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04章
从宋家出来后，手机就立即震动了起来。
裟椤的目光落在屏幕上显示的‘母亲’两个字上沉默了一会儿，源自单书情的那双本该生出喜悦的眼里现在没有半点温度。
“情情么？”
“嗯，爸爸。”
话筒那一头传来的并非是母亲的声音，是单书情的父亲单玉生的声音。
“主要跟你说一声，你妈她突然间想去瑞典，今天就不回来了。”
“回来给你带礼物，听说星河他受伤…老婆？好的知道了。情情，我们赶飞机就先不聊了，照顾好自己……”
嘟嘟嘟——
电话很快就被匆匆挂断了，裟椤的面容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属于这具身体里残留的自我否定还有些条件反射罢了。
别看单书情在旁人眼里已经是个优秀不得了的女性。
但实际上……她是一个极其缺爱的人。是的，你们没有看错，单书情是缺爱型人格，所以才会对宋星河这样的人死心塌地，又在后来的故事里又被宋时琛感动进而对宋星河死心。
可笑的是，在真正放弃宋星河之前她竟是从未真切的表达过自己的感情。
这一切追根究底，还是家庭的原因让她养成了如今这样的性格。
单父单母当然不是那种需要上法制节目的家长，然而对两夫妻他们来说唯独彼此是真爱，孩子不过是意外产物。用小说剧情来概括大概是极端甜宠文——毕竟单父爱极了妻子，以至于会对他们的孩子单书情好并非因为血缘，只是因为那是妻子生下的孩子。
一家三口里，单书情的存在大多数时间里是没有存在感的，她从小就是极为乖巧的孩子，从来不会给旁人添麻烦。大多数时间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睡觉，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家。
从小到大，她从未感受过被爱着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也许单书情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内心里她总觉得自己不配，她觉得自己只是附赠品，更恨过那对眼里只有彼此的夫妻如果不爱她又为什么还要让她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这么多年来她只是一再压抑自己的，最后变成了温婉体贴备受称赞的单书情。
后来单书情死了，即便是因为宋星河等人给与她的绝望，却也未尝没有无言报复那对夫妻的想法存在。到了最后单父单母唯一给单书情的，也只是一个简单的葬礼和无法理解的叹息。
他们不能理解这孩子为什么会选择这种方式难堪至极的死去，也不能理解自己养大的孩子怎么会做出如此给单家丢脸的行为。
再后来单父为了让妻子不要被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影响到便带着单母移民去了国外。
但问题是——他们真的养育过单书情么？
不，他们给了足够的物质和数不清的忽视，并由着这个内敛温柔的孩子孤独长大。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忠贞不渝，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人渣，但……却也称不上是合格的父母。
这个世界对单书情当真是没有半点温柔。
因为不会哭的孩子是永远等不来那颗属于自己的糖果的，裟椤淡淡一笑便把手机收回了包里，单书情到底还是太温柔了，唯一的反抗竟也是以死亡为句读离开这个世界。
但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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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宋家出来的时候，裟椤没有选择回学校继续兢兢业业的搞学术，而是回到了家中悠闲的看起了搞笑电影来。吞食掉这具身体里的情绪之后已经足以让她心情愉悦了不少，倒不是说不吃就会饿死，不过……有美味的食物谁又会拒绝呢？
毕竟裟椤本身其实已经没什么其他爱好了。
如今剩下的也只有食欲是人类能提供的最好的东西了，至于那些小说剧本里所说的灵魂什么的……那些才是寡淡无味没有意义的东西呢，偶尔有些人的灵魂里还会掺杂腐烂的味道。
等公寓门铃响起的时候，她很快就去开了门，只是由于被电影某些无厘头情节逗笑而泛红的眼角却没有被裟椤消去。
“哪位？”
“……单学姐。”
于是当宋时琛再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温雅女子便是一副因慌乱开门甚至连拖鞋都忘记穿上的模样，米色针织长裙正好垂落在脚踝处，那双细腻秀美的赤足大约是因为突然接触到了冰凉的地板而瑟缩了几下。
此刻的她眼眶微红，向来爱笑的杏眼里盈满了惊讶，似乎又有点被他的到来吓到了。
这样一个女人，真的已经二十八岁了么？
