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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番外13: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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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13:烟烟(3更合1)

    “——你可以向我求婚了。”

    南烟用如此认真的目光, 看着他说。

    她纤细的无名指上一个简单的黑色头绳圈儿,指甲修得圆润又干净,看起来就很适合拿画笔的手。

    而且已经很久没有涂过指甲油了。

    怀礼说指甲油中的甲醛会对她和宝宝不好, 她就很乖地没有再涂过了。

    南烟仰起张清纯的笑脸,眸底也漾满笑意湾湾的潋滟, 催促他道:“快啊, 已经有戒指了。”

    怀礼都不知道从下飞机起这风雪煎熬的两个小时,他一路是如何过来的。

    发现戒指丢了, 头脑霎时坠入一片空白。塞满的、充斥着的,都是她失落的又可能会佯装无所谓的笑容,对他抱有期待又落空的表情。

    那些她一直以来都惴惴难安的安全感。

    留到摆渡车的旅客都走光,座位下方、行李架、外套口袋, 随身的行李, 他全都翻找了。

    全都。

    甚至又回飞机和乘务人员共同找了一趟,没找到。

    他从小到大就十分小心谨慎,做事几乎万无一失,丢三落四这种事情在他身上几乎从来没有发生过。

    何况弄丢的还是这么重要的东西。

    甚至那天手术台上出了事故,他都未曾这么紧张过。

    紧张她失望。

    紧张她难过。

    紧张她不会相信他。

    怀礼低下头, 牵过了她纤细白皙的手。

    她的手触感很温热,反握住他的, 驱散开了这肃杀雪天的寒。

    怀礼垂眸, 盯着她无名指上简陋的黑色指环, 唇角弯起, 心情终究是宽慰了些,又抬头看着她,神色也舒缓了。

    “还有吗。”他问。

    嗓音带着哑。

    显然受了寒了。

    “……什么,”南烟眨眨眼, 恍若想到了,“哦。”

    她又从口袋翻找了一番,还很小声地嘀咕了句:“……你等等,我记得还有。”又有点儿好笑地瞧面前的男人。

    怀礼看着她,也不禁一笑。

    心上好似从这寒天地冻中终于裂开缝,暖意流淌,生出花儿来。

    南烟从口袋摸出一根儿。

    “找到了,”她说,“你伸手。”

    怀礼便乖乖地将手伸出去。

    他属于医生的,漂亮的手。五指修长干净,掌心平整。多么好看。

    “应该你先给我戴,我再给你戴吧。”南烟垂下眼,认真地将这个黑色的皮筋儿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我会给你戴真的。”

    怀礼说。

    “我保证,”他很轻声,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一字一顿,“下次我不会再弄丢了。”

    南烟的唇角缓缓地扬起。

    给他戴好了,这时她一个抬眸,恰恰撞进他如此温柔又坚定的眼中。

    要什么戒指啊。

    她从小到大就是个没什么仪式感的人,自己的生日都想不起来过几次,她就想要踏踏实实的安稳。

    戒指有没有,婚姻有没有,都无所谓的。

    尤其是这个晚上,她就只要他从机场安安全全地回来。外面如此大的雪,她真是怕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她就只想要他。

    要他给她的安稳。

    只要他给她。

    只要他。

    “嗯,还挺好看的。”怀礼端详这个简单的指环儿,轻轻地一笑,又牵起她的手,一齐放在光下扬了扬。

    他的手很大,大她整整一圈儿。

    “真的假的啊。”

    南烟笑了。

    “真的。”

    怀礼侧眸看她,由衷地说。

    “——行行行,好了吧?好了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怀兮站一边儿简直看够了情侣们的臭把戏,干咳了声,让一旁的程宴北举起了个小型家庭摄影机,“我和我老公给你们录像,这种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一定要录下来——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我哥跟人求婚了呢。”

    “你现在该见到了吧。”怀礼笑了笑,挺没好气地回嘴。

    怀兮不客气地反诘:“——见到了啊,谁知道这么狼狈,戒指居然都弄丢了,下这么大的雪你人还差点没回来。”

