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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满座衣冠朽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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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珩做事喜欢较真, 尤其是对郁止。

    即便是发现有些事或许是他意料之外,且在往他最不想的方向发展,但他仍然想要找到切实证据。

    发现他的人有可能移情别恋, 他第一反应也是把人杀死,然而之后呢?

    谢辞若是死了, 他还怎么知道郁止是否移情别恋?

    他心中执拗,比起无法接受郁止移情别恋上谢辞, 他更无法接受郁止会移情别恋这件事。

    谢辞算什么,有一个他能杀一个。

    可是没了谢辞,还可能有其他人。

    他怎么能……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别人?!

    楚珩握紧双拳,尖锐的牙齿死咬唇瓣, 唇上已经流出艳红鲜血,活像刚刚吃了人, 还没擦干净嘴的妖孽!

    他脑中拼命回想那一幕, 想要给郁止找各种理由开脱, 或许他只是太过心急,或许他是因为谢辞在保护他,才会出手救人, 或许是……他知道那玉佩并不是他们那一对,才会牺牲地毫不犹豫。

    思及此, 他不由再次感叹, “若是他戴的是双鱼佩该多好啊。”

    他就不必这么纠结, 直接便能看出端倪。

    楚珩双眸沉了沉。

    “小林子。”

    “奴才在。”

    “将这玉佩备着, 朕要一直佩戴。”

    绯色双鱼栩栩如生。

    接下来一连几天, 楚珩果真戴着这枚与龙袍不符的玉佩,郁止知道,是给他看的。

    他暂时不知楚珩对谢辞是什么态度, 现在看着像是不在意,然而他想也知道,这不可能。

    那玉佩就像是鱼饵,勾引着他,试图看他上钩。

    郁止既已经在楚珩面前表明态度,自然不会因为现在而附和楚珩,自打嘴巴。

    这样的他,面对那枚玉佩,应该作何反应?

    啪!

    杯子重重落在桌上,楚珩几乎要气笑了,他沉着脸看着郁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你要朕把玉佩还给你?”

    他愤然起身,走到郁止面前,“郁怀桑,送出去的东西

    ,也是能向别人要回来的吗?”

    郁止后退半步,与他保持距离,“既如此,那已经了断的感情,陛下又何必时时提醒,刻刻在意?”

    “若陛下只当它是寻常物件,臣自当不会在意,更遑论讨要。”郁止义正辞严道。

    “你!”楚珩气结。

    他本以为这玉佩会让这人念及二人的感情,亦或是因此心虚,可郁止都没有,他坦坦荡荡,表示他们已经了断关系,不该再执着于一枚玉佩。

    楚珩双目赤红,似乎藏着深渊幽火。

    他咬牙道:“郁怀桑,你以天下大义与我断绝,可没说过,你不再爱我!”

    郁止动作微顿,垂眸敛目,“或许吧。”

    淡淡一句带过,像是解释了,又像是什么也没说。

    “既然陛下不愿割爱,臣告退。”

    他轻易离开,反而让楚珩心中起疑,觉得郁止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他若非旧情难忘,便是借此以假乱真,洗脱谢辞的嫌疑。

    然而不日后,得知郁止那边的消息,楚珩差点没怒急攻心。

    郁止拿他手里的那块玉佩没办法,便将自己手里的那块给卖了。

    卖了……

    卖了……

    楚珩握紧拳头,厉声呵斥道:“派人给朕买回来!”

    “没用的废物,这点小事还要朕吩咐才办吗?!”

