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9
四月回程, 五月到京,康熙并不着急,回来的时候也不赶时间, 甚至回程的路上, 还搞了十几场行猎, 几乎是痛痛快快的玩回来的。
胤礽在外头玩的痛快极了,整个人长高了许多, 眉眼间神采飞扬, 比先前在宫里时活泼了许多。
他们一回宫中, 康熙因还有朝政要忙, 在去给太皇太后及皇太后请安后, 就直接回乾清宫处理政事去了。
姜鄢和胤礽, 还有钮祜禄氏, 则仍留在太皇太后宫中。
他们一出去便是三四个月, 与宫中人亦有三四个月未见,总不能请了安就走, 自然是要坐下来好好陪着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说说话的。
太皇太后惦记曾孙,胤礽出门在外, 哪怕心里记挂着玩,心都玩野了,也没忘记在宫中的曾祖母。
胤礽这一路上搜罗了许多新奇有趣的玩意,想着要带回来送给太皇太后。东西也不是多贵重,但胜在胤礽的心意,他一样样的拿出来, 每一样都如数家珍, 趴在太皇太后膝头给她讲来历。
“老祖宗, 这是我猎的老虎。皇阿玛说要送给您的, 他是提前送给您的。可我回来的时候也不能空着手啊,我就把老虎的指甲剪下来了,我还串成了珠子,您看,我还把爪子磨平了,这样就不会锋利割手了。”
“老祖宗,这是我在永陵看见的花,长得可好了。我让人精心养着,一定要带回来给您看看的。”
胤礽让人摆出十几瓶的花来,各式各样的花都有,但都是生长在野外的花,无人修剪,却开的枝繁叶茂极其旺盛,生机勃勃。
“这是孝陵的花。这是福陵的花。这是昭陵的花。这是松花江岸边的花。我们望祭长白山的时候,它正好盛开,我就带回来啦。长白山这次没有去,老祖宗就看看岸边的花吧。”
这也没有人教给胤礽,全是小少年自己想出来的。
年迈的曾祖母每每怀着思乡之情,却无法回去望一望。胤礽将这些带回来,以慰藉曾祖母的乡情。
胤礽带回来的东西多,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摆了满满一殿。
“我本来想给老祖宗带点新鲜的肉回来。乌喇的肉可好吃了。但是路上不好保存,若要用盐那味道就变了,不新鲜了。和京城的肉也没什么区别。我就给老祖宗带了点当地的高粱米,还有一只绒山羊,很好看的。不过殿里带不进来,回头我带老祖宗去看。”
太皇太后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一个劲的说好,样样都欢喜,样样都喜欢,叫人将东西都好好的收起来,然后揽着胤礽在怀里,爱怜的摸摸他的脸:“保成有心了。”
胤礽带给皇太后的礼物也是一样的多,也是这样稀奇古怪的东西。
皇太后性子稍稍内敛些,人也没有那么外向,她受到胤礽的礼物很高兴,可又不知道该怎样说,眼眶有点红红的,但她忍住了没有哭,说谢谢太子。
胤礽跟着康熙出去了这一趟,人活泼了不少,以前天长日久刻在骨子里的规矩也给丢弃了不少,听见皇太后说谢谢太子,心里觉得生分了,又想同皇太后更亲近些。
便到皇太后跟前说些笑话,讲些有趣的事情逗皇太后开心,等皇太后柔柔的喊他保成,胤礽这才心满意足了。
他费心思准备礼物,就是希望收礼物的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的。
胤礽出去了一趟,自觉要拿出皇太子的气度和格局了,本来因为从前那件事,他跟胤禔的关系一直别别扭扭的不好,胤禔倒是心里有愧,想要跟他道歉,想要跟他搞好关系,但胤礽不理他。
如今回来,胤礽给阖宫上下的嫔妃,阿哥格格们都带了礼物,也没有忽视胤禔,也给他特意备了礼物。
虽然同小阿哥们的礼物一样,没有被特殊对待,胤禔却十分的高兴,他和太子的关系终于破冰了,甚至被当众喊了一声大阿哥,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胤礽出尽了风头,姜鄢没动静,她是乐于看见胤礽这么高兴的。
钮祜禄氏从头至尾也没有出来抢胤礽的风头。
而是等胤礽送完了礼,钮祜禄氏才拿出她预备的东西来,她预备的也周全,阖宫上下的人都送到了,只是她的礼也没有胤礽那么新奇有趣,规规矩矩的,众人收了,都说多谢贵妃。
钮祜禄氏回程的时候明显精神比在北边的时候好得多,一则是天气暖和,二则是因为回宫了。
在外头的时候,皇上和鄢妃可以不顾着规矩住在一起,甚至还和太子住在一起。害得她是一点能够接近皇上的机会都没有寻到。
回宫之后,鄢妃和太子各有住处,皇上也没法时时刻刻同他们在一起,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钮祜禄氏就不信她还会没有机会。
只是回程行猎,她也参与了许多,身体劳累,精神并没有养的太好,太皇太后瞧出她精神不济是在强撑,说了几句话后,便让她去歇着了。
钮祜禄氏别有心思,也不想在这里久坐,只当太皇太后多疼爱她些,说了几句话,便回宫去了。
她确实是要好好休息,要争取用最短的时间将精神状态恢复好,才能用最好的状态来伺候皇上。
众嫔妃不是没瞧出贵妃同鄢妃及太子之间微妙的气氛,要知道,从前贵妃虽然与储秀宫没有交集,但也不曾交恶。
怎么一同出去了这么久,回来关系不见亲密,反而愈加生疏呢?