    怀礼就只是笑,懒得同怀兮再争执。

    程宴北和怀兮结婚的时候就是朋友帮忙拿摄像机录像的,这一次他们俩人有足够的经验。

    怀礼还跟他们商量:“明天我买了戒指,再拍一次吧。”

    怀兮调笑:“别人就求一次婚,你怎么求两次。”

    “不行吗。”怀礼还煞有介事地问南烟的意见,“可以吗。”

    南烟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了。”

    灯光不很亮,倒很有氛围,烛火缭缭中,巨大通明的落地窗外雪色如痴如缠。南烟落入面前男人饱含笑意的眼底。

    他的眼睛璀璨如晚星。

    从前总以为看不透他。

    现在看到他眼里,居然全部都是她。

    到了这个时刻,南烟却开始紧张了。

    她还没说话,她的手就被他轻轻地牵起了。怀礼似乎也不知第一句该如何开口,只是深深地凝视她。

    怀兮也不同他们二人插科打诨了,她的手轻轻搭住程宴北的肩膀,两人一齐凝视这一方摄影机中小小的屏幕。

    屏息。

    看向他们。

    程宴北怕她站不稳,另一手还扶住了怀兮的腰,边嘱咐:“靠着我吧。”

    怀兮于是老老实实地靠住了他。

    一方屏幕里装着一段故事。

    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像是为这个故事量身打造的天然造景。

    怀礼将她的手牵引到自己唇边,深深看向她,轻轻吻她手指上那个简陋的皮筋儿,与她指节白皙柔嫩的皮肤。

    “你很紧张?”他好笑地问她。

    如此吻得南烟又痒又想笑,她看着他,“是啊,你肯定也是。”

    又想哭。

    突然这么正式。

    真是一种温馨的尴尬。

    南烟简直想尖叫,可不可以不要在这里,不要录像了,他们私下去谈论这件事情吧。

    这一刻对于她和他实在是太奇怪、太奇怪了。

    可是又太重要、太重要了。

    “是的,我真的很紧张,所以我们按部就班来是不是会比较好?”

    怀礼温和地看着她说。

    “?”

    南烟疑惑。

    怀礼低头笑了笑,好似终于将今晚害怕她会失望、会对他失去安全感的担忧放下了,他也信任了她。

    于是抻了抻西装裤面。

    屈一条腿,身体向下沉去。

    “……”

    南烟心如鼓擂,几乎尖叫出声。

    她凝视下方单膝跪地的男人,眼眶终于忍不住红了。

    他有几般模样不曾给别人这么看过呢,对别人如此过呢。他这样傲慢的男人,居然第一次为了她低下了头颅。

    他是认真的。

    “虽然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包括送你戒指,让你等我,包括,现在跪下跟你求婚,这些实在是太俗套了,是不是,这些事情我之前从来没想过,也绝对不会去做。

    “但是南烟,因为你,我开始想有未来,开始想做这些事情。我甚至,想在你身上要一个俗套的、想跟你走得更远一些,能够远到终点的答案。

    “我还是想最俗套,也最正式地问你一次——

    “你愿意接受我吗。”

    他的嗓音徐徐低缓。

    字字清晰。

    唇角依然漾着方寸不乱的笑意

    如此温柔。

    她与他从头至今,从学生时代的匆匆一面到现在,她都不认为有多么的俗套。

    ——也许也很俗套。

    俗套得像是那场不期而遇的电影。

    离开北京的那个晚上,他们相遇在散场后,看的同一场俗套的电影。

    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女人。

    他决定来见她。

    女人也爱上了那个男人。

    所以她决定奔赴他。

    原来所有的浪漫都逃不开最终的俗套结局。

    曾因为或多或少的原因去追逐那些特别的浪漫,以为足够清醒足够特立独行,谁知还是为了一个人,奔赴到最终那个俗套的结局。

    还不赖。

    是的。

    真的还不赖。

    怀礼也觉得很不赖。

    长久以来好像一直被父母婚姻的失败导致对他的冷淡包围着,威胁着,渐渐地他也忘记了,人是需要亲密关系的。

    有一个人与他共度余生,多么幸运。

    有一个属于他和她的家,多么美好。

    南烟低眸看他,视线渐渐氤氲了。

    她以为自己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其实很难被接受,但却没想到,却是他问她愿不愿意接受他。

