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公子小生9
今日的陈国质子府内分外热闹，吴国公子澈将要入住质子府，一早就有吴国的仆役过来，收拾院子，搬运器具。
其他几国的质子看着进进出出的人，还有那些人手中的东西，对公子澈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是一个受宠的公子，和他们不一样。
质子虽然于国有功，但真正受重视的公子，在本国接受教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送到别国？
能送出来的，大多是不怎么受重视的，当然也有公子亮这种，明明是嫡公子，而且颇受朝臣重视，却因为陈侯的关系，成为了质子。
“阿父，这个新来的公子好像和我们不一样。”李俭站在吴国质子院外，看着那些东西，特别是那些粮食，眼里透着些渴望。
礼国公子屈沉默片刻，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说道：“嗯，是不一样。”
当初他来陈国的时候，带的东西很少，大部分都是阿母准备的，至于君父，除了拜别的时候见了一面，平日里他根本见不到他。
来到陈国后，陈国每年只给他定例之物，偶尔还会克扣，带来的那些东西，用着用着也就没了。
而礼国驻陈使臣根本没想起他来，更别说送来礼国之物了。
随着年岁渐长，他娶了一平民女子，日子过的不好不坏，如今已有三子。只是看到几个孩子，他心中总是有几分愧疚，他们是公孙，可过的日子还不如商户家。
“也不知道新来的公子怎么样，他会不会打人啊？”说到这里，李俭身体抖了抖。
自从见到陈国公子期鞭打仆役的模样，李俭就对那些得宠的公子感到一丝恐惧。
公子屈抱起儿子，思虑了一会儿，说道：“这位澈公子如今不过四岁，算起来，你应喊他从表叔，他应当不会打你。”
至于打不打其他人，这就不好说了，千娇百宠的公子们，对人命并不看重。
-
离开陈国麟台后，廖天正紧绷的心弦才松下来，只是看着公子澈有些犯愁。
“廖使臣，是我说错话了吗？”
“公子没说错，就是说的太好了。”
听到这话，小生眉头皱起，有些困惑：“说的太好也不行吗？”
来之前，所有人都在强调他的身份，所以刚刚小生才不愿意让别人小看他，小看吴国。
“如果公子表现太好，陈国恐怕不会任由公子离开。”所有人都不傻，比起一个有能力又聪明的敌人，他们更喜欢犯蠢的。
所以对待那些聪明的，各国都有不同的态度。一些国家会把这质子留下来，不让他回到自己的国家。
“那我们也是这样吗？”
“嗯，扣留、阻拦他识字都是常用的，若是这样都不行，就会想些办法，阻止他继位。”廖天正说道。
“那他们也会这么对待小生吗？”随后，他又想起自己给那个兄长的玉佩，自己的玉佩会不会给错了……
但在他捏到袖兜里的玉佩时，小生又觉得他没错。
“不会，吴侯和吴国大臣们不会让公子落到这般地步，公子只要在陈国安心生活就好，其余的有我们在。”
陈国手段简单，那就是不会派人教导质子，质子们只能另外找人识字学礼，这对公子来说，其实是最好的。
质子识字都是一起的，夫子好坏不知，教导的地方离麟台太近，容易遇上陈国公子，受人欺负，这可不是好事。
也是因为陈国这般，那些与子同质的夫人们，也有了喘息的余地，至少不会有人来质子府欺负质子，逼她们出来。
“小生、小生会让自己变笨一点的，使臣不要担心。”小生踮起脚，想要拍一拍廖使臣的肩膀，最后还是只拍到他的大腿上了。
看着公子澈满脸的愁绪，廖使臣想说：公子也不必想的这般复杂，陈侯还不一定有这脑子。
“使臣，你说这禾源城有什么好吃的吗？”看着外面热闹的街道，小生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