    他的人匆忙赶去,然而很不巧,他们去时,那枚玉佩已经不在,不知被谁买了去。

    一枚玉佩不算什么,郁止心中明白,他想在楚珩面前树立一个抛弃儿女私情,只为家国大义的形象,仅仅一枚玉佩远远不够。

    原本还担心的谢辞,因为手里一个案子,暂时离开了京城,这倒是让他放心不少。

    楚珩也是不巧,当他想要想要借谢辞来试探郁止时,却找不到人了。

    为此,他在宫中又是发了好大一通火。

    宫里日子不好过,虽然主子少,却不是个好伺候的,楚珩便不说了,就是那位刚出生的公主,也不好伺候,总有宫女嬷嬷不敢对上小公主的眼睛,觉得其中仿佛一片深潭

    。

    刺客一事被查了出来,乃是敌国安排的人。

    这事不奇怪,楚国和卫国不合多年,新帝继位不久,他们自然要派人试探一番。

    原本只是常规操作,多了一个人的加入,便让这场刺杀变得不常规了起来。

    这个人便是长公主。

    唯一的女儿难产而亡,自己又麻烦不断,长公主彻底忘了自己曾经的目的。

    她曾经要荣华富贵,要她子孙后代繁荣昌盛,只要把女儿嫁给皇帝,生下的孩子便是龙子凤孙,再没出息,也能有个王位坐坐。

    然而这一切,都在女儿死后化为泡影。

    她像是醒过神来一般,不再追求什么荣华富贵,只想报复楚珩,反正她已经这么差了,丈夫一家不喜,女儿也没了,自己的日子过得行尸走肉,倒是有个外孙女,但那又如何,若是皇子她尚且有几分心,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她毫无盼头,再惨还能惨到哪儿去?

    为此,她不惜利用现有的一切,助偷偷来京城的敌国人进宫,暗中行了不少方便,让那些刺客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新上任的大楚皇帝有多无能,让他们找到机会,差点一击必杀。

    楚珩看着被查出来的东西,神色淡淡,“既然长公主这么喜欢卫国,那朕成全她,来人,给朕派人看着公主府,一只苍蝇都不许给朕放出去!”

    此事,尚且无人得知这句话有何意。

    楚珩很快便以卫国无耻,主动挑衅为由,向对方发起战争。

    比起楚国富饶强大,卫国的大小不足楚国的一半,且各方面发展都不如一只脚迈入盛世门槛的楚国,否则又何必用行刺这等低劣手段,早就派兵攻打了。

    战争带来流血和死亡,但楚珩不在乎,他就想打得对方下跪求饶。

    郁止得知此事,不由微微皱眉,他不喜欢楚珩的行为,但对此也没什么可说的,时代不同,环境不同,一味地讲究和平平等并不现实。

    “有生之年,朕能让怀桑看见,将卫国纳入大楚版

    图,视线多年前的宏愿,怀桑,你高兴吗?”

    郁止:“臣之荣幸。”

    楚珩站起身,来到郁止面前,视线轻落,眸光微冷,“你想让朕做个好皇帝,朕可以答应你。”

    “可若是让朕知道……你离开朕,并非因此,而是有其他原因……”楚珩语气悠悠,勾起一抹冷厉的笑容,“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他还没打消疑虑。

    这段时间对谢辞的放纵和忽视,差点要让人以为他早就忘了之前的事,然而此时楚珩明明白白地说,他没忘,不仅没忘,还一点也没打消怀疑。

    早就怀疑楚珩是在降低他戒心的郁止倒是不意外。

    反而意外于这么久以来,楚珩都没对谢辞出手。

    让他差点以为自己准备要用不上了。

    今日听楚珩这话,才明白,大概还是用得上。

    他面不改色道:“陛下多虑了,臣无心儿女私情。”

    楚珩淡淡道:“这样最好。”

    嘴上这么说,楚珩心里却半点没信。

    这段时间,他已经派人盯着郁止和谢辞许久,并且已经将二人过去往来经历调查了个一清二楚。

    许多事,乍一看没什么猫腻,但细想,全都有猫腻。

    楚珩甚至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派楚珩送郁止回乡,若是没有那一出,二人或许永远都不会有关系缓和的那一天,更不会有现在。

    可到底有没有关系,已经进行到哪一步……楚珩勾唇一笑。

    养了这么久的猪,也是时候宰了。

    谢辞本人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去外地调查,一去就是两月,丝毫不知最近发生的事,就连楚国卫国开战,都是他回来后才知道的。

    回京后,他忙着把手里案子处理完,今日才终于有点时间,他再次半夜爬了郁止的窗。

    意外的是,郁止也没睡,他正坐在书桌前,似乎在看着什么东西出神。

    谢辞进来后,郁止也回过神,不着痕迹将书桌上一本书抽出,盖在面前。

    “谢指挥深夜造访,不知所谓何事?”

