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喂，殿下，搭上话没有？”
“哦，我们到了。”
“殿下，我是在问你搭上话了没有。”
“好的，到了给你带特产。”
“……”
飞行场一层大厅洗漱间外，洗手台边的苏瞬息掐断了通讯。他转过头寻找夜的身影，然而……！
她不见了。
苏瞬息原地站成了根柱子，刚才她还在后面的。
才到维瑟海丝就失联？那他一个流落异乡的王子岂不是很危险。
为什么她连通讯都不提前和我加一下，这下我要怎么找她……
背着一个黑色装备包的苏瞬息立马开始寻找夜的踪迹。他跑到二楼，又跑到三楼，四楼还是没有。
五楼候乘大厅他来回找了几遍，最后他累得趴在落地窗边的围栏上，内心绝望。
法里奥说地可能没错，夜的行踪如鬼魅一般难以追踪。
发现特殊情况后她完全可以说走就走，杀手还需要和你讲什么道德吗，反正“黑石组织”已经解散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仅仅靠着她和洛达林之间的一个承诺维持着而已。
法里奥的不靠谱就在于此，他经验不足，把人心想地太简单。可是会出现现在这种状况，正因为法里奥太相信他，而他又太相信夜。
任务的要求只是全程协助他，没说要全程跟随他。“帮”和“跟”的意思完全不同。
苏瞬息望着玻璃外的世界不知所措。反正法里奥也到了东陆，实在找不到她那就……
突然，窗外停机坪上的一个身影抓住了他的眼睛，早上的雾还没有完全褪去，在雾气中穿行的身影若隐若现，好像风轻轻一吹，那黑色的身影也会跟着散去一样。
苏瞬息转身冲进升降梯。
他才进入一楼等候大厅，左右寻找那个身影，突然，有人从后边抓住了他的衣领。
“闭上嘴跟我走。”
苏瞬息跟被绑架了一样，不过是被夜的话他感觉还不错，就是对方动作实在粗鲁了点。
夜拉着他从大厅侧门出去，从还未消散的白雾中穿过草坪，拐了个弯，两人进入了一家大陆中世纪装修风格的餐厅。她和餐厅老板娘说了几句话，丢了几张纸币给对方，随后一个男服务员领着他们穿过忙碌的厨房，走进一条脏兮兮的充斥着煤油味道的通道。结着蜘蛛网的通道顶上，暗橙色的被熏黑的灯在他们的头顶虚弱地熬着年头。
等到服务生打开了一扇通往“光明世界”的门，刺目的白光尚未笼罩他们——
“砰——”夜的手朝着服务生的后脖颈一击，那人瞬间倒地。
苏瞬息眼睛大睁。
“这是为他保命。”她没有理会苏瞬息的情绪，径直往外走了。
外头，膀子搭在车窗框上的司机摘下墨镜，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幕，似乎见怪不怪，“看来你们做的事情还挺危险。”
夜打开车门跳了进去，“那就闭上你的嘴巴。”
粗膀子的司机大叔耸耸肩，扯扯嘴角给了苏瞬息一个傲娇的白眼，随后把烟嗖的一下丢进了一个老远的垃圾桶里。
看来也是个混江湖的。
苏瞬息摸着车门爬进了这辆巨轮车。这车不一般，他的手触冰凉车门的那一刻就辨别出这是防弹防爆材料，这应该是披着普通私家车外壳的被改造过的“世纪之盾”系列防弹战车。两百年前在大陆也算是顶尖的军用配置，现在其子系列产品也都是在这个原型上整改的，除了多了智能系统以外，该系列战车在外形上没有太大改动，因此到现在看上去依旧不过时，反而透着一种珍藏级的复古感。
两百年前的车没有智能导航系统，优点是绝不可能被信息网络侦查系统追踪到位置与踪迹，在军备几乎都智能化了的年代，再找到这样一辆绝对安全的古董可不容易，这战车到现在性能还保存地这么完好就更是难得，他推断着这位司机大叔祖上必有军官级别的厉害人物。
关于智能系统会被追踪到这一点，法里奥估计是考虑不到的。原来夜刚才消失的那会儿是去探路了。而这些都是，她在路上安排好的吗？夜做事竟能小心谨慎到这种地步。
“去哪儿啊杀手阁下？”四面的窗合上了，环境安静下来后，苏瞬息才听清了司机讲话带奥斯腔，看来，他和那个老板娘是一伙的。奥斯人想要在寸土寸金的维瑟海丝公国立足，就只能去相对偏远的地方，比如停机场附近，再做些不那么正当的“生意”。
维瑟海丝的政策对外国人并不友好，物价昂贵，所以会到维瑟海丝来讨生活的奥斯人不多，这又是奥斯人独揽的单。
“最危险的地方。”夜这次没有坐前排副驾驶位置，她从后边抛给司机一叠印着桦沙国王头像的纸币。
司机立刻会意，接过钞票在手里掂了掂，嘴边浮起满意的笑，“好嘞。”
路上，司机想放上一首缓解紧张氛围的歌曲，夜的一声“关掉”，之前他隐隐哼着的奥斯民谣也一起消失了。