    “你先起来我再告诉你答案吧,”南烟苦笑不得,红着眼看着他笑,“怀礼,你这样我会很难说出我想说的话。”

    怀礼很轻地笑了笑,起身。

    南烟盈盈地望他一眼,竟觉得他们此刻非常滑稽。她能感觉到他们都明显忍着笑意。

    然后她朝他伸了伸手。

    怀礼就抱住了她。

    “天啊,你俩这也太尴尬了把……”怀兮小声跟程宴北吐槽,“求个婚而已,等以后我的小侄女长大了,回头看她爸爸跟妈妈求婚的录像,会嘲笑你们的吧。”

    是好尴尬。

    也好笨拙。

    原来真的爱一个人是会变得笨拙的。

    南烟靠在他的胸口,能听到他沉稳而有节律的心跳,看窗外雪势纷纷,过去的跌宕起伏已经被抛得很远、很远了。

    已经顾不上这段视频录出来会是什么样的效果了。

    也许滑稽。

    也许尴尬。

    也许好笑。

    都顾不上了。

    南烟的视线怔怔地看外面,忽然觉得怀兮他们也都不在了,如此如同被隔绝在一个玻璃罩子中。

    满世界只有他与她二人。

    “怀礼,我应该为前两天的事情向你道歉,”南烟很轻声地说,感觉自己的声音擂在他胸膛。

    回荡着他的心跳,传到她耳中。

    怀礼低下眸,问。

    “怎么了。”

    “这两个月你都做得很好,很好,一直都特别好,我突然那么没有安全感,”她嗓音喏喏地说,看向他,“你今天问我‘接不接受你’——我就觉得那天我的话,可能伤害到你了。”

    伤害到他?

    这两个字是怀礼从小到大很难听到的两个字。

    他好像习惯了游刃有余的温和姿态,总是趋利避害地生存,成为长辈与同辈眼中那个让人几乎挑不出毛病的人。

    尽力地顺从。

    迎合。

    到最后都慢慢地找不到自己了,等到反应过来,这种沉重的“角色感”已经压在他身上很久了。

    慢慢地忘记,原来他也是有资格拥有真实感知的。

    不开心了就要真诚地说出来,想跟谁在一起就要立刻当机立断地做出选择,要察觉到那些对自己切实的伤害,这样才能学会怎么不去伤害别人。

    可惜他人生三十一年,几乎都浪费在不真诚的事情上,一向随心所欲,来时热烈去时冷淡。

    虚浮的。

    所以她曾经才会说他虚伪。

    说他自私。

    “——我以前也不该说你虚伪和自私的,这很伤人,”南烟立刻为自己曾经的话道起了歉来,“因为你一旦与我开始,我们就是新的我们了。”

    她如此说着。

    很真诚。

    “所以不用担心我是否接受你,因为现在的你和我在一起,你的每一个姿态都特别的真诚。”

    她说。

    看着他,渐渐地扬起了笑容。

    彼此好像彻底在对方面前赤裸,所有的弱点,所有的不可说,全都赤袒袒、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毫无戒备,终于真诚。

    从前半真半假的他们不复存在,两个孤独的灵魂相遇,两颗心为对方踏实下来,也许并非最初就抱有期待的得偿所愿,但的确是最真诚的结局。

    “所以怀礼,你不用突然单膝下跪这么向我求婚的,你和我都是厌倦俗套的人,我们从最开始就不够俗套。”

    南烟顿了顿,从他怀中抬起头。

    终于给了他答案。

    “我只希望我们的结果是俗套的,俗套到老的——以后无论如何,只要你对我真诚,那么我会接受每一个你,我会永远,永远,永远,为你保留我不俗套的那一面。”

