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006章
封镜流和封玄素本是苍澜大陆某个小国家的皇子和公主, 王朝破灭之后便被分开了。
其中的封镜流在中途因为根骨性格都不错被殷白衣收留之后带回了照夜清庭。
后来他成了照夜清庭人人称颂的大师兄，年龄虽说不大修为已达出窍期, 性格温润沉稳对待其他师弟师妹们的问题都会极有耐心的回答。加上其人丰神俊朗气质无双的外貌, 尤其是那双眼睛。
如果说照夜清庭的重瞳子路青盏目下无尘是如神祗般的冰心玉人，那么封镜流便是博学温雅儒生般眸如浩瀚星空广纳百川。
只是没人知道，在封镜流光鲜无比的表面下藏着一颗怎样的心。
这个人不像表面那样清风朗月。
他自幼年含着金汤匙出生享尽了人间富贵，而后又经历了大起大落国破家亡父母双亡一夜之间成了连乞丐都不如的难民。
试问身为照夜清庭庭主的殷白衣眼光何其高, 封镜流虽然天赋不错但还称不上是什么惊艳千古的天才, 至少比不过路青盏那样的人物, 可这样的一个小少年却仍然被殷白衣看中带回了照夜清庭。
这能说明了什么？
封镜流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平等待之, 另一方面来说他其实不曾真正在意过任何人。
因为从小的经历使他最不喜欢的便是殷雪弦这样真正的温室花朵，可同时又似乎在嫉妒着她，多么不公平啊……她生来不需要任何努力就可以享受到这片大陆上最顶级的待遇, 还硬生生的被殷白衣和颜如倾用最上等的灵药秘宝不费吹灰之力提升到了元婴期。
当时殷雪弦偷偷离开照夜清庭的时候他是知晓的，但还是如同疼爱小师妹的兄长一般只好无奈的放任她离开。
封镜流跟其他修士不一样, 他从来不小看普通人的作用。
殷雪弦离开照夜清庭之后的所有经历包括后来被赢苍术带去银月境的事情他都很清楚……可即便如此他从未告知过殷白衣或者颜如倾, 连自己的师父那边都不曾提起过。再后来殷雪弦付出了这样惨痛的代价回到照夜清庭他不动声色的把这件事情散布了出去，导致整个照夜清庭鄙夷她的人越来越多。
最后……
他找回了妹妹, 并且谋划许久终于确定自己的妹妹已经成功取代殷雪弦的地位后。
封镜流眼眸里夹杂了无法言喻的悲伤和失望告诉这个因为唯一疼爱自己的母亲郁郁逝去、失去了父亲曾经对自己所有的疼爱、甚至还背负着所有人‘虽为受害者却仍然有罪’批判的殷雪弦，告诉这个把他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人。
——当初你若是再坚强些就好了，雪弦。
没有责骂、没有嫌弃、更没有鄙夷, 但只这一句话已经足以让殷雪弦体会到万箭穿心之痛。
她的眼泪掉下来, 最后问了他一句，“母亲的无暇道骨你真的接受了么？”
封镜流无比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一如既往的耐心有礼，“那是师父的赐予，我自是莫敢不从, 这件事情……庭主也是知晓的。”殷雪弦眼前一黑心脏几乎被碾碎，往日口口声声儒慕着母亲的大师兄这样温柔的给出了如此残酷的答案。
……
裟椤正漫步在某个小国领域内，点漆一直跟在她的身侧并且打算虚心求教。
——封玄素才是那个不动声色却真心儒慕颜如倾的人，甚至后来知道无暇道骨的事之后还决定找另一副道骨给封镜流交换，所以您才打算帮她避开这次劫难么？封玄素也是为了去找道骨才离开了照夜清庭避免了后来被路青盏抹杀的。
——我若是不来封玄素确实会吃些苦。
但另一方面……封镜流最在意的是妹妹以及隐约嫉恨那些不公平对么？那就无限放大那些不公平，顺路……抢走他的妹妹吧。正巧颜如倾也挺喜欢那个沉默懂事的姑娘不是么？
点漆忙不迭点了点小脑袋，原来还有这样一层意思在，他单纯以为只是礼尚往来而已过来顺手帮个忙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群人费尽心机却不知道那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他们为区区一个普通的残缺灯身争的腥风血雨，却不知路青盏一直稳坐钓鱼台。
早在路鸣那老东西飞升前就已经把真正的雪禅青灯为自己的孙子绑定了，灯身根本不重要……灯芯才是重中之重。而那灯芯早在殷雪弦出生时就已经自动择主寄宿在了她的心上并且在长年累月的蕴养之下完全融合。
唯独被寄宿者完全自愿献出神魂用以引燃灯芯之后得到的才是真正的至宝雪禅青灯。
这东西也不知是正是邪，至少在此路青盏之前从未有人成功使用过，毕竟真正的自愿……可不是说被胁迫的那种自愿答应就算是的，必须要被寄宿者发自真心的愿意才可以做到。