夜的性格很压人，那男人似乎有点想要讨好夜的意思，将储存在车上的压缩食品和罐头递到了后边，夜自顾自看着手腕上投影出来的资料，苏瞬息替她接了过来。
夜不吃，那苏瞬息自己吃。
夜白了他一眼，陌生人递过来的东西他不检查一下就吃了。要是吃倒在这里……好像还是好事。
苏瞬息发现她看了过来，打算乘机把存在心里很久了的话说出来，于是他边吃边说，“我这个任务可是要录像的。”潜台词是，你可不能丢下我。
夜装作没听到。
苏瞬息也说不清，除了能让自己觉得绝对安全外，夜身上到底有哪些超人的特质吸引着自己，她毕竟年轻，杀手行业里有很多比她更传奇的存在；她性情冷漠，但那又算得上什么优点；她特立独行，这对雇主来说挺不方便的……不过总地一想，能带给人安全感这一条就胜过其它千千万万的理由了。
三个小时后，车子抵达了一片森林，这片森林蕴藏着古老的气息。
“只能送到这里了杀手阁下。”
夜跳下了车，朝着森林深处走去。
苏瞬息赶紧跟上。
小王子心里有些郁结。他能感受到，过了这片森林，就进入了罗兰家族的重点监控区。
在进入重点监控区前，他们躲进一个树丛，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的装备。
夜脱掉了黑色风衣外套，修整好了身上的装备，不耐烦地看了一眼苏瞬息。
苏瞬息刚才脑子里一直在想别的事，手速慢了些，装备虽然在车上早就安装好了，但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将装备袋上身，这些他以前在王朝学过，但是好久没有上过课，手有点生疏，再加上夜就在一旁等着他，他心里一慌，手忙脚乱，装备袋挂了几次都掉了，他讪讪一笑，“手有点僵。”
夜扫了一眼他发抖的手指，两步上前，将装备袋装在他腰上，拉紧了他上衣胸前的防护带，两三下，他的袖口被束紧，这才有了将防护服穿在身上的感觉。
苏瞬息还陶醉在那种拔高感中，夜就已经收回手了，她丢给他一瓶光学迷彩喷雾后转身走了。
夜一路头疼，不是因为身边多出的累赘，而是脑子里的撕裂感。
她双手握拳抑制着手指的莫名颤抖。在疲惫的时候，一些奇怪的画面才有机可乘蹿入她的脑海，虽然下车前已经吃了拓儡t-12胶囊，但是药效已经无法迅速驱散她的疲惫感，她的大脑已经产生了耐药性，回去后必须想办法换新药。
罗兰家族成员常年不在家，他们成年后去往家族管辖下的各个公国，幼辈去往各地学习深造，极少出席帝国各类社交活动，就算是爬到金字塔尖上的家族后人也从未懈怠。
如今还在家的，根据提供的资料显示只有罗兰·希尔伦。
偌大的古堡般的府邸像是沉睡在油画里。苏瞬息觉得从某些方面上，罗兰家的府邸甚至比皇室宫殿更显古典奢华。不愧是帝国首富。
一路上紧随夜，苏瞬息对她的钦佩不断升级，夜把这里摸透地就像从小就出生在这里一样，她似乎知道躲在哪里才能避开监控。现在，他们隐匿在罗兰家低矮围墙外方形池子边的一片黄水仙花丛里，黄水仙是黄玫瑰和白水仙杂交的陆生品种。花丛很高，将他们的身子完完全全地遮盖住了，馥郁的香味将他们笼罩。
他能感受到，一路上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静默着，一脸死寂。
她在路上研究过了任务提供方设计好的路线，每一条都或多或少地撞进监控范围。这条躲开所有监控的隐蔽路线，并不在任务提供方拟定的路线选择中。
她想不清楚，为什么会选择躲在这里，又是直觉吗……
罗兰家族领下的公国有四个，他们选择了相对偏僻的维瑟海丝公国，以南部的星天平原作为家族宅邸所在地，因为在这里能看到世界上最美的星空。
绚烂的星空下，一场惊心动魄的偷窃即将展开。
苏瞬息下巴枕着手背蹲等天黑，这花的味道太好闻了，星光太迷眼了，怎么就有点困了呢……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头渐渐往夜的方向倾斜，突然，他的脑子被人推了一下，他睁开眼对上了夜的眼睛，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对方补了一阵光学迷彩喷雾，随后被拉出了黄水仙花丛。
夜作为一个外来者，在从来没有去过罗兰家的情况下，却把墙上落脚的缺口都摸地一清二楚。
眼前的城堡在星空下熠熠生辉，蓝宝石色的玻璃窗与天空中的星星交相辉映，罗兰家族府邸主宅的侧门就在眼前。
