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赌桌上已经叠好了筹码。
落座前，达菲·伊恩朝苏瞬息伸出右手。
两人右手互握的那一瞬，伊恩眼神微变。
通过认知之戒，他无法窥探到对方一丝半毫的思考。
这种情况极少出现，除非，他的右手是假的。
那么情况似乎变得更有趣了。
两人已经落座赌桌两端，苏瞬息面前的蓝色卡牌镶着金边，对面伊恩那边是红色镶银边的。
为了避嫌，苏瞬息摘下了右手手套。隔着一段距离，除了伊恩外，没人会注意他的手。
苏瞬息和伊恩对战的画面景象出现在圆形大厅四周的显示屏上，此时，两人任何一个小动作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四位侍从布置完赌桌后，站到四个角落，右手边的端茶水，左手边的捡牌。
另外三人坐在看台。
裴希接过侍从递过来的饮料，蓝色吸管在她嘴边晃悠几次她也没喝一口。
她嘴唇微颤，“……这本来就不公平嘛，这要怎么赢啊。”
他们身后看台上的人越来越多，大厅中央的赌台外延还围站着一群人。
达菲家族赌神级别人物今天要来地下城的的消息不知被谁传了出去。
场内嗡嗡声越来越响，这才有了一个赌场该有的样子。
“瓦耶·栩，是你故意把消息放出去的吧。”裴希瞪了眼坐在左边的人。
“人多些挺好的。”瓦耶·栩说，“受到的关注越多，越能激发他们的斗志呢。”
随后，栩打了个响指，一个侍从走到他身边俯下身，瓦耶·栩对他说了些什么。
那人离开后，看台正前方的屏幕上，苏瞬息的名字下边出现了一串数字。
随后广播声在大厅中响起，“瓦耶·栩先生押注蓝方，100，000地下币。”
台下围观的人一阵唏嘘。
“瓦耶·栩你在干嘛！”裴希有些紧张，“你干嘛一次压这么多，你会让他们紧张的。”
“我看紧张的只是你吧。”瓦耶·栩轻笑，“苏瞬息根本不会紧张，他对地下城钱币没有数量概念，而你堂哥，只会开心，因为这样能加快他把苏瞬息赢到手。他之前不还愁着连对方的面都没机会见到么。”
裴希顿时升起想去堵对方嘴的冲动，“喂，你这话和我说就可以了，旁边还有人呢……”
她不知道，瓦耶·栩的话就是要说给约芬·白听的，并且边说边观察着她的反应，然而这位约芬小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淡定，她望着看台方向，没有说一句话。
真奇怪。瓦耶·栩想，就算这两人才认识不久也不会是这个反应，她难道一点也不希望对方赢吗？她似乎对任何人都是一副毫无期待的模样。
所以，是觉得他一定会输呢，还是一定会赢？
很少有他看不明白的人。
“苏瞬息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的吧？”达菲·伊恩这边一切就绪后，抬头看他。
“是啊。”
苏瞬息这话一出口，台上台下的观众一片唏嘘。
随后，几串零零星星的加在苏瞬息名字下的数字跑到了红区，也就是说，最后，苏瞬息那边就只有瓦耶·栩一支注了，而达菲·伊恩那边的数字罗列到了屏幕底，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一片。
这样的场面真是既现实又残酷。
随后，广播传出一个声音，“瓦耶·栩先生追注蓝方，100,000地下币。”
裴希吓得捂住嘴，她本以为瓦耶·栩要撤注的，谁知他是个一条路偏要走到黑的人。
“第一次碰上你这样的对手呢，不用仔细观察就能看得清清楚楚的人。”达菲·伊恩此时推翻了自己原先一惯的操作。
“这样的话，我们可能要调整一些规则了，原本的规则是，抽签决定谁先开局，但由于你是新手，那么，最好由我先开局，对此，你觉得可以接受么？”
“不要同意，不用同意……”裴希默念出声。
“我接受。”苏瞬息说着。
看台上——
“完了，”裴希满脸绝望，“这下一丝生还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不，还是有的呢。”瓦耶·栩笑着说。
“是啊，除非苏瞬息连牌的大小都看不来，对他来说，所有的牌都是一样的。否则，只要他有一丝的思考，都会被堂哥一眼看穿。”
“那也有可能呢。”瓦耶·栩说。
“那怎么可能啊，是个人怎么可能没玩过牌，没玩过也该见过吧，除非那个人从小就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从小被父母管得很严也是有可能的。”
“那也不可能连牌的大小都看不出来吧，就比如，国王牌比皇后牌大，这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的吗？”裴希绝望地倒进靠背椅，不敢再看眼前即将发生的惨象。
“瓦耶·栩你继续自欺欺人好了，接下来发生任何事都不要让我知道。”说完，她捂住了耳朵。
