛,心中的痛不会比她少。可你硬生生的撑着,就为了陪着我,孩子最后一面,你都不曾回去见着。”
“这些年,你不提,我也知道。这是你心中隐痛。亦是我心中隐痛。”
“后头这些年,仁孝离世,保成长大,你有了鄢儿,总算是有了些安慰。可皇祖母心里,为着这件事,总是隐隐作痛,为你,也为了自己。我的身子不大好,这些年总有些病痛,其实皇帝不知道,我也不许让人叫你知道,这事,只有我与苏麻,还有太医知道。阖宫上下,再没人知道了。”
太皇太后看着硬朗,实则身体有疾病。这个疾病不是急性的病症,是慢性的,却要命的病症。
太医诊断,说太皇太后这个病症,哪怕是控制的再好,也只有一二年的活头了。
太皇太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康熙。她的孙儿玄烨,只怕不能接受这个消息。
太皇太后就让人瞒着,一个字也不许叫康熙知道。私底下还是积极治疗的,不过收效甚微。
太皇太后心胸广大,并没有将这件事看得过重,她只是担心康熙而已。而生死之事,她早已看待,豁达得很。
仍旧还是如常生活。保持心情愉快,甚至比从前更好的过日子。
被姜鄢说动了去江南,也是太皇太后想要去看一看的。都已经这样了,索性随心而为。
结果去了一趟江南回来,再加上康熙与姜鄢越来越好,眼瞧着当年的遗憾可以弥补,甚至能够弥补补偿的时候,太皇太后心结悄悄打开,回来再一瞧太医,太医都说是奇迹。
太皇太后的病症好了七七八八,再用些时日的药,便可大好了。
“太医说,太皇太后如今的身子骨硬朗,还可以活好多年呢。”苏麻含着眼泪补充。
“这都是鄢儿带来的。”太皇太后红着眼睛说,“她是我的小福星。若没有鄢儿,皇祖母就没法坐在这里与你说话了。”
“所以,我不怪罪她,我感激她。打心眼里喜欢她。你宠着她,是因为她好。她又没有什么错处,怎么能叫他们那样议论。”
康熙听见这样的消息,眼都红透了,含泪问太皇太后:“皇祖母,您的身子真的大好了么?”
太皇太后说:“当真好了。”
康熙不信,又怕太皇太后骗他,立时就要叫太医来瞧。
太皇太后连忙把人拦住了,叫苏麻:“把脉案拿出来给皇帝看。”
太皇太后知道很难凭说辞让康熙相信,就事先从太医那里把脉案拿过来了,有了脉案,皇帝总该相信了吧?
康熙看了脉案,脉案记录的很详细,康熙看着看着眼睛又红了。
太医院的事情,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身体,康熙以为自己已经过问的很细致很清楚了,没想到太皇太后棋高一着,还是将他和所有人都瞒住了。
康熙甚至有点不确定,还问皇太后的身体好不好,太皇太后当即就笑了:“太后的身体很好的。皇帝不必担心。就这一件事,祖母瞒着你了,再没有别的事情了。”
所幸结果是好的。
康熙有些后怕,握着脉案说:“以后再有事,祖母不能瞒着孙儿了。”
“好。”太皇太后答应了。她如今身体好得很,太医也说只要好好继续保持,日后应当可以维持一些年的。
太皇太后很高兴,她觉得将来还是很好的,所以答应的也很有信心。
康熙将脉案还回去,说:“祖母的意思,孙儿知道了。”
太皇太后对他宠着姜鄢没有想法,这真的是很好的。康熙能放下一些心。
也不必担心太皇太后会借此训姜鄢之类的了。
“那眼下,永寿宫那边,你打算如何处置。”太皇太后问康熙。
“她如今就这样,以后只会越来越失控。她的心已经被嫉妒占满了。放她出来,就是个祸害。”
如今宫中,人人都安分守己,没什么大的动作,皇贵妃还是有些作用的。只是这个钮祜禄氏,怕是谁也管不住了。
太皇太后自己都不喜欢钮祜禄氏,更不可能叫康熙去宠幸她。
何况这样的人,宠幸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永远都是不会满足的,哪怕是将鄢儿拥有的一切都给她,钮祜禄氏也绝不可能知足。
这样的人,便是要兴风作浪,说不定她得了独宠,还要反过来害旁人呢。
康熙已经想好了:“钮祜禄氏不能再留在宫中了。”
回望这几年,就康熙记得的,好几次都是钮祜禄氏的不安分。
太皇太后问:“皇帝想好如何做了吗?”