“好吃的有很多，现在天色不早了，公子先去安歇，明日臣带公子去。”
小生眼睛发亮，连连点头，他很喜欢吃，在这禾源城里，他不能让自己太聪明，但太喜欢吃就没关系了。
小生表示：弄出爱吃这个名声，他一点都不勉强，至少比变笨简单。
起先刘夫子他们还有些心疼，后来见公子澈乐此不疲的样子，才发现自己是白心疼了，这怕是正和公子心意。
-
住进陈国质子府，小生让画匠画了几幅画，没错，小生的随行队伍里，不仅有疾医还有画匠，是专门给公子澈画画的。
他把这些东西收了起来，让文使臣带到吴国，带去给阿父、母亲和阿母。
其余几人先行一步回去整理院子了，特别是夫子们，他们要准备的更多。
只留下姚疾医带着小生慢慢走。
“姚疾医，你说我还能见到君父吗？”
“会的，一定会见到的。”
“姚疾医，你抱我一下好不好？”因为这几个月的相处，小生如今有些依赖姚疾医。
盯着公子澈半晌，姚疾医默默张开手，把人给抱了起来，也不知道这动不动要人抱的性格怎么养出来的。
小生揽着姚疾医的脖子，咧开了嘴巴。
“姚疾医，小生想吃糖了。”
“每日只能吃一颗。”
“嗯，就甜甜嘴，阿父跟小生说过的。”
听到这个称呼，姚疾医没有说话，虽然大部分时候公子澈说的都是君父，但偶尔他也会冒出阿父这个称谓，看来是侯君允许的。
“侯君很疼爱公子，竟然把糖罐子都给你带来了。”
“嗯，小生也很疼君父的。”
“公子，明日你就要跟刘夫子继续读书了吧？”
“对啊，夫子们已经准备好了。”除了刘夫子外，又新来了几个夫子，他们不是朝廷重臣，可以陪小生来陈。
“那公子得要好好学才行，至少要话说清楚。”
“小生说的很清楚的。”
姚疾医听着略有些含糊的话，笑笑不语，他不觉得。
-
进入质子府，小生从姚疾医身上下来，端着仪态往前走，严肃是严肃，但也有种让人抱抱的冲动。
正在这时，乐国质子院内出来了一个人，看到小生有些愣神，没办法，小生的长相实在太像乐姓的孩子了。
不过就算像，公子澈也是里面最精致的一个。
小生见到眼前的少年，觉得有点点眼熟，特别是那双眼睛，跟阿母还有母亲很像诶！
“公子，这是乐国公子皖。”
“那就是小生的舅父咯？”
那少年听到这话，身形有点僵，平白无故冒出一个外甥，公子皖有点无措，他自己都照顾不好，难道以后还要照顾这个外甥？
眼前这个孩童很是可爱，被那双眼睛盯着，公子皖有一点点心软。
“舅父，你能不能蹲下来点，小生脖子酸。”
一直仰着头，小生觉得自己的脖子有点酸了。于是他跑了过去，轻轻扯了扯舅父的衣衫，想让他蹲下来点。
这一扯可不得了，把公子皖扯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
小生呆住了，手还保持着原样，他的力气这么大吗？
公子皖回神，看着小生迟疑地问道：“那个、你是哪个阿姊的孩子？”
仔细看着他的眼睛，公子皖发现，其实小生的眼睛也不是很像乐氏的子孙，或者说形状很像，但他的要更大些，眼睛更有生气。
见识过小小年纪，就有些阴沉沉的侄子们，公子皖表示，还是外甥的眼睛比较好看。
难道乐姓血脉和郑姓血脉结合起来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也不知道陈国有没有郑姓血脉的人。
“我、我是……”这可把小生问倒了，他只知道母亲是小君，阿母是四夫人，但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呀！
姚疾医看不下去了，轻声提醒说：“澈公子是乐莹夫人的孩子。”
“乐莹？！我不记得那个阿姊了，你、你等一下，我回去问一下。”说完后，公子皖飞快跑回院子，找自己的乳媪去了，对于这些事，乳媪比较熟。
“乳媪、乳媪，你知道我有叫乐莹的阿姊吗？”
公子皖有些慌，有什么比外甥在自己跟前，却对外甥的阿母、自己的阿姊，完全没印象来的丢脸？他感觉自己都无颜面对外甥了！！