路青盏知晓人世间能够让一个人完全自愿献出神魂的理由。
如果不是出于发自真心的爱，那便只有刻骨铭心的恨了。
而他为殷雪弦做主选择的路也很明显——是恨。
路青盏明明可以开口说一声雪禅青灯如今只剩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灯身。
但他从没开口过……推波助澜冷眼旁观许久才终于走到了收获的日子，他眼看着殷雪弦经历了何等的绝望和痛苦于是终于给出了一个提议。在飞升前完全抹除照夜清庭和银月城也不过只是货银两清，送他们为身死魂消的殷雪弦殉葬。
——路青盏原本未曾在意过殷雪弦这个人。
因为他知道若是未曾完全融合那么待到她死去之后，灯芯就会自动回到他的那颗冰心里继续等待下一任被寄宿的目标。但就在我被极之渊吞噬的那一瞬间，这幅身体里的灯芯跟殷雪弦完全融合了，原本的故事里殷雪弦是回到了照夜清庭之后才在痛苦中缓慢融合的。
——那么这一次，路青盏还会选择那样的方式么？我想大人这次一定不会让殷雪弦用那样狼狈不堪的模样回归照夜清庭了。
——所以……我很期待他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
就在万里之外的某个南方小国里，身穿粗衣麻布的少女正在森林里东躲西藏。
她的脸上抹着脏污的泥土因而看不清模样，手腕上和脸颊上的肌肤还有些细小血痕，可见逃亡的日子里她过的并不算太好。好在即便如此她的眼睛里虽然有些紧张但也足够坚毅，哪怕身处再狼狈的境地都不会轻易放弃希望。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暴雨，玄素此刻已经回到了山洞里。
这个阴暗的小小空间就是她这几日赖以生存的家。刚发现这里的脏乱环境在她的努力下已经干净了不少，洞里燃烧的火堆正发出呲呲作响的声音，风声夹杂着雨水顺着缝隙刮进树枝做成的简易遮掩的时候身上总会感知到一股阴冷，胡乱抹了些草药的手腕处略有些隐隐作痛。
她以为悄悄修炼到筑基后就可以从奴仆成为外门弟子。
然而现实还是很残酷，仅因为外门长老的孙女看自己不顺眼照样可以轻易把她踩进泥土里。玄素干脆的离开了那里，至少她已经筑基了有了些许自保能力也该回家看看了。
但一回到老家才发现养母已经死去，起因是冲撞了大人物。她细心调查之后发现，所谓冲撞只是因为在大街上没避开当街骑马的县令家草包公子，娘是活生生被马踩死的。玄素在经过了一番努力之后成功杀死了罪魁祸首也因此被县令追杀。
她原本不是不害怕的，人又怎么可能不怕死呢？但她现在已经念头通达。
玄素作为一个普通人为了生存已经拼尽了全力，到头来也不过是卑微如蝼蚁的刚入筑基小菜鸟，养母因为那样微不足道的理由而死但她也硬生生凭借自己的力量为她报了仇。够了……这蜉蝣一般无足轻重的人生已经够了。
这个世界本来就算不得多美好，是生是死，都坦然待之吧。
到了下半夜，她从湿冷的梦中醒来时听见了外面的声音，火堆已经熄灭了。
玄素捂着嘴躲在角落里等待命运的审判，她知道自己若是被活捉回去一定会生不如死，倒不如干脆一点跟这些人拼命能让这些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受伤流血都是好的。
然而这世间之事往往就会往你想的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当玄素被其中一个筑基后期的散修制服时。
她在暴雨中被踩进了泥水里唯一能做到的只有拼命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满脸得意的男人，听着他们用如何鄙夷的语气嘲笑她自不量力。男人似乎也不喜欢看她这样死不屈服的姿态，于是又对着她的小腹狠狠踢了一脚，啐了一口说要挖了她的眼睛。
玄素的左手已经断了，她现在连抱着自己抵抗都做不到。
便是在这个时候，风雨停歇，明月高悬。
——她的神明降临于此。
那黑发女子就像凭空出现一般，她倚坐在高高的银杏树枝干上，垂眸笑着看树下那好似是一群不要脸的大人正欺负小孩子般的场景开口，“我最见不得这样的场景，小姑娘，我帮你杀了他们可好？”
多年后早已飞升上界拥有了足以开宗立派那般实力的封玄素每次回忆起那一夜都会不可自控的落泪——她明明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可以保护重要之人，可她的神明却被永远定格在了那年的杏花微雨中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