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个怪人
已经进入会场的陆明澜与遇见的人稍作寒暄，就走到自助餐台边上取水果吃。会场里大多是工作人员，她可以先放松一下。通往外面红毯通道的门不断开合，使喧哗人声和闪光灯一段一段地涌进来。
时间还早，这个点先入场的都是小鱼虾，大家没兴趣交际。陆明澜乐得清闲。
她吃下一盏小小的黄桃酸奶布丁，正打算再拿一盏，面前的猎物就被人先捏在手里。
赵婵无语地看着她：“你不是要准备演讲？躲在这里吃东西。”
“助理在修稿，我又不用准备。你怎么进来这么早？”
“我听说你先进来准备了，就来找你。”
“你的家养熊呢？”
赵婵朝会场另一边招手，贵公子远远朝她露出斯文俊美的笑容。
“他看见熟人，去说话。”
陆明澜也朝那边点点头，随后把赵婵手上的布丁抽回来。
赵婵重重叹气：“你才跟我抱怨胖得穿不下衣服，现在还吃？”
“回去健身。”陆明澜先前挑中的衣服一送到，居然就因为发胖穿不了了。没办法只好把这套安排给林可依，自己再加急约一套。幸好林可依身材同她原来差不多。不然两身衣服并排放在衣柜里，简直是辛辣嘲讽。
赵婵瞪她一眼：“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个才自己提前进来？”
“不然呢，对比之下多心酸。我总不能扔下她跟别人一起走吧。还不如假装准备演讲先入常”不过也不全是为了这个。林可依是正当转型的偶像，又这样年轻，恋爱是一件伤人气的事。陆明澜虽然不并不打算为假女友委屈自己，但也不打算大张旗鼓宣扬两人关系。何况最近林可依情绪低潮，陆明澜愿意对这特殊的下属更体贴一些。
赵婵：“……”随后她笑了。她喜欢陆明澜偶尔像这样小女孩一样的任性。
“不过，你最近胃口怎么这么大？”
“把阿嬷留在家里以后天天变着法哄我吃，胃都吃大了。”陆明澜嘴上虽然这么说，脸上却得意得很。
赵婵知道她喜欢有人在乎自己：“确实比之前健康，你先前找我时瘦得像麻杆，好像给你一捧土都啃得下去。”
“哎，干啃泡面，谁能想得到我这样的富二代忙起来居然吃得那么惨。”
那真是太惨了。赵婵忙又给她拿了一枚点缀着覆盆子果实的小蛋糕。陆明澜再次心满意足地吃下去。
就在这时，两人耳中传来一个有点粗哑的声音：“土我吃过。”
陆明澜一脸莫名地扭过头，看见一个比自己稍高的胖子。
倒也没有胖到肥肉堆叠的程度，但起码有一点五个陆明澜宽大。
他皮肤黧黑，甚至有些粗糙。除去黑、胖、糙这些娱乐圈公认缺点之外，五官倒是十分出色。
陆明澜用小碟里的香巾擦擦手：“纪先生。”
正是先前在陆天华办公室里的时候提到过的那位纪氏继承人。
大家并不熟。
上学时期似乎见过几面，那时候黑胖子还是个细瘦的奶油小生。平常很少在大众视野中出现。也不知道是有自己的圈子，还是单纯不爱出门。
陆明澜最近知道他是因为先前纪氏参与竞争收购院线的事。带队的就是这位纪公子。
名字叫纪乔。
陆明澜隐约觉得对方好似改过名，但具体也想不起来改前叫什么了。
“陆明澜。”纪乔看人时眼睛瞪得很大，有些神经质。他伸出手跟陆明澜握了一下，动作飞快，好像摸到不喜欢的东西。
陆明澜：“……”
至于一旁的赵婵，纪乔就连一点搭理的意思都没有。他自顾自说：“我去过海地，他们用红土拌合调料做食物。摆在这里没人吃的东西，他们一辈子都见不到。”说完不再理人，开始从自助食物台上一份一份地捡东西吃。
陆明澜与赵婵面面相觑。听过纪氏大少爷顽劣难当重任的传言，倒真不知道他是这样的怪人。陆明澜跟赵婵对个眼神，打算‘溜走’。刚迈步，纪乔又抬起头：“红酒布丁好吃，提拉米苏太甜。你可以拿只玉米去啃。”
谁会在这样的场合啃玉米？
陆明澜婉拒：“我有熟人进来了。纪先生吃得开心。”