任务提供方安排的计划是从二楼东侧靠近花园的第七扇窗户翻入，带着苏瞬息跃窗对她来说是不小的挑战，看样子，这人是不懂任何攀爬技术的。
夜决定不冒这个险，她潜意识里觉得，或许能从隐秘的小门进去。
这种大家族不喜欢在主宅区附近安排守卫，他们不喜欢生活被外人打扰。所以从侧门进入，最坏的结果是撞上夜起的管家或者女仆，但她打算碰碰运气。
这一切似乎意外地轻松。不知什么时候，一扇隐蔽的胡桃木木门出现在眼前，夜站在门前停顿几秒，随后转向大门左侧墙上的一盏水晶灯，水晶灯在夜色里晕开温润的光。她打开水晶灯上的“小门”，手指绕过灯芯。
那里藏了什么吗？苏瞬息不解，总不能还藏了钥匙吧。
等她抽出手的时候，苏瞬息嘴巴微张，还真的是！
计划里有说明吗？苏瞬息咽了一口唾沫，还在经历着头脑风暴就被夜拽了进去。
隐蔽阴暗的角落里。
夜拽着他左拐右拐又进入了一扇小门，通过漫长漆黑的通道，苏瞬息一路上什么也看不清，夜居然一点都不畏惧黑暗的前方到底有什么，熟悉地就好像这条窄小的通道已经走过无数次一样。后来苏瞬息才发现夜手中的一个小仪器，多功能传感器。借助超声波传感功能测出建筑的内部结构。不过，一个人大脑中同时处理这么多信息，这也太逆天了。就好像这一幕在夜头脑中早已经排练过无数次了一样。
这是一次体面的偷窃，全程没有任何匍匐或者攀爬之类的动作，他们就好像是两个晚归的孩子不想打扰在楼上睡觉的大人一样。
罗兰家族的安保工作真的有这么差劲吗？
三楼楼道就在眼前了，在三楼半，夜迅速滑下楼梯，苏瞬息点起脚跟了过去。
月光从左右两面的大窗透进来，汇集在油画上，周围光线昏暗，油画里的人嘴唇浅红，像是随时会掀开月光这层薄纱朝他们走来。
夜手中握着一把切割刀，连墙壁都没有扶，手在空中划四下后，美丽的“罗兰小姐”真的从画框里“走”了出来。
夜一把扯过那张画，草草地卷好，递到了苏瞬息手上。
这就到手了？
收好画的苏瞬息抬起头，忽然听她说，“你先走。”
“不一起吗？”
“那就都走不了。”夜给了他一个狠厉的眼神，“花丛等。”随后她一把推开苏瞬息就消失在了楼道里。
苏瞬息吞了口唾沫，迅速沿原路返回。虽然自己带了人来，但这一切也太风平浪静了，他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苏瞬息溜出了小门，出去后才发现，静悄悄的外边其实早就有过打斗痕迹了。
从她进来的那一刻起，她就隐约觉得走不了了。一切发展地太顺利，只能说明这个家族早就准备好了瓮中捉鳖。
她自己离开或许有可能，但是带着一个人就绝对会被发现。
在这座宅邸中，她隐隐地感知到一个人，对方强大的意识控制力笼罩了她。
夜滑下主楼梯，她没想到，一楼大厅硕大华丽的水晶灯下只站着一个人。
夜色蒙蒙，只有一盏灯亮着，她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对方身上散发着贵族气息，应该是这个家里的人。
罗兰·希尔伦？
“东西留下。”他的声音是蕴藏在星光里的干净，清越低沉。
夜的脑子因为他一句话停了半拍。在她反应的时间里，那人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清幽花香中的古堡，主宅的大门敞开。浓重的星光混合着清浅的月光，倾斜在铺着精美地毯的蓝砂石拼花地板上。
微风将花的气息从遥远的地方带来，比艺术品还要精美的一只手浸入月光，拾起了地面上的一枚黄铜钥匙。
果然是他小看了，那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速度。
他走上三楼，站在空裱框前，琥珀色的眼瞳沉淀着微光，眼前遮盖着看不透的阴影。
这时候，主宅里的水晶灯全部被点亮，一个披着睡衣的男人从右侧楼道上走了下来。
“偷走了什么东西？”他的声音优雅低沉。
那男人侧头看了一眼一侧的墙壁，他眼睛微眯，“你的画？”
站在空裱框里前的少年轻轻点头，他摊开了手掌，掌心里躺着一把精美的黄铜钥匙。
“原来是这么进来的，”希尔伦温和一笑。
“抱歉，打扰您休息了舅舅。”
“没事，”希尔伦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还是打算把钥匙放在老地方吗？”
“她喜欢这样回家。”
希尔伦温和一笑，“好，那就一直放着，等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