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惊
49心惊
南烟正望着那电梯口出神, 手机忽然震动了下。拖回了她思绪。
徐宙也发了条微信给她。
-[ 我今晚要晚一点,我让宋欢顺路接你去店里吧。 ]
已经六点半了。
-[ 现在? ]
-[ 你忙完了吗? ]
-[ 还没有,估计还得到昨晚那会儿。 ]
南烟顿了顿, 思考须臾:[ 你让宋欢先去吧, 车你开了, 他过来还得倒地铁,我结束后自己打车过去。 ]
徐宙也有点犹豫:-[ 你一个人可以? ]
自从上回去了保安室, 第二天儿童康复中心就加强了安保。展馆最近陆陆续续运送标本,进出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工作人员, 别人也进不来。
徐宙也下午就去冷泠的美术馆谈事情了, 南烟也不好意思打扰他。
-[ 应该可以的, 你先去忙吧。]
徐宙也还是不放心。
-[ 不行,你快结束给我个打电话,到时候我们再商量。 ]
手机快没电了,南烟赶紧开了省电模式放回了口袋。好几年前的款一直没换,电池越来越不耐用了。
“下月北京这么几家livehouse有演出……八号的drqueen,十五号的愚公瓦舍, 二十二号的鲸吻club, 月底还有个temple line, 哦, 他们家主要是圣诞酒会, 已经有乐队去演出了。”
怀郁翘了个二郎腿懒洋洋刷着手机,坐在办公椅上转了小半圈儿, 朝向办公桌对面的陈舒亦, “你不如自己问我哥好了,让他带你去,这么多我也不知道他要去哪一个啊, 我见怀野那都是上世纪的事儿了,不知道在哪演出。”
陈舒亦并非不想问。
前几次也约过他去看望老晏,去吃奎宁牛肉,去看话剧什么的,但总归有个理由的,也不止他与她二人。
这种私人的事问多了,还想邀约,却总不够矜持了。男人更喜欢主导权,费了劲儿往上凑的总显得廉价一些。
甚少这么晚见怀郁还端端正正地坐这儿,“你还不回家?”
“我等他。”
“有事啊?”
“想一起?”怀郁斜眼瞥她,笑道,“今晚你就别去了吧,我们订了家私房菜,给他那个白俄罗斯的大学同学和她老爸送行。他俩挺暧昧的,你去了不合适。”
有意说给她听的。陈舒亦没好气瞪他一眼。
正要说话,怀礼推门进来了。
傍晚送来了个高危病人,怀蓁已经进了手术室。怀礼白天一台手术,下午还抽空去了趟老晏那里,回来又坐了会儿诊,难得晚上不用做手术,清俊面庞上疲容不减,径直走到里面去换衣服了。
“走吗?”怀郁遥遥问他。
“还有点事情,”怀礼换了件干净的白大褂出来,整理一下医袍领口与衬衫领带,颔首,重新把工号牌别到胸口,“你先过去吧。”
怀郁屁股也坐不住了,起身,伸了个懒腰,“——那行,我过去等你,快八点了,你可别再晚了。”
怀礼戴好了口罩,人立刻又出去了。
多的话也没有,应该是有急事的。
陈舒亦望他背影,几分若有所思。
怀郁突然在她脸前打了个响指:“喂,走不走?顺路给你送回家?你等他送你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吃过了晚饭,汤佳佳还在画室画了会儿画,护士没发现她发烧,刚上来了下量体温不对劲了,立刻通知了怀礼。
小姑娘先天性房室间隔缺损,一个多月以前发了病,就是傍晚一直咳嗽又发热,家人没在意以为只是感冒,结果是严重返流,都迫害到了呼吸,差点危及生命。
她父母离婚很早,分居两地,手术后来过一次,轮流陪床了几天又走了,后面都是她姨妈在照顾她。
护士说,最近她姨妈也不常来了。
儿童康复中心的孩子们知道自己从小生病,心性都很敏感,汤佳佳更甚,平日还有点孤僻,此时一双漆黑的眼睛懂事地看着怀礼,问:“医生叔叔,我还要做手术吗?”
怀礼用听诊器听她的心率,目光柔和,“今天感觉怎么样,呼吸困难吗。”
“鼻子堵了,”小姑娘糯糯地说,“昨晚和周周从外面回来就堵了。”指了指隔壁床的小孩子。
“昨晚很冷的。”怀礼凝神片刻,这才神色稍缓。伸手抚她额头,只是普通发热的温感。
“没事吧。”护士有点担忧。
“就是感冒了,有点发烧,没事的,”怀礼又揉了下小孩儿的头发,轻轻笑了笑,“最近要注意保暖,记住了吗。”
小姑娘一个劲点头:“记住了。”
怀礼起了身,准备走了,“再有什么状况随时给我打电话吧。”
“辛苦怀医生了。”
这时,护士长上来了,手上电话还没挂,在门边急匆匆地问:“——小林,你晚上见到rita老师了吗?”