    谢

    辞还真有事。

    只见他在怀里摸了摸,终于摸出一个东西,递到郁止面前。

    看清他手里是什么,郁止神色微愣。。

    谢辞颇有些不好意思道:“上回欠了郁侍郎一块玉佩,我囊中羞涩,买不起贵重玉佩,本是想去金玉店里碰碰运气,恰巧看见了这枚玉佩,我曾与那店家有恩,他便将此赠予我,虽没花钱,但我觉得甚是有缘,郁侍郎想来不会嫌弃?”

    他掌中躺着的,赫然是那枚被郁止卖出去的双鱼佩。

    郁止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感叹缘分之奇。

    他本以为这东西会被楚珩的人买走,然而兜兜转转,它竟到了谢辞手里,如今又回到他手中。

    这对双鱼佩乃原主亲手所做,世上仅有两枚,谢辞不知其来历,只当这是名家所做,不止一对,更不知他手中这枚,就是郁止从前佩戴的那枚。

    郁止从他手里接过,拿着玉佩把玩半晌。

    这枚玉佩命途多舛,从原主到他手里,又从他到谢辞手里,跟着谢辞在外面风吹日晒雨打,如今又回到他手里。

    郁止抚摸着玉佩,沉默半晌。

    谢辞以为他不喜,犹豫道:“若是郁侍郎不喜,不如交还于我,改日我再寻一枚与你损失的那枚玉佩相似的来。”

    “并未。”郁止语气温和,看向他,看着毫无所知的谢辞,想想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将玉佩重新放入谢辞手中,“它与你有缘,我不便夺走。”

    “当日救你,也是一时情急,玉佩是我自己毁的,怪不到你头上,上回那么说,不过是逗逗你。”

    谢辞愣住,皱眉看着郁止,不知他是何意,还有他说的那些话,换了称呼,不知道为何,就是感觉怪怪的。

    “你不想要?”

    郁止摇头笑笑,“它与你有缘。”

    他既已经卖出,那再收下,若是被楚珩知道,恐要被误会。

    东西既然到了谢辞手里,还半分钱都没花,可见是真的和他有缘。

    谢辞皱着眉把玉佩收回去,看起来心情不是很高

    兴。

    正要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却又在转身之际,被郁止握住手腕。

    谢辞一愣,转身看他。

    郁止唇边仍是一抹微笑,却不带半点喜意。

    “谢指挥……天气仍凉,别忘了添衣。”

    直到离开郁家,谢辞都满心莫名。

    如今冬日已过,春日渐暖,何须添衣?

    他想不明白。

    更想不明白,说这话的为何是郁止。

    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宿,才终于沉沉睡去,玉佩贴在胸口,暖意传至心底。

    翌日,正值朝会,他如往常一般上朝,本以为今日又是个平静的朝会,然而并非如此。

    “启禀陛下,臣要弹劾锦衣司指挥谢辞,以权谋私,欺上瞒下,诬陷良民,害死许家数十口性命!”

    一石激起千层浪。

    谢辞迅速扭头,视线落在站出来的那人身上,那人乃一名御史,平日里行事低调,从不冒头,站着御史的位置,从来不行使御史的职责,活像个透明人。

    然而今日,他却站出来状告炙手可热、不近人情的谢辞,可谓一鸣惊人。

    朝堂上群臣哗然,有人为那御史的胆大包天暗暗赞叹,有人为他暗自摇头可惜,有人不以为意,觉得就是个想要借着弹劾别人而扬名的人。

    要说朝堂上最意外的是谁,非楚珩莫属。

    他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后看好戏一般,饶有兴致地看向下方,御史的正直坦荡,谢辞的故作镇定,还有郁止的……暗含怒气?

    嗯?怎么是这个反应?

    楚珩心中有些许疑惑,随后便是了然。

    郁止以为是他在针对谢辞,所以在生气?

    楚珩笑不出来了。

    他很不高兴。

    若是他真这么做了,那即便是被埋怨生气,他也无话可说,可现在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凭什么要背这个黑锅?

    小林子往后站了站,将袖中把谢辞贬官的圣旨往里藏了藏,似乎这样,就能证明楚珩真的确实无辜。

    楚珩被人抢先一步便也罢了,左右让谢辞犯事倒霉的

    目的达到,可现在他替别人背锅,他就不乐意了。

    脸色很不好,语气自然也不好,“谢卿,你有何话说?”

