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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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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室芳香, 浓郁腻人。

    赵夜阑一口气点了十来支香,燕明庭被熏得直打喷嚏,打到眼睛都开始升起生理性泪水, 只好求饶:“对不起,我错了,赵大人啊秋赵大人你放我一马吧!”

    赵夜阑凑到他面前, 盯着他泛红湿润的眼睛,莫有产生一种难以与言喻的满足感:“赫赫有名的燕大将军,居然被因为一点香给弄哭了?”

    燕明庭:“啊秋!是的是的, 快放过我吧呜呜呜呜呜呜求你了。”

    “”太没骨气了。

    看在他始终没有挣开绳子,甘愿被折腾至此的份上,赵夜阑这才松开他的绳子,放他一马。

    重获自由的燕明庭嗖一下就冲到了院里,张着嘴,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来人,准备点热水。”赵夜阑站在门口喊道。

    话音刚落,覃管家就带着几个仆人将水抬了进来。

    赵夜阑狐疑地看着老管家:“你最近做事还挺机警。”

    “应该的应该的, 毕竟有经验嘛。”覃管家笑呵呵地说。

    送完水, 覃管家走到燕明庭身边,见他擦着眼角的泪,眼睛通红,担心道:“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被赵夜阑欺负了。”燕明庭告状道。

    “那他欺负得够狠啊。”覃管家诧异不已,随后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不过, 这或许也是大人向你示好。”

    燕明庭呆愣:“啊?这是示好?”

    “对呀, 不然他有对其他人这样过吗?”

    “不知道”燕明庭也不确定别人犯错的话, 赵夜阑会不会也燃香熏他们。

    恰巧高檀经过,他抓住高檀,问道:“如果有人犯了你家大人忌讳的话,他会如何处置?”

    “杀了。”高檀一脸无辜道。

    覃管家暗自一惊,却见燕明庭神情微松:“你说得对,他对我果然不一样。”

    在院里呼吸了很久的新鲜空气,燕明庭才觉得鼻腔和嗓子舒服多了,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屋中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随后听见一阵窸窣声,他扭头望去,便看见赵夜阑从屏风后面伸出一只湿淋淋的手,去拿挂在一旁的衣物,似乎拿不到,人便站了起来,带起水花的声音,细长的手指在空气中够了几下。

    “需要帮忙吗?”燕明庭大喇喇地走到屏风旁问道。

    许是没想到他会擅自进房,赵夜阑惊呼一声。

    燕明庭闻声望过去,一时呆住。他只是想要来帮个忙,但是白皙的上半身就这么呈现在他眼前了,心跳明显又快了几分。

    很不对劲。

    不只是他的心跳不对劲,就连赵夜阑身上的疤痕也不对劲,漂亮的锁骨下方列着两条短短的疤痕,腰腹上的一条倾斜横亘到了后侧去。

    这不是养尊处优的身体上应该出现的东西,燕明庭总算知道向赵夜阑打探过往时,对方为何如此恼怒了。

    “谁让你进来的!”赵夜阑马上坐回桶里,水花溅在发丝上,眼带恨意。

    “抱歉,我只是以为你需要个人帮帮忙。”燕明庭马上背过身去,想了想,又拿起后面的衣物,头也不回地往那边递过去,“你先穿上衣服吧,水凉了容易感染风寒。”

    半晌,赵夜阑才一把夺过衣服。

    燕明庭听见哗哗的水声,以及衣料摩挲的声音,屏气凝神,压根不敢往回看,直到听见利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后背被一把长剑抵着。

    “你都看到什么了?”赵夜阑冷声问道。

    “我看见了一条落水的美人?”燕明庭小心翼翼地说。

    剑又往里戳了一下。

    燕明庭举起双手,投降道:“我承认,看到疤痕了。”

    赵夜阑目光一凛,正要往里再戳进去,燕明庭却闪身避开,转身看着他。

    两人对峙片刻,燕明庭忽然蛮横地拉开衣襟,正义凛然道:“不就是几道疤吗?来来,给你看看我的。”

    赵夜阑一顿,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几道疤,比自己的更为严重。

    “这只是前胸的,还要看吗?后面还有呢。”燕明庭转过身就要去脱衣服。

    “够了。”赵夜阑漠然地将剑扔到地上,深呼吸片刻,走到一旁拿起帕子擦头发。

    燕明庭叹了口气,整理好衣衫,召人来将桶抬出去,然后看着坐在床头的人,道:“不用慌张,疤痕是男人的象征!”