总是因着鄢妃年纪小,就对她有些天然好感怜爱的众嫔妃们敏锐的察觉到这里头的问题,都想知道究竟为什么,心里虽猫爪挠似的好奇,但面上都不曾表露出什么来。
姜鄢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及众嫔妃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知道是该她拿礼物出来了。
礼物是精心预备好了,但她还是有点小紧张。
她预备的东西跟钮祜禄氏与胤礽都不一样,既没有那么规规矩矩,也没有那么稀奇古怪。
她预备了两大桌的膳食,宫人们将膳食送上来,摆在了众嫔妃的面前。
姜鄢笑得有些腼腆,但仍大大方方的说:“这一路,臣妾随着皇上出行,见识颇多。臣妾也没有做什么,这一路除了跟着皇上行猎,就琢磨吃食去了。民以食为天,臣妾就想老祖宗和太后还有各位姐姐都能吃好喝好,天天开心。”
膳食是热乎新鲜的,可见是鄢妃一回来就让小厨房的人忙活出来的。
她预备的都是这一路吃到的味道最好的美食,有些食材难带回来,就用的宫里的,味道虽然差了一点点,但还是能够吃出风味来的。
宜妃最伶俐,当即先笑起来:“我寻常最惦记鄢妃妹妹宫中的膳食了。没想到惦记了两年才尝上。妹妹的礼物着实是有心了。我们阿哥年纪小,总惦记着格格们的小零食,不知能不能再向妹妹讨些?”
姜鄢也笑,当众答应了,说回头就送小零食去阿哥所,给阿哥格格们都送上许多。
太皇太后只意味深长的看着姜鄢笑,阖宫上下,就鄢妃最爱吃,最会吃。
太皇太后以为这两桌席面就完了,没想到姜鄢又拿出许多装裱好的画轴出来,叫她的人一样一样的送到她和皇太后以及众嫔妃跟前。
甚至连小阿哥小格格们都有,人手一卷画轴。
姜鄢笑得有点不好意思,贝齿咬了咬唇,才说:“这是臣妾每至一处,寻到的印象深刻的风景独特的地方照着画出来的。臣妾画的不好,就是想带回来让老祖宗太后,还有姐姐们看看。臣妾这些画上,每一幅都有皇上的添笔,或是山川或是草木。皇上画技高出臣妾许多,老祖宗太后,还有姐姐们必定一看便知。”
这会儿没有明信片可以带,姜鄢就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她到了一处地方总喜欢溜达溜达,记忆力也不错,画功还凑合,回程的路上想到了,就慢慢画起来了。
康熙见她画画,也要掺和进来。姜鄢想着画上有康熙的亲笔,收到礼物的人应该会更开心,就随便康熙了。
画是着实别具一格,还挺有个人风格的。太皇太后想,和宫中所藏的大家画作皆不一样,可画的是他们这次东巡去的地方,他们将这些画轴连起来看,就好似身临其境,也跟着走了一遭似的。
皇帝的添笔并不难认,毕竟是从小的底子,和鄢妃,确实大不一样。
太皇太后瞧着手里的画轴,看着看着有点想笑,但老人家忍住了。
太皇太后笑什么呢?笑鄢妃憨。
这礼物是她与皇帝的合作,上头除了她的画笔就是皇帝的画笔,嫔妃们但凡欣赏,总能想起这是两个人一起画的,再联想丰富些,东巡回程路上,鄢妃与皇上如何笑意吟吟一道作画的,这画轴只怕就看不下去了。
心里泛酸么,还怎么欣赏?