他十四岁入陈，现在十六岁，身边只有乳媪和一堆使女仆人相陪，对于吴国公子澈来陈的事情，也就前几日听乳媪提了一嘴，再没旁的。
“公子，你是说莹女公子？”
“没错，应该是她，是四夫人。”
“那就没错了，莹女公子应是陪着菁女公子去了吴国，她是庶公子，位于另外两国嫡公子之下，行四。”
余乳媪恍然，之前只听外面提起吴国公子澈，但具体的她没打听出一二，原来是莹女公子的孩子。
“乳媪，你先别管这些，那个公子澈、我那个外甥还在外面呢！”
“公子如今年岁大了，也当稳重些，快，我们去将澈公子迎进来。”
余乳媪带着自家公子朝外走去，还没走到大门，就看到一个小童在门口张望，见到她后，朝她咧嘴笑，跟含了蜜一样。
“澈见过舅父，见过这位夫人。”
“这让奴如何当得起？澈公子，奴是皖公子的乳媪，公子唤奴余乳媪便可。”余乳媪听后，连忙上前说道。
“乳媪？”因为之前那个乳媪的事情，这个称呼在小生心中有点坏。
“是呢。”余乳媪笑着说，她看着这个跟自家公子有几分相似的小公子，可是喜欢得很。怪道都说外甥似舅父，如今一看，可不正是如此？
随后余乳媪又轻轻拉了拉自家公子，让公子请澈公子进去。
“那个，你要不要去我那儿坐坐？”公子皖有些生涩地说道。
他会说雅言，但是这儿是陈国，外面的人说的都是陈语，听不懂加上不会说，他就也没交到什么朋友。
“嗯，谢谢舅父。”
“不用，都是亲戚。”可不都是亲戚嘛，整个质子府，或者说这些诸侯，互相结亲，往上数几代，都是自家人。
走到一半，小生想起姚疾医了，连忙把人拉过来，向两人介绍。
知道他是疾医后，余乳媪更加热情了，疾医难得，她家公子的身子骨不算健壮，以后公子成亲，有了小公孙，更是需要。
看着小团子晃晃悠悠地爬门槛，公子皖下意识帮助了他一下，这种感觉，有些新奇。
等一伙人入座后，余乳媪拿来了一些小食和饮品，给公子们解解渴。
里面还有好几个使女和仆役，旁边还有好几间大屋，里面进进出出好多人，还有些香气传出来。
“这是在做乐国小食，做好了送到一些酒馆去，能得些银钱。”见澈公子好奇的模样，余乳媪也不隐瞒。
“你可别小看这个，我在这里两年，能过的这么好，多亏了乳媪想出的法子。”公子皖拍着小生的肩膀说道。
他在乐国不受重视，不过身边的人对他很不错，知道他要来陈国后，便一同过来了。
“余乳媪很厉害，不过小生的三母们也很厉害。”见到余乳媪，小生觉得不是每一个乳媪都是坏的，是人的关系。
“三母？”
“嗯，就是李子师、李慈母和齐保母，她们也想做生意养小生呢！可惜小生帮不上什么忙。”说到这里，小生的包子脸写满了愁绪。
余乳媪听到这三个人，越发觉得传言不虚，像三母，一般只有诸侯国世子才会有，他果然很受吴侯重视。
其实，不是吴侯，而是乐菁，虽然是世子才会有，但乐菁一想到小生要这样去陈国，就忧心不已，于是为他找了三母。
“奴只是一个媪妇，如何能跟三母相比，公子过誉了。”
“没有哦，小生觉得余乳媪真的很厉害。”
看着公子澈如此真诚的眼睛，余乳媪表示自己抵不住了。
“小生可是澈公子的乳名？”
“嗯，君父、母亲和阿母他们都是这么喊我的。”
“那以后我也喊你小生，小生可比吴澈、郑澈好听多了。”公子皖没忍住，捏了一下他的脸。
“我也这么觉得。”听到有人这么认为，小生开心极了。
小生在这里呆了好久，余乳媪说了许多母亲和阿母的事情，这些都是小生从不知道的。
感觉差不多了，姚疾医便提醒公子该回去了。
“舅父、余乳媪，小生得回去了，不然李慈母要担心的。下次你们来小生的院子，小生请你们吃好吃哒！”
说到好吃的，小生的语调都不一样了。
公子皖本想留小生用膳的，结果小生说现在不行，等过几天，他跟三母夫子们说好后再来。
如此，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