“——烟烟姐姐吗?”汤佳佳先接了话,“我见到她了的。”
怀礼和护士们听到这个奇怪的称谓,同时看过去一眼。
小姑娘说:“刚才我在楼下画画,烟烟姐姐回来了一趟拿东西的,还教我画了会儿画。”
“什么时候?”护士长弄明白了这个“烟烟姐姐”就是rita老师,问,“她没下班吗?”
小林那时也见到南烟了,思索了一下说:“七点半那会儿吧,她最近不是都在展馆画画,画到很晚?”
最近展馆那边陆陆续续运东西,闭馆时间时早时晚,前几天都九点多才关,南烟他们基本也九点多才走的。
“……哎呀,”护士长着急了,“肖老师给我打电话,走之前忘了告诉rita老师今天正常时间闭馆的,她手机打不通了,也不知走了没走。”
“正常几点关?”
“八点。”
“天……已经快八点半了,她不会还在那儿吧?包和衣服什么的还在楼下画室放着呢。”
护士长见怀礼要走,不好意思地说:“怀医生,你要下班的话能麻烦你顺路过去看一眼吗?我这会儿给保安处打个电话,我楼上还有个新转来的病人,实在走不开……”
回到这里时手机还有电,接到了个物业打来的电话。说今天又有几个闲杂人等去骚扰住户了,让她去处理一下。
亲自处理绝对无用,想都不用想。南烟只能让他们报警了。
警察去了估计都没什么用。
公寓那边她是不敢回去了。
陈冰又来了电话,说房东跟他反映了这个情况,有意把房子收回去。他过两天回北京就处理这些事情。
南烟觉得自己离被迫放弃不远了。
这么一惊吓,现在待在展馆哪儿都不敢去了。徐宙也还没说他那边有没有结束,她给他发了条消息,说她再多画一会儿。
刚发出去手机就关机了。
真糟心。
调好了颜料,小心翼翼地爬上了高脚架,正准备继续,头顶的灯突然“啪——”的一声,灭了。
南烟头皮一麻,心跳都停了一瞬。
四周寂静如谜,地灯都灭了。应该是从总闸切断了电路。
楼下就是诡异的标本丛林,平时从那儿经过就阴森森的,此时更是如坐针毡,双腿悬了空犹如飘在悬崖边缘。
“有人吗——”
南烟尝试喊了一声,尾音发颤。她记得刚回来时下面还有人走动的。
此时却只有冰冷的回声慢悠悠回答了她。
她越来越紧张。
难道闭馆了?
昨天不是这个时间啊。
虽很不愿承认,南烟从小都有点怕黑。刚搬进公寓的那个晚上,去怀礼家借了浴室离开,黑漆漆一片的消防通道走两步就脚软了,不敢再向下了。
最后还是他带她下去的。
这个记忆点突然从心底冒了出来,又吓到了她。
居然记得这么清楚吗?
可既然冒了头,这么抽丝剥茧下去,他揽着她腰的手掌的温度,力度,他怀抱的香气,落在她额顶一向平稳沉缓的语气。
都仿佛昨夜才经历过。
不,昨晚不是。
昨晚她没注意打开了淋浴,水沾到了伤口。疼死她了。
最近真的很倒霉。
南烟这么感叹着,想起二层哪里好像有个紧急呼叫铃的。
她用胳膊支撑住自己,尝试从高脚架下去。黑暗中,她的腿都在发抖,生怕这玩意一个不稳又倒了,再来个脸朝下怎么办。
最终尝试了一下就作罢了。
黑黢黢的,根本看不到踩脚的位置。踩空了又要摔跤的。
这怎么办啊。
她不会今晚要在这儿待一晚上吧?
算了,一晚上也好。
免得她又心惊胆战地怕谁半路跟踪她。
可是,该怎么告诉徐宙也?手机都没电了。
南烟在高脚架上不动了。
她生得娇小,一条腿能踩住高脚架的边沿,便这么微微环抱住自己,下巴搭在膝盖上,缓解着黑暗中的焦虑。
手轻轻触碰面前的墙,颜料已经干了,砂砾的、稠腻的质感,在她指尖掠过。一笔一笔,从设计稿到实操,都出自她手。
成就感自然有,而且万分充沛。
就如奶奶替她骂赢了那个挠破她脸的女孩子的家长,回家还给她做了一顿热腾腾的小馄饨。
吃完了,胃暖融融的,还有说不出的餍足。
她还记得自己画了什么纹路,便一下一下地顺着颜料的纹理描摹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腿都蜷缩得有点麻了,但渐渐地,也没那么害怕了。
以前总不信福祸相依,有得必有失的道理。
现在她信一些了。
出不去了,在这儿待一晚,除了黑暗,可以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想。
没办法接近怀礼,用尽心思也撬不开他世界的冰山一角,放弃了这60万她还有——
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一层灯光陡然一亮。
南烟眨了眨眼,清醒了一些,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有人大声地喊:“——楼上有人吗?”