    从前到现在,怀礼听过太多的情话。

    无外乎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但是都比不上镌刻在她的画右下角一句简单的。

    for lance。

    她很少说爱他,很少说喜欢他,说的最多的也只是那一封封曾经篡改过的年少情书。

    可她的每一句话。

    每一个眼神。

    面对他的每一个笑容。

    都在说爱他。

    喜欢他。

    他其实也没有太多安全感。

    这些日子以来也总是担忧她只是想给孩子一个爸爸才与她在一起,她去俄罗斯读书注定与他无关,他和她同去,知道她需要人陪,她也同时明白,他也同时需要人陪。

    他只不过没将自己的那些不安的想法说出来了罢了。

    甚至还担心,这么同她说结婚,她会不会还觉得他自私呢。

    “你说我自私就自私吧,”

    彼此面对面。

    怀礼牵住她,拇指的指腹摩挲她无名指上那枚小小的橡胶圈儿。他用一种极端真诚的眼神凝视她。

    她要真诚的他。

    那他就给她百分之二百真诚的自己。

    “跟你结婚的确是我自私,自私地不想让你把那些‘不俗套’的一面给别人,”怀礼嘴角微牵,很温柔地笑,“所以我宁愿俗套一点。”

    南烟情不自禁地笑。

    倏尔他又微微俯身,靠近了她的耳边。

    嗓音很低。

    “因为如果哪天我发现你的画儿是给别的男人的,我会嫉妒到发疯的,”怀礼很轻声地说,“其实,我早就很嫉妒你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了,所以一定要用最俗套的东西绑住你。”

    哼。

    原来早就吃醋了啊。

    他耳语明显是不想录像的两人听到,说白了还是个很好面子的男人。这一遭惹得怀兮和程宴北还非常跃跃欲试地想听他们说什么,怀兮嚷着:“——说什么啊,不录进去你们以后翻旧账的时候忘记怎么办?”

    他们自然不会跟对方翻旧账。

    对于他们来说,现在就足够得温柔,足够好了。

    陷入回忆容易,珍惜当下最难。

    南烟瞧着他一直笑,手又缓缓地被他牵起。怀礼吻了吻她那枚简陋至极的戒指,一个眼神就告诉了她。

    她的所有,他也早就接受了。

    怀礼抬眸看着她:“所以结婚吧,南烟,我们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跟我结婚说不过去吧。”

    “——那你当初不是还说,要看看以后我会和什么样的男人结婚吗,”南烟不客气地回嘴,翻气了旧账,“现在你看到了?”

    “看到了。”

    他笑着说。

    “我连以后的我们都看到了。”怀礼说完,还转向了怀兮,“现在可以关了吗?我们平时不会这么说话的。”

    “你们平时说的话,我肯定也不能听啊。”

    怀兮嘟哝着。

    她还以为怀礼求婚会是多么惊天动地的场面,录像到现在,居然有点儿兴趣寥寥了。

    原来怀礼这样的男人为一个女人动心、驻足。

    也不过如此。

    南烟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昨天和怀兮出去逛街还买了条裙子呢,准备今天等你回来穿的。”

    怀礼有点惊讶,轻笑:“你居然也这么正式。”

    “……是啊,”怀兮无奈地耸耸肩,“结果还没换呢,你们俩说完了。”

    怀兮突然职业病发作了,又建议道:“反正下次买了戒指还要录,不如刚才就当彩排走个过场了,再录一遍吧,不然我的小侄女出生了,看到爸爸跟妈妈求婚这么无聊……”

    “我很累了,”怀礼不由分说地揽过了南烟的肩膀,垂眸笑,“去休息吧?”

    “……”怀兮后面的话呛住。

    南烟只得抱歉地对怀兮笑笑:“麻烦你和程宴北今天给我们录像了,回头你把视频发给我,我出去刻个光盘好了。”

    “光盘?”怀礼倒是挺无所谓,“是怕丢吗。”

    “是啊,万一手机坏了,或者丢了数据怎么办,很容易出现这种状况吧。”

    “没关系,那就再求一遍,”怀礼笑笑,温和地看着她,“但是我觉得,录像什么的就算了吧。”

    南烟深以为然。

    她和怀礼真是不适合这种过于正式,甚至正式到有些做作的场合。

    南烟还挺认真又很故意地问他,“那如果以后,我们很老了呢,你也可以跟我求一次婚?”