    “对你来说,确实是象征。”赵夜阑冷笑一声,“对有的人来说,就是耻辱。”

    “我不觉得,也许正是因为这些疤痕,才成就了如今的你呢?”

    “如今的我?”赵夜阑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语气薄凉,“是人人喊打的佞臣、是被朝堂厌恶的同僚、是被皇上忌惮的棋子、是嫁入后宅的男人,有哪个身份能是值得我庆幸和感激的?”

    燕明庭沉默地注视着他,在他旁边坐下,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换一条路,做一个人人称赞的好官呢?”

    赵夜阑嗤笑道:“我只知道这世道就只有两条路,往生,往死,没有中间的路给我走。”

    “有的。”燕明庭轻声道,“只是你不敢而已。”

    赵夜阑将湿了的毛巾扔到他身上,翻身在床上睡下。

    “你头发还没全干,睡着容易头痛。”燕明庭提醒道。

    然而对方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并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燕明庭换了条干的帕子,为他继续擦拭着湿润的发丝,说:“算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说点有意思的吧嗯,你还要不要听睡前故事?”

    “滚。”赵夜阑头也不回地说。

    “那给你说说平时士兵们是怎么练习的?”燕明庭想起另一件事,“对了,这些时日我一直去上早朝,都没空监督你扎马步了,要不咱们重新定个时间,好好练一练?”

    “滚。”

    “难道你不想长命百岁吗?有个好底子,这比吃多少药品和山珍海味都强。何翠章你认识吧,刚入伍的时候瘦的跟猴似的,跟你一样风都吹得倒,你再看看他现在样子,是不是很”

    “丑。”

    “”燕明庭咳了一声,“放心,这话我不会跟他说的。”

    就这样,燕明庭一直小声跟他说话,赵夜阑偶尔回应一下,渐渐放松了警惕。

    恍惚间,他有些茫然,察觉到自己的怒火好像在不知何时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也许是发丝被擦拭时,头皮感到轻微的放松,也可能是燕明庭从来都没有向他表示过强烈的敌意,才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对方的不知分寸。

    不过今日发生了太多事,他已无心去再费脑筋,缓缓合上了双眼,连被子都忘了盖。

    隔天醒来,赵夜阑发现被褥将自己压得紧紧的,他缓缓坐起来,看向地上的被褥枕头,叠得整整齐齐。

    他若无若无地翘了下嘴角,用过早饭后,便去翰林院了。

    同僚们的眼神十分怪异,因着昨夜在青楼抢花魁一事已经宣扬开,众人见着他的时候脸上神情都很精彩。

    赵夜阑甚至想为他们每人做一幅画,用来研究人类表情变化痕迹。

    阮弦倒是并没有展示出任何多余的情绪,熟稔地跟他寒暄一番后,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下午,皇上又来翰林院找他下棋,开门见山地问:“外面传的热闹极了,你昨夜真去青楼了?”

    赵夜阑颔首:“是,与燕明庭在街上闹了些矛盾,冲动之下就闯进去了。”

    赵暄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笑出了声:“原来如此,没想到你这一耍脾气,反倒捉到了礼部的刘大人在花魁房里。”

    “臣并不知刘大人也在那里。”赵夜阑面色略显尴尬,“若是早知道,我说什么也不进去了。”

    “无妨,若不是你无意闯进去,朕还不知道这素来洁身自好的刘大人,私下里竟也会去烟花之地。”赵暄寒声道,“看来得换个主考官了。”

    春闱在即,宣朝每年都是由礼部的人负责此事,若是主考官作风有问题,只怕是会被人诟病,让人怀疑他能否担任此职。何况赵暄才登基一年,求贤若渴,急需大量人才来填填这腐旧的朝堂。

    “主考官一职,你有人推荐吗?”