康熙点点头:“先在宫中禁足些时日。等事情安静些,朕再让人把她送出去。皇寺礼佛,之后再将位分降下来,就不必再回宫中了。”
“祖母也听到了她说的那些话,那不是胡乱传的,应是有人引导。孙儿要查一查。看看钮祜禄氏有没有参与其中。鄢儿只是在乾清宫陪着孙儿,并没有他们说的那样,传成那个样子,必是有心人散播的。孙儿要查清楚些。”
后宫中的事情,若不是有心人传播,哪至于流言纷纷到这种地步呢?
“好。那皇帝好好查一查。”太皇太后认为此事不能轻纵。
祖孙二人谈妥,事情尚可控制,况他们祖孙一齐经历许多事,这样的事情并不会影响他们太久的心情。
太皇太后最关注的,还是姜鄢。
“皇帝可不能让鄢儿受委屈了。”
康熙笑起来:“祖母放心。孙儿一定好好待她。日后,等孙儿再有出巡的机会,皇祖母还要同鄢儿一道出门呢。”
“好好好。”太皇太后笑得很是开心。
从太皇太后宫中出来,康熙原想回储秀宫去看一看,结果李德全说有大臣在南书房等着觐见,且还有些事务要处置,康熙实在是抽不开身,就让李德全去储秀宫说一声,让人等宸淑妃午睡后醒来告诉她无事。
康熙原本没想着把他同太皇太后的谈话告诉姜鄢的。
可等到晚间,抱着姜鄢在被褥里准备安睡的时候,康熙想到太皇太后说的那些话,还有太皇太后说的,她是我的小福星。
他没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眼睛有点红,他想着,鄢儿又何尝不是他和太子的小福星呢?
姜鄢下午睡得特别好,现在到了就寝的时候,被康熙抱在怀里,她也不是那么的困,她眨巴着眼睛看康熙,没有错过康熙那轻轻的一声轻叹。
“皇上有心事么?”康熙用晚膳的时候姜鄢就看出来了。康熙说着没事,让人传话也说无事,但明显就是有心事,他不愿意讲,她也不会去问,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会儿康熙抱着她轻叹,倒是勾起姜鄢的好奇心来了,她有点想知道。
还想好了,能问出来就听着,康熙不愿意讲就算了。
康熙就那么静静的望着她,目光中透露的深邃幽光,姜鄢有点看不懂。
这不太像他怀念仁孝皇后时的眼神。那种眼神姜鄢太熟悉了。可这样的目光,姜鄢只觉得很陌生。
完全看不懂。
“皇上的心事,要和臣妾说说么?”姜鄢又问了一遍。这事八成就是和他们祖孙谈话有关。
难道,是钮祜禄氏那边很难办么?
她这儿正想着,却冷不防康熙低头,亲了亲她的唇珠,又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肩骨,好一会儿,康熙才说:“鄢儿,谢谢你。”
姜鄢有点呆,谢什么?谢她这么多年努力做了一个完美的替身吗?
康熙的眼神她又看不懂,朦胧中,只觉得好像不是谢这个。
康熙密密实实的抱着人,轻声将太皇太后与他说的话对姜鄢说了一遍。
“朕也想让你安心。想让你知道太皇太后很喜欢你,不必担忧太皇太后会怎样,你只要好好的过日子,还和从前一样。这便好了。”
呜呜呜。姜鄢听得忍不住流眼泪,太皇太后人好好哦。
她觉得自己都没有做什么的,太皇太后却这样喜欢她,还说她是小福星。
太皇太后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姜鄢哭湿了康熙的衣襟,她攥着康熙的袖子给自己擦眼泪:“臣妾一定要好好孝顺太皇太后。一定要对太皇太后特别好特别好。”
呜呜呜。小福星。
太皇太后说,她的出现解开了她的心结,是补偿是弥补。还说因为她的出现才治好了太皇太后的病症。
她以为大家所有人都是把她当做仁孝皇后的替身的。她做替身也做得挺开心的。
可是太皇太后这样说,是没有把她当做仁孝皇后的替身了。
她是仁孝皇后的庶妹这没错,姐妹俩容貌一样这也没错,但在太皇太后的眼中,好像是能看到她的存在了。
触摸到真心的滋味真好。热乎乎的。姜鄢好开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