    “可以,有什么?”

    “这样,难道不像在表演吗?”南烟觉得奇怪。

    “对着摄像头才像表演。”

    怀礼背过怀兮,咬着南烟的耳朵据理力争。

    怀礼这次说什么都带南烟回北京养胎了。不舍得彼此不在对方眼前,多一分的思念都成了煎熬。

    老晏在怀礼生日前一天去世。

    1月21日。

    北京下了灾难般的一场雪,没冲散北京城浩浩荡荡一片欣然红色的新年气氛。

    还差一周不到就要春节了。

    那天南烟去医院做了产检。

    能从b超的图像上看到宝宝小小的、灵兽蹼一般的手掌了,好像在对他们挥舞。

    怀礼还没喜悦完,匆匆接了个电话。

    得知老晏撒手人寰。

    那天晚上南烟等他等得在月租公寓的沙发上小眯一觉,醒来时她已经被他抱上了床,棉被加身,又多给她的双脚围了一圈儿毯子。

    他一向细心。

    他一个人坐在阳台抽了一整盒的烟,关着门,等味道差不多散尽了才去洗澡,然后上来。

    从她的后背靠过来,下颌搁在她肩窝。

    紧紧环绕住她。

    老晏对他的特别意义让他人生几乎二十年都顺从无比,从无忤逆。

    他顺着老晏的期望学了医,无可厚非,他自己就很喜欢;他对婚姻与亲密关系态度玩味,差点与晏语柔结婚,却因为南烟横冲直撞的闯入告停,触底反弹彻底的叛逆,让他成为现在与她在一起的他。

    感受到她的呼吸没刚才那么规律了,怀礼知道她醒了,便沉着声音问:“今天天我从医院离开,医生还说什么了吗。”

    他不愿错过一丝一毫。

    去的医院是u。

    他正好要去见他姑姑,所以南烟顺便把产检做了。

    “医生说让我不要总是熬夜画画儿了,其他的一切正常,宝宝很健康,”南烟的手掌贴住他环住她腰身的手,手指依着他五指点过去,“都能看到手了。”

    “嗯,那就好。”怀礼吻她温热的后耳廓,嗓音沉沉:“宝宝一定要像你,有一双会画画的手。”

    “那她如果像你呢,要学医?”

    “那就学。”

    “那你呢,不当医生了吗。”

    南烟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了。

    怀礼沉默了。

    她顿了顿,不想瞒他,也不想让他再自我欺骗下去了,十分坦诚地说:“今天碰见夏之漫夏医生,她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你姑姑也希望你回去吧。”

    他“嗯”了声。

    “所以你真的没想过要回去吗,”

    南烟转过身来,于黑暗中凝视他的眼眸,逆着不甚明朗的光线,雪地将月光映照成另一个镜面。

    “怀礼,我知道你不回去u,这么三个月了没再当医生,一方面是为了好好陪爷爷走完最后一程。

    “另一方面你也是在反抗他,对吗,”

    南烟缓声说,力图不让自己语气过于着急。

    他在反抗。

    她知道。

    他抛下一切,工作,房子,车子,什么都不要了,和她去往俄罗斯,挣逃出所有人的可控范围。

    就是一种反抗。

    甚至可以说,他和她结婚。

    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对他自己过去所坚持的“不婚主义”的一种反抗。

    这么久了都没重新再拿手术刀。

    不是因为他害怕那场并未造成糟糕后果的手术事故,会给医院带来的名誉危急。医院这么多,圣彼得堡,港城,北京,上海,哪里他都可以去。

    他只是在反抗老晏多年来对他的控制。

    反抗那个过于顺从的自己。

    可是。

    “可是,怀礼,你是真的因为喜欢当医生当初才去学医的,不是因为谁的要求,”