纪乔瞪着鼓鼓的眼睛朝门口看了一眼，又不感兴趣地扭回头：“哦。”
陆明澜：“……”跟这样的人交流实在吃不消，她告别远走。
之后捧着酒杯随意跟‘熟人’随意聊了两句，陆明澜回休息室去了。
赵婵自然也跟上来。
陆明澜踢掉鞋子坐在沙发上：“那个纪乔，什么古怪？”
赵婵也不知道。这人是真的神秘。印象中在社交场合里好像从没见到过。赵婵接触的人多，也基本没有听人好好谈起他。“似乎跟你一样，出国许多年才回来。”
也就是什么纨绔、什么不务正业都是三人成虎。真人不在，所以别人乱嚼舌根？
“不务正业或许是真的。”赵婵也脱鞋歪在沙发上。“他言语里一股愤世嫉俗的味道。”
陆明澜脸色阴沉。
赵婵‘咦’一声：“大小姐，怎么了？这样不高兴。”
陆明澜把小杜母亲的事说给赵婵听。
“我一整天都在想，她的态度像在戒备我。我给她女儿看病花的钱，难道是想买她命？”
“你做得够多了，没必要跟她共情。你们思想见识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干什么非得理解。”
陆明澜还是闷闷不乐。
“怎么，给纪乔一句话刺着了？你以为纪乔又是什么大圣人？去吃了一顿土就觉得自己思想高尚了。真的有心，怎么不掏空纪氏去给人家吃饱穿暖。他才是吃香喝辣还满口风凉话。”赵婵伸脚踹陆明澜的小腿，“哎，大小姐，看看你我，就算我们闹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话转头也能让人真的吃得起。”
陆明澜也踹回去：“谁何不食肉糜。”
“你食喽。”
缩在角落写报告的费欣看自己老板和闺蜜你一脚我一脚地打闹，只好默默打电话叫场外的造型团队。照顾完星华几位走红毯的明星之后最好抓紧进来，大老板和她的朋友显然需要重头打理。
陆明澜也闹累了，停下来翻看费欣写的演讲稿。
赵婵说：“我看你接手星光基金，每年真金白银花出去，都是白用功。”
陆明澜把演讲稿抖得哗啦啦响：“赵老板，输不起？”
赵婵笑：“是是，腿没你长。”她把陆明澜的脚拉过来一指一指地量：“我们陆总腿真长。”
陆明澜痒得发笑：“去去去。”
“我是想告诉你，我们虽然先天条件优渥，但也不欠谁什么。如今这个年代这个社会，机遇有多少？国家鼓励，政策扶持，但有些人有手有脚却抓不住机遇。至今仍旧穷到‘吃土’多少都因为天灾人祸，多少是因为自己的问题？你运营慈善机构，居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陆明澜沉默。
这道理倒不用赵婵教给她。只是做那么多慈善，还从来没有亲自接近过帮扶对像。那名小助理生死不知地躺在手术室时，陆明澜也一分一秒在手术室外煎熬。这种亲身体验的感觉毕竟不一样。
所以，她格外在乎自己是不是帮上了什么忙。
小杜母亲的反应才令她失望。
现在想想，确实是她自己太情绪化。
小杜家庭的悲剧来源于两次意外，但不敢抗争命运不敢摆脱困苦，只一味缩在壳里、躲进阴影，是小杜母亲自己的选择。
不会用手机软件、不懂得怎么购票、不明白如何登机……在现代社会中像个盲人一样跌跌撞撞，一心只想把重症室里的女儿接回家里落叶归根。
愚钝。愚昧。
不是这个时代抛弃她，是她远远躲开这个时代。
“赵老板，”陆明澜在赵婵的腿上戳了戳，“你真是我的解语花埃”
赵婵坐起来：“上瘾了是吧。”于是也拍回去。
两个人又你来我往地打闹起来。
费欣捧着脸默默叹了口气。这时她听见敲门声。
“明澜，是我。”
啊，是林小姐。见老板在幼稚的戳腿大战中无暇顾及，费欣前去开门——
外面是林小姐和造型团队。
费欣把人让进来。不知为何，她觉得林小姐看起来眼神游移……是有什么为难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