也许就是天意吧，苏瞬息注定要被堂哥留下，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吧。十分钟后，裴希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也接受了这个还算不错的现实，松开了捂着耳朵的手。
谁知冲进她耳朵的第一句广播竟是——“第一局，蓝方胜！”
裴希睁大眼睛坐了起来，看着屏幕上发生的变化，确定自己没听错。
红方的地下币合成了一个数字后全都移到了蓝方。苏瞬息那边的数字猛增了好几位。
站在赌桌边的侍者撤下一叠叠红色代币，在蓝方那边加上了一叠叠蓝色的。
裴希张着嘴看着这一切。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她堂哥在苏瞬息面前突然变了性子，变得仁慈且会做人了吗。
不可能。
“我和你说过，一切皆有可能吧。”瓦耶·栩支着手笑，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切。
屏幕上红方底下继续盘起一长列数字。
瓦耶·栩把赢来的钱又全都押到了蓝方。
赌桌上——
达菲·伊恩笑笑，“这是我第一次输地这么快呢，苏队长真是越来越让我好奇了。”
因为上一局赢了，苏瞬息这边先开盘。
苏瞬息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牌。
达菲·伊恩不看牌，他只看眼前的人，就好像能通过他们的眼瞳看清对方手里的牌一样。
达菲·伊恩亮出了赌桌右上方第二组牌。
以一组“九连环”收走了对方桌面上已经亮出的和即将打出的所有“思考者”系卡牌。
“思考者”系卡牌，指所有借智上位的角色牌。
“惨了，他打算收牌了。”裴希遮住自己的眼睛。
在苏瞬息出牌后。
场内安静了。
桌子中央，红方“九连环”对上了蓝方“春夏秋冬”四个国王。
瓦耶·栩搭在下巴下的手不自觉地滑下。
唯有国王是“思考者”系列牌中的例外，因为国王的继承靠的是血脉，哪怕他不思考，也有谋士为他思考。
瓦耶·栩笑得滑下了椅子。
裴希重重地咽下一口唾沫，“这两幅牌其实是混牌吧……”
瓦耶·栩笑得眼角挂泪，他边擦边说，“混的也抓不到这么好的吧，看来非赢不可了，啊，我真是后悔死了，我怎么才压了这么点钱……”
裴希：所以苏瞬息真的只是运气好？
达菲·伊恩知道自己这一局翻不了牌了，为了避免翻倍，草草收牌了。
因为这样一副罕见的全王牌，押在蓝方的钱又翻了六倍。
第三局——
达菲·伊恩这次不笑了，他的大拇指转着右手中指的戒指，“苏队长，我可不想让你一次赢得太快，不然这局结束后你就可以走了。”
才对上半个小时他怎么可能会过瘾。
侍从按照伊恩的指示，将抽出的牌在桌上摆好。
而在这个过程中，伊恩一直在看着对面。
苏瞬息的表情似乎比之前更放松了。
比抽到了全王牌还要放松的支撑会是什么？
比四个王还要大的牌么，那只能是自然神牌。
如果是自然神牌，用孩童牌的“自由意志”就可以压制。
而他左上方那组原本以为用不上的弱牌没想到这次居然会排上用场。
“为什么堂哥只出了一张最小的牌。”裴希问左边的人。
“因为对于孩童来说，自然神是不存在的。孩童因为无知，所以无畏。伊恩之所以选择冒这个险，是因为他在左区还留下一张勇士牌加以扶持，刚好弥补这张牌的弱点。”
就算苏瞬息这次依旧好运，得到了帝王牌，那么也算输，因为权威在孩童的眼里同样也是不存在的。
就算苏瞬息接下来想抽勇士牌与之对抗，也必须在追加一局后才能和达菲·伊恩达成平局。
然而在把握主动的情况下，伊恩绝对不会再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了。
裴希明白了，苏瞬息已经被逼入死角了。
“就算追加一局，堂哥也能通过估牌的方式把之前输掉的翻十六倍都给赢回来。”裴希焦躁地捋着金发。“他最喜欢这么干了。”
那是他的老套路，隔着老远的距离，裴希此刻也看穿了他的想法。
如他们所说。
苏瞬息这边的牌很快就被对方收尽了，他桌前出牌区已经空了。
在没有选择继续抽牌的情况下，他手中最后一张牌飞了出去。
因为是最后一张牌，让他的这一动作显得孤注一掷。
苏瞬息最后的那张牌让在场的人反应慢了半拍。
直到观看席中一个人最先反应过来，他站了起来带头鼓掌，“精彩。”
瓦耶·栩说着：“那么游戏到此结束了。”
红方的钱币全都一股脑地冲到了蓝方，随后在蓝方又翻了两倍。
皇后的特殊身份，使得她能给以孩子以爱，给以勇士以引导，是化解红方设置出的困境的唯一可能。
说苏瞬息运气好，倒也不是。这么看，反倒是伊恩今天运气太差。
可见，认知之戒今天没有帮到他半分。他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对手。
达菲·伊恩怎么也没想到，苏瞬息没有选择继续抽牌。更没想到的是，在苏瞬息的想法中，一张皇后牌是能够横扫一切的，他居然会觉得，自然神的力量比不过一个皇后。