    南烟轻声地说。

    她抬起手摩挲他冰凉的脸颊,他的唇。

    “你是最好的心外医生,以前儿童康复中心的孩子们都喜欢你,不仅仅是因为你这么温善的性格,而是因为你救了他们,你明白吗。”

    怀礼鼻息轻动,从他的呼吸中都能感受到他今日的疲倦。

    南烟都怕自己这样的话在今天这样的时刻说过于不合时宜了,他却是握住她抚他唇的手。

    她的指腹贴着他的唇。

    他啄吻一二。

    然后温声地说。

    “但是我不是因为为了反抗他,才跟你在一起的,你要清楚。”

    “——怀礼,你不要岔开话题,虽然我挺感动你说这个我自己也知道……”南烟小小声地嘟哝,然后有些不满了,“我在认真地跟你说。”

    “我也很认真。”他疲惫地笑。

    “所以,你到底还当不当医生了——”

    “当然要,我从来没说不要,”他说,“其实我想明天跟你说的。”

    “说什么。”

    “我们年后去冰岛吧。”

    “……”

    南烟简直气不打一处:“这跟我刚才说的有什么关系?”

    “当然是看你留在哪里了,你如果留在圣彼得堡,那我就在圣彼得堡工作,如果你想在冰岛待久一些,那我就在冰岛吧。”怀礼淡声地说。

    “那我一辈子到处跑,你也跟着我一辈子,到处当云游医生?”

    “有什么不好,”怀礼倒是很无所谓,笑着吻她的额头,嗅她发丝儿间洗发水的淡淡香气,“有你,能拿手术刀,还有我们的宝宝,就很好了。”

    南烟没说话。

    怀礼又继续说:“因为你,南烟,我才知道不循规蹈矩的人生会多么的自由和满足,老实说,和你在一起,拿手术刀,都是我想要的生活。”

    “但是朝九晚五按部就班,不是我想要的。”

    他又倏然淡淡地一笑:“但是如果有一天你跟我说:‘怀礼,我不想漂泊了,我想安定在俄罗斯,或者港城,或者北京,或者无论哪里,开个画室,工作不工作都无所谓,你只想画一辈子的画儿’,那我会说,好,我跟你一起安定在某个地方,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南烟怔了怔,抬眸。

    黑暗中,依稀看到他闭着眼睛。

    话中字字句句却都是真切与诚意。

    “——我们想要的生活?难道……我说出来的,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你想要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他如此斩钉截铁。

    不假思索。

    “怀礼……你认真的?”

    “我哪个字像不认真?”

    “……”

    南烟沉默了。

    他是这么纵容她的自私。

    她自由自在惯了,必定不可能轻易就安定在一个地方相夫教子——“相夫教子”也从来不是她所追求的人生价值。

    他如此纵容她。

    “我会回去当医生的,医生是我想做的,你都不知道,几个月没碰手术刀我有多不习惯。”

    怀礼笑了笑,倏尔又沉下声。

    “但是南烟,我不舍得你一个人到处飘,我想到你以前可能就一个人背着画板,去这里又去那里,无依无靠的,我就总想补偿你——所以我一定会在你和宝宝身边。”

    南烟忍不住轻笑。

    “那我很想问问你,你有这么包容、纵容过谁吗。”

    “你说呢。”

    怀礼语气有点不悦。

    南烟便抱住他,撒起了娇,“好啦,知道了,没有,没有总行了吧。”

    怀礼便低吻她的鼻尖儿:“知道就好。”

    又是一阵冗长的寂静。

    彼此却是都无眠。

    “怀礼。”

    “嗯?”