“有人吗?”
“——还有人在上面吗?”
好像是保安。
谁叫的人?
南烟正了正身,放下一条腿时都麻了。她坐在高脚架上,舒缓着从脚底泛起的钻心过电般的感觉。
不多时,那阵脚步声又飘近了。径直到了二层。
来了两三个人。
其中一个是。
怀礼?
他还穿着一袭笔挺洁白的白大褂,看起来还没下班。一手落于西裤口袋,正打着电话,走在后方,缓缓向她的方向来。
手里还拿着她落在儿童画室的包和外套。
声线徐徐低沉,音质清润,看向了她:“嗯,我找到她了。”
走近了。
怀礼抬起眼,看向坐在上方的她,眉目淡淡的,伸出手,“跟你朋友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
朋友?
南烟看他一眼,接过他的手机。
不接不要紧,第一句就是徐宙也炸耳膜般的问候——
“——肖迩居然没跟你说今天正常闭馆?”
火急火燎的。
他们刚才居然通上话了?
南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是谁先联系到谁的,又看下方的男人,而他也正用那双好看的眉眼瞧着她。
几日没见,清俊面容上却没太多一贯的温倦笑意了。
“没有,他下午很早就走了。”南烟腿上的感觉稍舒缓了,准备下去了。脚一软,差点没踩住。
他又及时扶了她一把。
清淡好闻的雪松香气抱拥住了她。
熟悉的气息,她心都跟着抖了抖。
一抬头,又撞入了他眼底。
怀礼迎上了她视线,一手轻轻带了下她后腰,“扶我一下。”
南烟顿了顿,还是扶了下他的肩膀,站稳了。
来不及说谢谢,南烟立刻对徐宙也解释道:“我从后门进来的,他们没看见我,可能以为上面没人了吧……我也不知道今天提前关门的。”
“这边。”
怀礼带了下她的方向,这么揽着她向外走。
徐宙也当然在意电话这边有谁。听声音都听到了。
今天如果不是肖迩给他打电话说她电话打不通了,他也不会顺着肖迩给的护士长的电话再打到了这里。
“你没事就好,”徐宙也言简意赅地说,“我跟他们说下我提前走,我去找你吧。”
“——不用了,”南烟去过那个美术馆,虽不远但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也不想耽误他的事,“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我打个车。”
“不行——我去找你。”他很强硬。
“我真没事,”南烟说,“出门打个车就行了,你去忙画的事儿吧。别耽误了。”
徐宙也嗫嚅了下,“那你晚上别乱跑啊。”
南烟还没听清这句,那边就有人大声喊他的名字了,盖过了他的声音。
她知道他们今天应该在布置展场,据说还挺麻烦的。
南烟挂了电话,手机还给了怀礼,笑吟吟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别人说的。”怀礼重新收回了口袋,带她一阶一阶地下楼梯。
南烟哦了声,也没推开他,好似回到了那天走漆黑一片的安全通道。她打量一下他的穿着,“你还没下班?”
“现在下。”
现在?
怀礼微微垂眸,看着她,眼底几分笑意:“以为我顾不上下班就来找你了?”
“是有点呢。”南烟笑一笑,心下却不是很确定。
怀礼便不说话了,带着她径直朝a栋大楼下的停车场走,找到了自己的车,拉开了车门,“上去等我。”
“嗯?”南烟没反应过来。
人都坐进去了,见他朝偏隅的直梯那边走去。
不一会儿又下来了,褪去了白色医袍,一身西装笔挺,朝这边过来。
这么好心?
主动送她?
不一定吧。
怀礼拉开了车门,坐上了驾驶座,彼此对视的一瞬,好像就知道了对方的目的。
一贯如此。
他发动车子,淡淡问了句:“你手机没电了是吗。”
“对,那会儿关机了。”南烟解释说。
“怪不得,”他没什么情绪地笑了笑,“我以为你被锁了应该会打电话给我的。”
南烟一愣,又笑开了,略带娇憨地说,“我又没你电话怎么打给你,我本来想着如果没人来……”
“——真没我电话?”
怀礼淡声地打断了她,回头看她,眉眼之间依然笑意微微的。
“没有。”
不知怎么,触到他这样的目光,没来由的心惊。
怀礼又回过了头去,唇角仍淡勾着,语气平平,“怪我,忘了给你了。”
“……”
车身载着他们驶出了医院。
一路霓虹飞速掠过,南烟见他车的方向好像是他们公寓所在的那个小区,立刻说了句:“那个,我今晚不回家的——”
“去找你朋友?”怀礼瞥她一眼,扬眉,“还是,跟我找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elsa:狗男人这是你第二次放我鸽子了!
来啦来啦!
明天——————!!
定时更应该在晚上,关注一下文案或者wb通知哦
----------------------
感谢在2020-10-19 22:55:08~2020-10-20 23:5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莫萌萌啊、tina2090 2个;是小王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a 17瓶;黎依冉 9瓶;仙琼琼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