他不是在骗人，他的眼神没有掩饰任何情绪，苏瞬息自始至终的表现干净地像一张白纸一样。
心灵之手达菲家族的人能看穿一切伪装，却看不透心思这么干净的一个人。
他是真的是连牌的大小都分不清，凭着直觉就敢和他玩了三局，而且连着赢了三局。
斐利·策蓝不会看不出这种人的价值，那么自己恐怕不太有机会打他的主意了。
达菲·伊恩大方地站了起来，将自己面前所有的筹码退向对面，桌上的代币倒下后发出“哗啦——”的声响。
在一片哗啦声中，他放声大笑，走上前拍了拍刚起身的苏瞬息的肩，好像他们很熟似的。
“……苏瞬息，你绝对是靠赌钱发家致富的一把好手，只有你这种单纯到连牌都不认识的人，才有可能赢得了达菲家的人。”
苏瞬息：感觉像是在骂人。
侍者递上一张票据给达菲·伊恩，他这才略微矜持了些，在上面签了名后将支票递到苏瞬息手上。
苏瞬息看了下金额，他数不清有多少个零，转手递给一旁从观看台上下来的约芬·白。
全程，约芬·白表面上一直很淡定，但内心究竟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半握着拳伸手去接，她怕被对方发现手心发紫的指甲印。
而一旁的瓦耶·栩却以为，她是一早就知道苏瞬息一定会赢。也是凭借这一判断，瓦耶·栩一股脑地在苏瞬息身上加注。他是第一次见到像约芬·白这样的人，在她身上，有像黑洞一样的东西，吞噬掉她作为人的一切情感。
约芬家族的后人？瓦耶·栩笑了下，那个古老家族在历史上多次销声匿迹，那样一个不问世事的家族，为什么会准许自己的后人加入国际中心？
他不知道这个约芬家族后人不奇怪，裴希这个大小宴席从未落下的如果也不知道，就很奇怪了。这样的人没有理由在历次家族宴会中从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那么，她从不在家族人面前出现的理由会是什么。
“苏瞬息，哪天我发请柬正式邀请你，到双子城来吧。”达菲·伊恩热情地说。
“我一定要让洛尔汀和你来一局，你要是能赢了他，就能世界闻名。”
举世闻名的双子城在克里斯廷帝国北界达菲家族领地，城中央的双子塔是达菲家族的赌城中心。
双子城的标志由无数个无极限的标志∞旋转而成。
∞代表时空扭曲符号，无数个无极限，就是无尽的意思。
所以双子城的另一个名字是无尽之城。
“去不了呢。”苏瞬息说，“国际中心事太多，一刻也不得闲，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苏瞬息的话没能浇灭伊恩的热情，但他多少收敛了些。
达菲·伊恩说：“真是令人意外且惋惜的答案。”
伊恩叹气：“好吧，既然目前你们有要事在身，我就不留了，但是，”他走近苏瞬息用只有他才能听清的音量说，“我还是会继续想办法把你留下来。”
苏瞬息和他保持了一个礼貌的距离。
达菲·伊恩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先去找你们想要的东西吧，反正迟早会再见的。”
他招呼了两个侍从，让他们带这二位去紫杉家族连锁经营的紫英楼。
“虽然舍不得，但我相信一定很快会再见的，约芬小姐。”瓦耶·栩想以吻手礼同她告别。
约芬·白这次没有拒绝，不是因为周围有很多人看着，还因为，正是这个人的押注，他们才这么快地达到了目的。
“约芬小姐，后会有期。”达菲·裴希轻轻屈膝，提起裙边，施以告别礼。
然而约芬·白的礼貌拢共也就只有这么一点点。
“再见。”她冷酷的声音同裴希的甜美嗓音形成了鲜明反差。
达菲·裴希猛地眨了眨眼，眼前这个人和她认识的任何一个家族小姐都不一样。
她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怔在原地。
“越是古老家族，难道不该更注重礼节的吗？”她猛地转头问瓦耶·栩。“往常，碰上了神圣家族的人，不该是他们主动先向我们行礼吗？”
“因为，她不只一个身份啊。”瓦耶·栩说。
“什么意思？”国际中心那个算得上是什么身份。
瓦耶·栩笑着没说话。
而伊恩更关心的是：“瓦耶·栩，你给我想个办法，乘着现在斐利·策蓝还没出手，给我把人拿下。”
这么久了还没出手吗？瓦耶·栩心里一笑，恐怕苏瞬息早就在另一些人的计划中了吧。
瓦耶·栩没回答，他做深思状，点了点头。
几人走出大厅。
走在前面瓦耶·栩双手交叠枕在脑后，转眼又是一副浪荡子模样。
裴希最看不过他这幅模样，“好好的东陆不待，成天满世界跑，所以你到底计划着什么时候回东陆啊，你哥托我们给你带话，你要是再不回去，下一任家族联合会会长的位置恐怕不保。”
闻言，走在前面的瓦耶·栩哈哈一笑，他转过头认真道，“再等等吧，我要抓一个人，有点东西丢在他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