    谢辞出列跪道:“臣并未冤枉人,还望陛下彻查此事。”

    他当然没冤枉,不过是伪造了证据而已。

    何况,他的仇已报,现在多活一天都是赚的,楚珩眼中他是故作镇定,实际上他是真的镇定。

    既然他这么说,楚珩也就不客气了,皮笑肉不笑道:“谢卿乃朕之重臣心腹,朕自当查清真相,还你一个清白。”

    “但,在此之前,还是得按程序走。”说罢,他喊来侍卫,“把谢辞押入天牢,此案交由刑部查处。”

    “陛下英明!”群臣纷纷道。

    眼睁睁看着谢辞被押下去,他们都没回过神来。

    今天早朝怎么回事?

    突然谢辞就被弹劾了,突然弹劾一事还不知真假,谢辞就被关进天牢了,皇帝还一副公事公办,没有任何包庇的模样。

    这还是心腹大臣吗?

    谢辞失宠了。

    所有人心中留下了这个概念。

    所以说,谢辞这把刀这么快就被舍弃了?京中终于不用人心惶惶?怎么这么像做梦呢?

    下朝后,郁止没去值班,反而去见楚珩,却被太监拦了下来。

    “郁侍郎,陛下说身体不适,不愿见人。”

    郁止姿态做足,“那你告诉陛下,臣在这里等他,何时休息好,何时再见也不迟。”

    殿内,听着那扬声刻意说给他听的话,楚珩大怒,顺手砸了手边所有东西。

    “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威胁朕?!凭什么为了别人威胁朕?!”楚珩胸口剧烈起伏,双目赤红,嘴上说着凭什么,可他的表现,却完完全全诠释了到底“凭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撑着桌面,声音阴沉,“去,让他进来!”

    他冷笑一声,“他不是以为是朕在针对谢辞吗?那坐实了又如何?朕倒要看看,他能耐我何!”

    郁止成功见到了楚珩,然而见面后,他却并未言语。

    二人俱不开口,似乎在看谁更能沉得住

    气。

    论比耐心,无人能比得过度过漫长岁月的郁止,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还是楚珩忍耐不住,憋着气道:“不是要见朕?你想说什么?说啊!”

    郁止看着他半晌,终是视线低垂,摇头轻叹,“我以为你只是口头说说,实际并不任性,可现在……”

    楚珩发现自己的忍耐还是不够,刚刚赌气说要坐实,此时见郁止真这么误会,他还是无法接受,咬牙道:“不是我!”

    郁止看了他一眼,视线意思很明显,他不信。

    他长叹一声,“是我的错。”

    “与你幼年相识,本该行引导之责,却因一己之私对你太过纵容,以至于你如今任性妄为,罔顾朝堂安定,失了仁心。”

    “你没错,错的是我。”

    郁止目光清澈,神色淡定,只那语气里有一道一闪而过的失望和痛心格外明显,也格外能刺痛人心。

    他太能知道如何伤人。

    默然半晌,楚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郁怀桑,就是朕做的,就是朕看他不顺眼,是朕心思歹毒,你对他痴心一片,你们情比金坚,那你去天牢陪他啊!你信不信,朕今晚就能让他悄无声息地去死,你觉得朕陷害无辜,那你就去陪他啊,朕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在,朕就不杀他,就算要杀,也送你们一起死,你敢去吗?”

    天牢阴暗潮湿,不过谢辞所在的牢房还算干净。

    碍于他之前的名声,在没有明确动向前,无人敢磋磨他。

    谢辞坐在简陋的床上,抱臂静思。

    忽然,外面的牢门打开,伴随着有人苦苦哀求的声音。

    “大人,大人!陛下他说的就是气话,这您还不知道吗?您就行行好,认个错,什么都好了,陛下一定会收回成命!”

    谢辞抬眼看去,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那人身姿笔挺,气质如松,便是行走在阴暗天牢中,也仿佛一轮温柔明月,散发着浅浅荧光,温暖又明亮。

    “你……”

    谢辞发现自己突然卡壳了,他怔怔看着

    眼前人,动了动唇,半晌才道:“你怎么来了?”

    牢门关上,视线又暗了一截,唯有高高的天窗还投射进阳光,轻轻打在郁止身上,让他周身光芒愈发明亮。

    二人隔着一扇牢门,郁止微微勾唇,似笑似叹似无奈,“陪谢指挥同甘共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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