    “今天很难过吧。”

    “嗯。”

    “给我抱抱。”

    “好。”

    “怀礼。”

    “在。”

    “如果你想哭就哭吧,别忍着。”

    “知道。”

    很久很久。

    南烟都没感受到他的眼泪。

    但是他在哭。

    从他进门到现在,看到他抽烟的背影,感受到他冰凉的体温,他的一呼一吸,他的心跳擂动。

    都在哭。

    她抱紧了他。

    他也立刻回拥,比她还要紧,将脑袋埋在她柔软温热的肩窝。

    很深很深。

    她抚他的头发,轻轻地拍他的脊背,如此安慰着他,好似有灼热的湿润落在她皮肤。

    但是很快被他的吻拭去了。

    以至于她都以为那是错觉中的错觉。

    “南烟。”

    “我在呢。”

    “我爱你。”

    她轻轻地笑了,自然知道这三个字于他的分量。她不问他对谁说过,因为她相信他一定只对她一人如此真诚。

    如此脆弱。

    “我也是。”

    她说。

    时间已经过了0点。

    本来这些天她在心底演练过无数次,0点一到就要对他说生日快乐。这是她和他在一起他过的第一个生日。

    此时她无法开口。

    可她和他都知道,以后她一定还有无数次的机会,能对他说出口的。

    新的一岁。

    他们拥有彼此。

    冰岛之行是与怀兮一起。

    程宴北他们车队这次参加的欧洲赛的场地定在挪威,提前一个月就去训练了。怀兮的肚子日渐隆起,终于下决心亲手递交了辞呈。

    他们怀家的传统还真是随心所欲,几个月前怀礼二话不说就从u辞职离开了北京。

    现在轮到了怀兮。

    怀兮直奔挪威,程宴北照顾她。

    南烟和怀礼去了冰岛。

    本来他们想去实地看程宴北比赛的,但怀兮嫌海拔太高,挪威现在还冷,都准备在电视上看转播了。

    南烟和怀礼就没去。

    找了个僻静的小村落住下来,远离了城市文明,环绕生活的只有恬静、舒适、自由,还有天边隐隐可见的极光。

    这个村子的医疗十分不发达。

    怀礼不是个轻易就做决定的男人。

    南烟信任他这一点。

    而他是真的在秉持医者仁心,圣彼得堡国立医院和他在圣彼得堡读研期间的导师团队,一直参与着俄罗斯扶持欧洲各国的医疗计划。

    怀礼在这个村落工作了一个月,圣彼得堡国立医院就带医疗团队前来驻扎了,提供了不少先进的医疗设备,救了不少的人。

    临产日期越来越近。

    圣彼得堡大学时至寒假,南烟重新做了一回大学生,获得了这么长时间的休假时间,成日待在房间里就是画画。

    一住就是快三个月。

    初初来还能去周围写生,身体越来越笨重后,就只能在家里待着了。

    郑南禾和她对北欧和俄罗斯这一片,都有独特的情结。这里过于严寒肃杀,又过于极端美丽。

    两种交织的矛盾美感就像是天边若隐若现的极光。

    南烟如今30岁。

    她得知自己怀孕已经足够彷徨,饶是身边现在有怀礼陪伴,她也时常忐忑该怎么面对一个新出生的小生命。

    一边感叹生命的伟大。

    一边又敬畏生命赋予人类与生俱来对它的恐惧。

    郑南禾怀南烟时才十七岁。

    十七岁,朝露般的年纪,外公外婆把她赶出了家门,她却还是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也许也是因为孤独吧。

    就像从南烟得知自己怀孕,就没想打掉这个小孩一样。

    这么一想,也没那么恐惧了。

    这个小生命在陪伴和守护她和怀礼啊。

    怀礼今天有手术,南烟画画儿到一半日常困倦,随便吃了点东西,躺在床上准备小憩一觉,结果完全睡着了。

    梦境中,好像出现了郑南禾。

    说来凉薄,自从郑南禾去世后,南烟从未梦见过她。

    也许是因为太爱太心疼这个她从小到大没叫过几天的妈妈。

    也许是因为刻意避免自己成为第二个郑南禾。

    梦里。

    郑南禾穿着那身漂亮的旗袍,撑着一把油纸伞,正值风姿绰约的年华,带着小小的她走过下着雨的南方小镇的青石街。

    南烟在梦里跑。

    但是好像又不是她在跑,是郑南禾在她的身体中跑。

    是一个生命在她的子宫中奔跑。

    不留神摔了一跤。

    一阵剧痛,她的膝盖就出了血。

    郑南禾这时停下来,转过那张与成年的她五六分相像的脸,笑着同她说:“跟上啊烟烟,你可要做个好妈妈的。”

