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青蓝助人得良朋
让他心潮难平的是也是座位的事。候车室的东北角是用栅栏隔开的,里面放着几张长条椅子,墙上的一块牌子用刺眼的红漆写着“老弱病残孕专用”几个字,椅子上已经坐满了人,当然并非都是牌子上面指定范围内的人,而真正够得上老弱病残的人却没有座位。那些坐在专区里的人,有好些是身体壮实的汉子和妇女,眼睛像瞎了一样,根本看不到那几个血红的字,也看不见那些真正的老弱病残孕。我要是个武林高手就好了,一定出来挑这个头,叫那些人把座位让出来给真正的老弱病残,如果他们识趣让出来的话,就既往不咎,如果他们非要强占着不让,就给他们露一小手,把他们赶走。可是自己不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打是绝对打不过的,讲理呢?自己似乎也不擅长,况且,那些人是讲理的人吗?如果讲理,他们就绝对不会坐在现在的位置上。“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甄青蓝不禁自嘲。这句话也是傅倩跟他开玩笑时常说的,原话多半是这样:“现在啊,做生意是最吃香的,你们这些书生啊,说起来一肚子墨水,能值几文钱,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想到傅倩,甄青蓝不由心里一紧,糟糕,我就这样走了,连个招呼也没跟她打,她要是找不到我的话,肯定会着急的。怎么办,回去找傅倩跟她作个交代,肯定来不及了。他转着头四下搜寻,看能不能找到一个熟人,让他给傅倩捎个口信,但是没有。他突然想到值班室肯定有电话,要不借用一下,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跟人家素无来往,找人家借电话,要是人家不答应,那该多丢丑啊。再说了,他也不知道傅倩单位的电话号码是什么。算了吧,这个周末就不回家看爸妈了,等回来了再跟她解释吧。
正想着,候车室的喇叭响了,里面传来女播音员模仿港台腔的声音:“各位旅客,开往付家集方向的客车马上就要出发了,沿途经过狄各庄、杨家集、螺蛳湾、三山口、淡家集,请买好票的旅客跟随车站服务人员进站上车。”这一趟车正是甄青蓝要坐的那趟,不过他不是到终点站付家集,而是在淡家集下车。
车站服务员从站牌夹上取下站牌,几十个人像鸭子一样轰地一下跟着她涌到进站口。进站口和停车场之间隔着一道铁栅门,进了铁栅门还要走几十米,才能到停车的地方。这铁栅门一次能容三四个人同时通过,要是每个人都从从容容的话,根本不会拥挤,关键是大多数人都不这样想,而是都想挤到前面,早几分钟上车,仿佛这就占了多大便宜似的,于是那个地方就成了最险象环生的地方。单单一个人还好说,如果只是随身背一个包也好说,可是坐这趟车的大部分都是乡下人,好不容易进一趟城,都是尽可能把家里要用的东西一次性带回去,免得再花钱买票坐车进城。还有好多进城进货的商贩,大包小袋的东西很不好搬,常常是人出了栅栏门东西还被夹在后面,往前走,拽不动,往后退,退不了。气急败坏的指责声音,火急火燎催促的声音,踩掉了鞋挤坏了东西叫骂的声音,就经常交织在一起。这样的情况几乎是每发一趟车都要出现一次。其实车站方面也安排有专门人员维持秩序,但一个人对付汹涌人潮,就像一锹土投进滚滚洪流之中,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时间一长,工作人员也没有了耐心,只在刚开始的时候例行公事提醒一下,到后来就一切顺其自然,就是踩死人他们也顾不了。长久以来这种现象已经是见怪不怪,;车站方面似乎是打算让这种情况保持下去了,根本没有改变的迹象,这种现象也就从有这个车站开始一直到现在为止持续上演着,并且从目前这个态势看,还会一直上演下去。
甄青蓝没有抢座位的想法,反正也没有多余的东西,就一个包而已,所以根本用不着着急,他走在这拨人的最后面。每每看到这样乱糟糟的情形,他就觉得难受,就想哭。为什么要挤,慢慢走不行吗?为什么只顾自己,照顾一下需要照顾的人不行吗?你挤到前头不就是为了有一张座位吗?把座位让给别人不行吗?
一个进货的胖子的货物被挤得散了一地,胖子站在那里浑身大汗,满脸涨红,嘴里不住地念叨:“完了,这次要亏几十块。什么破车站,每次进货都这样,这生意没法做了。”
甄青蓝拉拉他的胳膊,“大哥,别说了,我帮你收拾,快,车要开了。”
胖子愣了一下,气呼呼地蹲下来收拾地上的东西。等他们抬着货走到那辆车跟前时,客车已经发响了。胖子大喊:“师傅,慢点儿,我们还没上车!”
司机恼火地大喊:“还不快点儿,这车是为你一个人开的吗?”
胖子本来正在气头上,也不说话,甄青蓝陪着笑脸说:“师傅,您稍等一下,我们马上就把货装好了。”又对胖子说,“大哥,你到车顶上去,我在下面把东西往上面递,你在上面装。”胖子就爬上车顶,两人手忙脚乱地把货物搬上了车顶,又用绳子固定好。
女乘务员站在车门口扯着嗓子喊:“往里面去一点儿,往里面去一点儿,还有两个人。”可人们没有一点儿挪动的意思。胖子跳上车,背对着车上的人,两只手两只脚抵住车门框,身子仰着往里挤,站在里面的人才开始动,胖子拉住甄青蓝的手说:“来,兄弟,我给你挤了块地。”甄青蓝上了车,胖子大喊:“关门!”司机哐的一声关上车门,甄青蓝站在车门口,觉得快要把车门挤掉了。
从出文化馆到现在,甄青蓝一直都站着,他觉得腿有些酸软,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中午,太阳正大,车厢里挤得密不透风,更是热得难受。要不是仗着年轻,说不定早已要晕过去了。但甄青蓝毕竟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又加上他从小参加劳动,吃得苦,这点儿亏他还是不在话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