宋时琛就这样陷入了沉思，他自忖对这样性格的女性向来是有些不太喜欢的，柔柔弱弱的看起来就很麻烦，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愧疚而自动自发的戴上了一层滤镜。
——我这样来是不是真的太唐突了？
这样一个想法悄悄划过心底以至于他不自觉心软了点，下一个想法是——单书情不会是脚模吧？那双蜷缩着往后退试图把自己藏进长裙里的雪白赤足，有点过于漂亮了。
“你怎么会来？”
终于被唤醒的宋时琛有些遗憾的看她匆忙穿上了拖鞋，“老师说你生病了，我有点担心才会……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他后退一步有些懊恼的揉了揉脑袋。
“那地址是……”
“咳，就……好吧是我骗来的。”
她抿了抿唇，沉默半晌后果然还是由于良好的教养让她说不出难听的话来，于是只好故作冷淡开口道，“谢谢宋同学的担心，但到此为止吧……已经足够了。”
宋时琛浅灰色的眼睛里没有因为这些拒绝的话而黯淡，只是颇有些复杂。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用的是什么表情开口说的这些话吧？为什么明明是在冷淡拒绝，却又连嘴唇好似都在颤抖，好似只要他轻轻一戳眼前这个人就碎了。
“我只作为同校校友，因为担心才会来探望学姐。”
“学姐如果不喜欢的话，我马上就走。”
正当此刻，天空中忽然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一霎之间就极给宋时琛面子似的落了下来。青年眼神一亮，片刻后又苦兮兮的笑了笑，“我都忘了今天会有暴雨的了。”
她叹了口气，“先进来吧。”
他狠狠点了点头，脑袋晃动的幅度堪比看到骨头的小狗狗尾巴。
然后才拘谨的理了理没有丝毫凌乱的衣摆又拍了拍灰才踏进了玄关，女人的屋子果然一如宋时琛想象中的那般连空气里馨香微暖的气息都是这么让人舒适。
这些种种无一不在提醒着他一个非常明显的事实——单书情和向以晴是极为不同的人。他甚至控制不住会去思考，如果一开始自己身边的人就是眼前这个人会不会过的更开心。
不，裟椤很清楚结果。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太过于善良柔软的人往往最后也只会烧伤自己照亮别人。到时候，他只会嫌她的性格寡淡无味、嫌弃她的脾气柔软无争、甚至嫌弃她连爱都不懂如何表达。
最后被辜负的，依然只会是单书情一个。至多结果可能不太会如原本的故事线里惨烈到那样的程度，接着以死亡为年轻的生命画上休止符。
遇到错的人，怎么样都不会画出一个完美的圆。
侧开身子把宋时琛放进屋子里的女子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背影上，扬眉微微一笑间让她脚边那只漂亮的小黑猫（系统）吓的一个激灵，最终用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看了一眼那尚且不知道已经踏入了何等可怕的深渊的人类，它蹭着自家主人如玉般的小腿肚喵喵喊了两声。
宋时琛一听见这绵软如撒娇般的喵喵声就下意识回了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纤细柔美的女子杏眼一弯，她俯下身揽着如煤球般的小家伙又轻轻在它的脑袋上落下了一个吻。
“别担心，也别怕，我在。”
“呐~这是我的学弟，打个招呼好不好？”
于是她拉着小猫的小爪子向他挥了挥，他甚至眼尖的看见她偷偷捏了捏猫咪粉色的小肉垫，复又仰头向他展颜一笑，“这是我家煤球，宋同学，请多关照。”
满心别有目的上门的宋时琛只见她眼尾薄红，如远山般的黛眉似乎还蕴含着残留未退的难过却还是强撑着笑。他只觉得不可思议，这样一个女人对舅舅来说竟也入不了眼么？
就算他这个人护短又骄傲，可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那似乎永远不肯服输女友根本比不上单书情。然而心头却有一个声音如同恶魔般在他耳畔低语——她很好对么？那就抢过来一同去舅舅和向以晴面前！提醒他们曾拥有过的美好如今已经被别人占有了！
宋时琛从小到大都是极为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年轻气盛意气风发，他永远骄傲自信且认定自己是不会服输的。他过的这般顺风顺水，他——不曾体会过真正的失去。
似乎也正是这一刻开始，他彻底的认可了这个计划。
那点火星子终于被点燃后化为燎原大火，宋时琛的表情从看似真诚的逢场作戏进一步转化成了毫不迟疑的一意孤行势在必得，变成了一种真正的男人看向女人的眼神。
他似乎入戏了，也像真正放下了偶尔也曾在心底一闪而过的犹豫和愧疚。
这样很好——所以不要退缩，也不要让我失望。
轻抚猫咪脑袋的女人像是被他的眼神烫到了似的急忙低头，错开表情的下一瞬间裟椤弯唇一笑，她已经闻到了淡淡香气，那正是美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