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宁和睁开眼, 深吸了口气,像是欲将心头焦灼尽数吐去。
碑文晦涩难懂,她耗费许多功夫才将其中之意大体领会。而方才, 宁和头一次试着依照碑中所述将体内灵气运转了一回。她如今挂在碑上打不了坐,除了强自静心之外, 也别无他法。好在万幸, 过程还算顺遂。
这穿瀑诀所学第一步, 便是叫所学者以内府灵气注入体内共七十有九处穴道,再激发这些灵气,使其中经脉相连。连成了, 便算打下了此法之基底。
为了找准各处穴道方位, 这还是宁和自入门以来头一次如此清晰地内视体内。细数经穴脉络下来,尤其内府之处,有如传说中的须弥芥子, 直叫宁和心中大呼玄妙。
人体穴道何等精细,加之宁和对自己内府中所纳灵气调用也还不甚熟练, 更是一点也不敢分心,也就无法再觉察出外界具体过去多长时间。
故而, 当灵气注入完成后, 宁和尝试着激发,虽是立时就贯通成功了,却也不敢生出丝毫懈怠,立刻就要再接着催发第二回,使这经穴网络彻底成型。
宁和以心念领着灵气沿着走了几个来回,体内便自然生成循环,再不用她留心去引导。
基底打成,下一部分, 就是要练具体身法了。
可此时此处,又哪有什么地方可供练习?
三日之期如大山般压在头顶,宁和匆匆将身法要诀读过几遍,再紧盯住碑上图影片刻,将其中动作映在心底,便将手一松,任自己被扑面而来的水流冲卷而下。
沿着石阶大约滚落了有十来米出去,宁和终于找准时机,一个翻身成功跳起,依照法诀动作踏着水浪朝前腾挪几下跳上来,落回到了这方石碑面前。一套动作看着虽还生涩得很,但到底没跌跤。
栏杆上原本翘着支腿坐着、有些百无聊赖地低头摆弄手中白伞的青衣男子见状,眼前一亮,抚掌道了句:“不错!有几分样子了。现今才过一日又两个时辰,再练个百千回,兴许能过!”
那边,宁和已经开始
练第二回了。这一回她故意将距离拉得更远了些,有些勉强,也仍上来了。紧接着又是第三回,第四回……一刻也不停歇。
青衣男子看得面露满意,点了点头自语道:“这回终于算是来了个好苗子。嗯,吾心大慰啊。”
他又再守了几刻钟,觉得此女多半是能过了,便低头拍拍袖口,想着趁此时间往别处去看看。正要走,就见已上下来练了十几个来回的宁和忽然停了下来,一手扶着石碑,微微抬头,神情凝重地望向瀑布方向。
青衣男子惊了惊,面色也跟着凝重起来:“这就想闯了?这年轻人,怎的如此沉不住气!”
随即,他便也想到,宁和瞧着并非急躁之人,此举恐怕是拿不准时间,逼不得已决定强行一试了。
不由叹口气,道:“可惜。”
这水瀑之力何止千钧,把握不好轻则都要重伤当场。即便有自己出手相救抱住性命,却也断然没有再试之机了。
青衣男子不现身形,下方的宁和自然不知有人正在旁观品评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却如男子所想,宁和因无法得知时间具体已过多少,只能竭力加快练习速度。她心中想的是:水上跑与瀑中跑全不为一种形式,自己既寻不到合适的水瀑,那再踩着这水练多少回也都无济于事。既然久拖无用,倒不如一将动作熟悉就直接闯一闯,水瀑窄些,兴许还能多几分机会。
最后默念一遍要诀,宁和将心一横,纵身而起,一头便朝着轰隆瀑布之中直扎而去。
青衣男子哎呀一声,忙抽出拂尘来准备出手救人。
然而一息,两息,数息过去,面前瀑声震耳,却不见有人跌落出来。
青衣男子将眼瞪大:“这——还真过了!?”