    这两句完全没有任何关联的话就这样跳跃在了她的脑海里。

    南烟还在琢磨其中的意味——她太久没见到郑南禾,生前太多遗憾,死后梦里相见一定要多揣摩停留。

    膝盖上的伤口却越撑越大。

    越来越大。

    血流汹涌。

    她的下半身都开始流血。

    她痛得哭,疼得嚎啕。

    猛然一醒,怀礼已经回来了。他清俊的面容满是汗水,不住地说“别怕南烟,别怕宝贝。”

    “我带你去医院。”

    “别怕。”

    可郑南禾的话。

    郑南禾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回荡。

    “别怕,你会成为一个好妈妈。”

    “你要做个好妈妈。”

    烟烟。

    烟烟。

    “烟烟,你有一个好妈妈。”

    “你一定会有个好妈妈,比我好的妈妈。”

    “你的妈妈南烟,一定是个很好的妈妈。”

    “烟烟。”

    “烟烟。”

    “你妈妈会教你画画,她是个很厉害很有才华的画家。如果你想拿画笔,她一定愿意坐下来教你一整天都不会厌倦。”

    “烟烟。”

    “你的爸爸会从小将你照顾的很好,他是个很厉害的医生,不会让你经常生病。如果你以后想学医,大可以向他请教。”

    “烟烟,你的爸爸妈妈是因为爱情在一起的。”

    “他们相遇得非常浪漫,非常。”

    “烟烟。”

    “所有人都会喜欢你,爱你,陪你长大。”

    “我亲爱的烟烟。”

    数月之前。

    封寒肃杀的贝加尔湖飘起了渺渺茫茫的冷雾,那个日光稀薄的早晨,载着她与怀礼飘飘荡荡的轮渡上,他们确定了这个孩子的名字。

    郑南禾生前最喜欢叫她烟烟。

    她也最喜欢妈妈喊自己烟烟。

    “那就叫怀烟吧。”

    怀礼那时听了她对郑南禾的回忆。

    如此决定下来。

    “啊,那你以后要叫我什么呢。”

    南烟撑着下巴问他,当然她不介意把这个称号让给自己的女儿。

    那么,她呢。

    “我也从来没叫过你烟烟吧,”怀礼那时笑着看着她,唇一开一合,“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

    前几天身体不太舒服,给大家鞠躬了!

    再写三四张带娃日常就要全文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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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一篇朋友的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新人作者!

    《热吻晚风》作者:万顷

    1众所周知年家大小姐年稚,娇纵金贵,横行霸道,前半生小二十年里从没受过委屈。

    直到,大四毕业那年,她被个绝情的狗男人甩了。

    年氏滑铁卢,屈辱至极!

    2再次见到对方,是在三年后的订婚派对上。

    彼时北城季年两大家族联姻,年稚即将跟个陌生男人喜结连理。

    虽说包办婚姻不可取,可见到那个狠心把自己踹了的狗男人,年稚才是真的气不打一处来。

    她倨傲地走到他面前,出言嘲讽,“本姑娘不想在订婚宴上看见你,毕竟我马上就要有合法老公了,比你高比你帅,还死心塌地地爱我。”

    终于算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没等她开心几分钟,下一刻,管家就拉着年稚,笑眯眯地指着前男友说,“小姐,这位就是季家独子,您的未婚夫季初少爷”

    你再说一遍他是谁?

    『重度社死是一种什么体验?』

    年稚答:谢邀,感觉挺好的,就是我现在已经连夜买了去火星移民的票了。

    后来,年稚看着这个混身发着光的男人踏破泥泞,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时,红着脸小声嘟囔了句:祸水。

    他一如晚风温柔包容。

    1男女主双c双处,彼此唯一

    2有少量剧情,但剧情都是他们爱情的催化剂

    3是个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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