太皇太后抬眼瞧着众人,这都是在宫里待长久的人精了,但凡心里想些什么,面上是不会显出来的。只是这心里如何泛酸,便只有她们自己知晓了。
瞧瞧钮祜禄氏,太皇太后心念电转间即想到,只怕钮祜禄氏这一路上,便是喝醋喝饱了,才成了这样霜打了茄子的模样,明明启程的时候,那样大的筹谋算计,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太皇太后满眼兴味,这个鄢妃着实有趣,难怪皇帝纵着她。
两大桌席面,姜鄢陪着太皇太后、皇太后及后宫嫔妃们小格格小阿哥们用完,等她再回到储秀宫时,都已经是下午了。
胤礽本来想同她一起回储秀宫,可他功课未完,还要回毓庆宫去做功课,只能先回去,同姜鄢约好,等晚膳的时候再去储秀宫用膳。
姜鄢应酬完了觉得累,同太皇太后皇太后还有后宫嫔妃们说了许多话,还要想着逗她们开心,着实不是个轻松的差事。
姜鄢现在只想躺平。
而她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在外头的时候,她得陪着康熙陪着太子,他们去哪儿都要带着她,有时候想躺平还没得躺平的条件。
现在不一样了,她回宫了。她重新回到了属于她的小天地。
再也不用管他们每天早膳吃什么,午膳吃什么,晚膳吃什么了。
她小厨房里的人,也不必再供应康熙太子以及贵妃的膳食了。
回来后,李嬷嬷同她说:“贵妃回永寿宫后,将她出宫前招揽的那些人留下了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送出宫去了,同时递出话去,让他们各归原处。”
姜鄢倒觉得有些出乎意料:“她还留下了一部分?我还以为她会都送走呢。”
那些人着实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钮祜禄氏的打算全落了空,没想到她还会留些人。
李嬷嬷说:“贵妃留下的,是在大厨房里帮忙的有些手艺的人。他们那些人跟着咱们的人几个月,学了不少的东西。贵妃是看他们有些用处才要留下的。那些不堪大用的,都送走了。”
“这些人如今都添在永寿宫里,永寿宫也没有要裁撤人的意思。照着如今的规格,比照皇后所用的人数还要多谢。是明明白白的逾矩了。”
姜鄢就说了一句知道了。这是皇贵妃该管的事情。不过贵妃这样随心所欲,姜鄢都替皇贵妃累得慌。
姜鄢这一觉睡得踏实啊,回了储秀宫万事不管,她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如今天气好,四月份的天气也没有那么冷。床上的帷帐就没有放下来,姜鄢一睁开眼睛,就瞧见了屋里的灯柱都点亮了,康熙坐在窗前的榻上看奏折,胤礽在条案那儿看书习字。
姜鄢有点懵,以为自己在做梦。
出巡的时候,她和康熙胤礽住在一块,时常能见到这样的情景,可现在都回宫了,怎么还能见到?
康熙不是在乾清宫吗?胤礽不是在毓庆宫吗?
姜鄢坐起来的动静叫康熙和胤礽捕捉到了。
康熙望过来,瞧见她刚睡醒时呆呆的模样,忍不住就噙了笑。
胤礽则把书丢开,扑到床榻跟前来,欢欢喜喜的喊她:“姨母,你醒啦。”
姜鄢始知竟不是梦,下意识的唤了一声太子殿下,胤礽高高兴兴的应了。
康熙见她醒了,便吩咐道:“摆膳吧。”
胤礽很高兴,姜鄢要梳妆,他懂规矩人又乖,自己躲到屏风后头去不看,小嘴却叭叭跟姜鄢说话:“我跟皇阿玛半个时辰前就来了,看姨母睡得香,就没有吵醒你。皇阿玛说,要等你醒了一起用膳。今日的膳食单子是我拟的,外头进了一些很嫩很嫩的藕苗来。皇阿玛说是湖广那边刚送来的。原本六七月才会有,今年早了,新出的只有这么一些。”
“送去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宫中一部分,剩下的全都在这里了。”
姜鄢还挺喜欢吃藕苗的,她看了胤礽拟的膳食单子,都是他们各自爱吃的菜。这明明不在外头了,她也撂下不管了,偏偏胤礽,倒是对拟膳食单子上了瘾。
回宫了还要拟。
仪式感挺足的。
用了膳,康熙还要继续看奏折,胤礽就陪着姜鄢到院子里去溜达消食。
他嘀嘀咕咕的跟姜鄢说话,吞吞吐吐的样子,明显是不好意思的,却还是把意思表达清楚了。
他不想回毓庆宫去睡,还想像在外头时那样,想要同康熙和姜鄢在一处。
这个事,姜鄢还真做不得主。
康熙在储秀宫留宿天经地义,胤礽留宿就不合适了。
康熙若不在储秀宫留宿,胤礽再留下来就更不合适了。
姜鄢表示这个事她帮不上忙。胤礽倒是自己急中生智想了个办法。
他回屋子里,满脸期盼的看着康熙:“皇阿玛,晚间,我们一起回乾清宫,好吗?带着姨母一起。乾清宫的床大。”
他的意思是,乾清宫的床大,三个人都睡得下。
康熙听懂了他的意思,淡淡说:“朕已下旨,明年三月前,文华殿便要重新修缮完。将来你出阁讲书,便是在那里。”
“这两年,催你早日出阁讲书的大臣已有许多,奏折都是朕拦下的,只说你还年幼,可容后再议。但朕今日看你,是已有些迫不及待了吗?”