    赵夜阑落子,抬眸道:“臣已无心朝堂,只能希望此人能公平正直,更不要有歪风邪气,能做学子之表率。”

    “嗯,朕也是这么想的。”赵暄满意道。

    赵夜阑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他有心仪的人选了,也不多问,只淡淡一笑,以示敷衍。

    回府后,看见下人忙进忙出的,走到内院,见燕明庭正和覃管家商量事,经过便随口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回夫人,明日便是老将军的忌日了,我们正在商议需要备些什么东西。夫人,您会一同去吗?”覃管家说。

    往年忌日都是覃管家带着一众家丁去墓前祭拜,今年将军回来了,又新娶了夫人,所以还是要确认一下才好。

    燕明庭本以为赵夜阑会拒绝,谁知赵夜阑沉思片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覃管家喜笑颜开,登时退下去置办物品,经过一家香膏店时,忽然脚步一顿,想到将军和夫人在夜里时常闹得很凶,而夫人身体本来就差,稍有不慎,容易落下点毛病。

    他让其他人先带东西回府,然后走进店铺,跟掌柜的嘀咕:“有没有闺房用的那种药膏?”

    掌柜正要去拿,又被覃管家拉住:“诶,那什么是男子用的那种。”

    掌柜的惊讶地看着老胳膊老腿的覃管家,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然后走到另一边的暗格里翻找。

    知道是被误会了,覃管家连连摆手:“不、不是我要用。”

    “我懂,你有一个朋友?”掌柜的冲他挤挤眼睛。

    “哎呀,你就别管是谁了,快给我拿几盒!”

    晚上用过饭后,燕明庭见赵夜阑又去书房躺着看书,阻拦道:“别看了,跟我去锻炼锻炼。”

    “不去,走开。”

    “那消消食总行吧?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赵夜阑再次拒绝,却被他生拉硬拽地带到了后院去散步。燕明庭又不死心地劝诱:“如此良辰美景,月黑风高”

    赵夜阑斜了他一眼。

    燕明庭咳嗽了两声,重新组织语言:“如此良辰美景,月明风清,衬得你如此清丽脱俗,若是能在这皎皎月光下,再扎几个马步,那必定是让嫦娥见了都要羞愧三分呐。”

    “不扎,滚。”

    以防燕明庭再次拽着他硬来,赵夜阑决定先逃为敬。

    他转身便跑了起来,谁知夜里看不清,不小心踩到凹凸不平的石头,在鹅卵石路面上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

    赵夜阑趴在地上,略带恼意地握拳,捶了下地面。

    奇耻大辱!

    下一刻,他就被燕明庭横空抱了起来。

    “看吧,叫你锻炼还不听,跑几步路就摔,改天是不是走路都能左脚绊右脚啊?”燕明庭笑得好放肆。

    赵夜阑气愤地一直捶他胸口:“关你何事,快放我下来!”

    “这可是你说的啊。”燕明庭把他放了下来,“来,走两步。”

    赵夜阑心有不甘地走了两步,愤恨地回头看着他。

    “不错嘛,那今晚先不散步了,改日再约。”燕明庭走到他身边,然后又迈开腿,刚走一步,衣袖就被人扯住了。

    他回头看去,只见赵夜阑盯着地面,咬牙切齿道:“带我回去。”

    “不逞能了?”

    赵夜阑安静半晌,忍辱负重地点点头。

    燕明庭无声地勾了勾嘴角,打横把他抱起来。

    覃管家打扫回廊时,看见燕将军将赵大人抱着回房,忍不住老脸一红,迅速低下头,装作没看到,只暗中希望将军能发现他默默做的一切。

    燕明庭将人带回房,掀起裤腿检查伤口时,赵夜阑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尽量放轻动作,然后卷到了膝盖上方,可以看见膝盖擦伤,青了一块,还有轻微血迹渗出来。

    这么晚了,一时半会也来不及找大夫,燕明庭翻箱倒柜地找药,结果在床边的柜子里翻出几瓶新药膏,一打开便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料定赵夜阑应该会喜欢。

    一路打扫到厢房的时候,覃管家看见主子们的卧房门是开着的,狐疑地往里面张望了一眼,就看见燕明庭拿着他特意备上的药膏,一个劲往赵夜阑的膝盖上抹。

    覃管家惊骇道:“将军,那玩意可不是用在那里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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