他赶紧跟着穿过去看个究竟,竟真在瀑布后方瞧见了伏在地上咳嗽着的宁和。
——还真过来了。
宁和咳了一会儿,慢慢地撑着地面爬了起来。青衣男子一看她那煞白面色,便知她定是在穿瀑时震伤了内腑,伤得还不轻。但伤是伤
了,却也硬撑着挺了过来。
身受千钧之力、生生压得内腑重创是何种感受,青衣男子再知晓不过,心头不由对宁和更多几分激赏之意。忍性过人者,身心坚韧,最能在这漫漫道途之中走下去。
随即就见宁和颤颤起到一半,撑着地面的手臂一颤,又跌了回去。头垂着,血液顺着唇角滑落下来,一滴滴滴落在湿漉漉的石阶上。
青衣男子叹了口气,走上前,伸出手将她一把扶了起来。
宁和此时正眼前发黑耳中轰鸣,迷茫了片刻才转头看去,看见青衣男子,有些费力地道:“多谢……多谢前辈援手。”
青衣男子瞧着她:“你这书生倒真狠心,拼着命不要也敢硬闯。我记得你说你走这一遭不为求仙,就为求一颗珠子,还是为别人求的。我起初不信,现在倒信了,就是觉得你这人要么是傻,要么就是失了心疯。”
宁和慢慢喘息着,摇了摇头,只说:“尽力……而为罢了。”
“尽力也没用。”青衣男子道,朝着前方扬了扬下巴:“这最后一段,你必无法过去。不过你能走到此处,已是十分罕有,离开之时仙梯也会有奖赏予你发下,不比你心心念念的那珠子来得差。”
宁和闻言,抬头看去。只见前方黑洞洞的,什么也瞧不出来。
穿过那青云瀑之后,面前是处颇大的洞穴。洞口有块几丈见方的平台,积着及膝来深的水。一路蜿蜒而上的青石阶到此处,终于走到了尽头。再往里,就是洞穴内部了。从宁和这里望去,隐约可见里头石壑纵横,幽幽暗暗,深不见底。
宁和望了片刻,目光绕着洞口找了一圈,没找到任何刻字,便问:“敢问前辈,此洞可有何名?”
“无名。”青衣男子说,“谁耐烦给个破洞子取名。”
宁和听了,面上露出几分笑意。心道:外头瀑布为青云瀑,这内里山洞却是“破洞子”。它若知晓,可得是有几分委屈了。
青衣男子瞥见,顿时大为惊奇:“你笑什么?你还笑得出来?你莫不是当我在蒙你么。我便实话同
你说了,这登仙梯最后一途就在此洞当中,而你是如何也过不去的。”
修仙之人内府纳灵,自有运转调息之效。宁和歇了这一会儿,已经缓过了些。她一面缓缓朝着前头洞口方向走去,一面道:“能过与否,都是要走一遭的。而前辈所言,乃至我笑与不笑,又有何关系呢?”
青衣男子听了,挑了挑眉,打量宁和背影两眼,忽道了句:“小友如今,倒是比初见时要来得洒脱了些。”
宁和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低着头笑了笑。是啊,可不就是洒脱了些。她在书院里做了整整二十年夫子,成日伏案诗书笔墨为伴,养得一身礼教条框。如今现在到了这崇山峻岭之间,踏上这渺渺求仙之途,所见样样皆新,所遇皆是险阻,倒渐重拾起了几分年轻时的莽撞随性来。
青衣男子几步跨来,与她并肩而行,口中道:“怎会无关!这洞中难走,你伤势不轻,便就此停下歇一歇,时候到了自可出去。横竖也过不去,不若省些力。”
“多谢前辈相告。”宁和温声道,“不过晚辈既来了,还是想要试上一试。”
“冥顽不灵!千年来登梯之人有如过江之鲫,与你一样能到此处者数来也不少。可最终通过者,我便告诉你,至今无一人。”青衣男子道,见宁和停也不停,不由气道:“也罢,你要试就试罢!”
他抬起手,点了点宁和腰间:“看在你我有缘分上,我便提点你一句。此扶桑木,以灵气灌于其中可燃。”
说罢,将袖一拂,转身离去。
风中隐约传来句:“便有扶桑木,无不灭之火,又有何用?徒劳哉,徒劳……”
扶桑木?
宁和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目露疑惑,伸手摸了摸,摸出截圆木头。宁和拿着木头,想起来,这是之前桥上遇见那位老太落下的。
依照方才青衣男子所言,宁和试着引动灵气流向握住木头的掌间。
只听“刺啦”一声轻响,一丛橘红光焰自圆木顶端轻盈跃起,清亮的暖光顿时四散开来,无
声将她脚下方寸之地照亮。
宁和捧着这团光,一步步朝着洞子深处走去。
这洞中不仅处处沟壑裂隙、大小高低石笋乱布,更兼潮湿无比,极易脚滑。即便有光,宁和也走得缓慢艰难无比。
她走了许久,石洞中极黑,前方看不见尽头,回头也再看不见入口;洞中也极静,静得能听见洞顶岩石上落下的水滴声,仿佛周遭除了宁和自己以外,再也无一活物。
宁和小心地跨过一处水洼,低头看了眼手中圆木。这木头已燃了许久,却连丝毫也未变短。她不由有些庆幸,此洞四通八岔,在洞中行走,若无照明之物,那可真是寸步也难行。
然而,在又往里走了几个时辰后,宁和渐渐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这使她不得不走得更慢了。更加不幸的是,宁和开始发觉,圆木上的亮着的火焰在慢慢变小。
她试着往木中灌注了几回灵气,却并没能起到作用,那团火还是一点一点的微弱了下去,直至终于彻底熄灭。
只留宁和一个人独自立在漆黑的洞中,四下寂静。
宁和原地停了一会儿,伸出手,半蹲下身,指尖摩挲过一块又一块湿漉漉的岩石与地面,摸着黑继续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至于今天的更新……qaq等我睡醒再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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啵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