胤礽瞬间站直,笑都不敢笑了,嘻嘻哈哈的样子瞬间敛去,语速极快地说:“皇阿玛,我这就回毓庆宫去了。儿臣告退。”
说完飞快行礼,然后就跑了。
他能不快点跑吗?本来过两年才会出阁讲书的,要是跑慢点,他今年就要出阁讲书了。
皇阿玛是真的很严格啊,看来出巡在外的那些美好的日子,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康熙将胤礽吓走了,便看向站在门口要进不进的姜鄢:“过来。站在风口做什么。”
见他们父子有了结果,姜鄢就走过去。
康熙熟练的把人抱到怀里,也不说话,就那样抱着,然后继续看他的奏折。
姜鄢都已经习惯了。自从在外头住在一起后,康熙就经常这样。走哪儿都带着她不说,看奏折看文书或者思考问题的时候,都喜欢这么抱着她。
不仅抱着,有时候还要摸摸耳朵,摸摸头发,捏捏下巴,捏捏脸。
姜鄢很多时候都觉得康熙像是在逗猫。
她发觉康熙很喜欢这样后,她就直接躺平了。她很多时候也很懒,觉得这样很舒服后,她也不说话不动弹,趴在康熙身上或者怀里,经常困了就睡着过去了。
康熙有时候维持一个姿势腿麻了换个姿势再抱她,她都睡着了不知道。
今天又是这样,看着看着,康熙就摸摸她的耳朵,手放在上头,指腹轻轻的摩挲。
康熙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其实都是无意识的。姜鄢观察过,康熙的注意力是真的全都放在奏折和他思考的问题上,看样子,哪怕是一只猫,在康熙怀里也会被这样□□。
可康熙不喜欢猫。他就喜欢抱着姜鄢拨弄。
姜鄢躺平,随便他怎么拨弄。
但是今天康熙的力道格外轻柔,就好像是一根羽毛在轻轻拨弄她的耳朵,姜鄢觉得痒,缩着脖子躲了躲。
耳朵从康熙手里溜走,康熙的手又放到了她的脸上,摩挲两下,姜鄢又躲开了。
最后康熙都察觉了,低头看她:“怎么了?”
姜鄢自己摸摸脸:“痒。”
康熙就放过她了。
康熙思考问题的时候有个习惯,手里总爱捻着什么东西,从前就是摩挲朱笔,现在就爱摩挲姜鄢。
本来好好的,过一会儿手又忍不住放下去了。
姜鄢侧着身体,康熙的手放在她的肩头,也不知怎的,摸到她衣衫下细小的带子。
康熙来劲了,脑子里思考的是台湾的大事,手上却像有自己意识似的去捻弄那带子。
姜鄢都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被肩上骤然减轻的压力惊醒了。
四月份衣裳也就两层,姜鄢习惯把小衣带子系在肩头,这样能让底下有力量的托起,她习惯,也舒服些。
结果康熙这样一弄,小衣就散了一边。
姜鄢抓着里头的两根带子瞪着康熙。
康熙觉得新鲜。知道她懒,知道她爱吃,知道她呆,没想到还能这么有趣可爱。
两颗饱满的唇珠都挺起来了,可见是生气得很。
康熙逗她:“要朕帮你吗?”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带子捻几下就开了。应该系牢些的。
姜鄢不要。她自己能弄好。
等弄好回来,发现康熙没有在看奏折,她一回来,他就紧紧盯着她,像是一直在等她的样子。
姜鄢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她自动自发的靠过去。她系了个死结,不会再有问题的。
康熙忍俊不禁,鄢妃怎么能这么乖的?真的很乖啊。
乖到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的欺负她。
康熙不看奏折了,把人抱起来,往床榻那边走:“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他喜欢抱着姜鄢睡。自后抱住她,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这是一个占/有/欲十足的姿势,唯有这样,才能勉强压制康熙心中想要狠狠欺负她的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