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深山旅社26
终于, 最后一个路标映入眼帘,是一块大石头。
池疏立刻辨认了出来,这里是溪水滩,虽说没看到溪水,但耳边能听到溪水淙淙流动的声音。那块作为路标的大石头有半人高, 周边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石块, 前方漆黑浓郁, 什么都看不见。
但池疏知道, 只要朝前走,趟过溪水就安全了。
可是……
崇凌倒在地上,反倒是大志拿着桃树枝护着他。
大志体格大,体力好, 可他毕竟智力有缺陷,身体灵活性也比较欠缺,挥舞桃树枝全靠蛮力,脑子转的不快,总会出纰漏,好几次崇凌都差点儿被狼拖走,又被大志硬给夺回来。
“大志……”卫叔站在旁边没动手,发出的声音尤其闷雷滚动。
“你是坏人!”大志愤愤的喊道,声音里很是委屈。
池疏低声嘱咐安星河:“一会儿, 你们趁机就朝前跑, 前面应该是溪, 过去应该就安全了。”顿了顿, 又补充道:“如果能看到山神庙的话。”
他记得,他们是在鹰风涧的溪水边和向导老林分开的,老林去了山神庙。很大可能,他们从这儿出去,就是同一条溪水,八成也能望见山上的山神庙。
“你,你小心。”安星河知道他要去帮忙,自己兄妹是个拖后腿的,只能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卫叔已经发现了他们,红色眼睛望了过来。
池疏只觉得浑身被针扎一般,一股寒意渗入骨髓,他绕个圈子避开卫叔,跑到崇凌身边。
“我没事。”崇凌尽管躺在地上没动,但意识还清醒着,他刚一靠近,崇凌就睁开了眼睛。崇凌也是在保存仅剩不多的精神体力,哪怕他现在烧的满脸通红,也死死硬撑着,时不时眼前发黑几乎昏厥,他到底撑住了。
“大志,背着他。”池疏没那个体力,加上相较起来,他灵活多了,比大志更适合防卫。
大志倒是很听话,将崇凌背起来。
“冲!不要停!”池疏猛然说道,并将他一推。
大志抬脚就跑,很快就踩到溪水,啪啪作响。
“大志!”卫叔身形拉扯,崩成一团黑雾卷了过来。
与此同时,那些红眼睛的野兽犹如充了血,眼睛更加猩红,叫的更加刺耳渗人,隐没在黑雾之中朝池疏飞扑。
池疏一边小心防备,一边也在跑,他感觉到周围气温又降低了,能见度也几乎没有,唯一的声响就是狼叫,以及脚下踩踏的水声。
溪水虽浅,可中心位置也有些深度,可跑了半天,这水依旧将将没过脚背。
啪!有人摔在水里,附带一声闷哼,是崇凌。
“走开!走开!不准咬!不准咬!妈妈!呜呜……妈妈你在哪儿啊……”大志慌了手脚,不仅没能帮崇凌抵挡,自己的手还被咬了一口,顿时痛的大哭起来。
这是逃亡路途以来,大志头一回受伤。
之前,那些野兽有意无意都会避开大志。
“大志,回去。”卫叔闷雷的声音滚动在漆黑的雾里。
“不要!不要!妈妈要我出去,妈妈说要我和池弟弟一起出山。叔叔你是坏蛋,你不喜欢大志了,你咬我……”大志又哭又控诉,只有委屈,没有惧怕。
“大志,你不听话了。”卫叔恼怒了,声音不再平静,野兽的吼叫也越发尖锐。
“啊!妈妈——好痛!好痛!”
池疏听得心惊。
连大志都不放过了。
他早就发现大志特殊,既是刘婶儿委托的对象,也被卫叔有意无意放过,所以带着大志走,很有好处。谁知到了最后关头,大志也不管用了,万一刘婶儿赶不过来……
再是头皮发麻,池疏还是得循着声音靠近。
他不是救大志,他没那个能力,只是不能丢弃崇凌而已。
刚摸到崇凌身边,还没把人扶起来,伸出的胳膊就被咬住了。池疏根本毫无防备,胳膊一痛,就看到一双红眼睛,以及狼喉咙里发出的低吼。
“啊!”池疏忍不住痛呼,脸色瞬间惨白,感觉胳膊要被咬断了。
然而这时,他脑子格外清明,抓着桃树枝就朝狼狠抽。
“池疏……”崇凌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全身软的没力气。他闭上眼,眉头紧皱,压榨仅剩的精力。他的口袋动了动,小木偶钻了出来,弹跳到狼背上。
他在对狼进行“附灵”。
狼不是活物,而是一件傀儡工具,受卫叔操控。
崇凌再去对狼“附灵”,就要先和卫叔附着其上的意识争斗。
实话而言,即便状态完好的时候,这举动对崇凌也不轻松,更何况现在。崇凌心知肚明,但他的本意并不是真的要去操控狼,而是借此扰乱狼的猎杀,让池疏脱困。
池疏看不到崇凌的举动,可他感觉到胳膊上本来死死咬住的狼口松开了。
“谁?!”卫叔惊骇,踏水靠近。
池疏神经紧绷着,没有因狼松口而罢休,死命抽打,直至狼变成狼皮,他抓起狼皮远远儿的丢掉。也是这时,听到有什么东西掉在水里,心底微动,伸手摸了摸,摸到了穿着衣服的小木偶。
几乎是瞬间,池疏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崇凌!崇凌!”池疏连忙将人扶起来,怎么喊都得不到回应,又听到卫叔脚步靠近,只能咬牙将人背起来,抱着侥幸朝前继续走。
周身忽有阴风流动,池疏下意识的扭动,却误打误撞避开了卫叔劈来的斧头。
卫叔这次没有隔间,一击不成,又是一斧。
池疏避之不及,带着崇凌一起摔在水里。
没办法,他只能抓着桃树枝应对,可桃树枝用的久了,像是被腐蚀过一样,这次没挥动几下,断了。看着只剩尺长的一截儿,根本用不了。
这下怎么办?
纵然脑子不停转动,依旧想不到能应对的办法。
卫叔的执念是出山,可后来这又成了他的逆鳞,自己把自己堵死,也等同没有了弱点。硬抗?人哪里抗得过鬼?
“啊——”
卫叔的斧头刚举起来,一声尖利刺耳的叫声远远的传了过来。这声音既像女人的叫声,又像尖啸的风声,由远及近,速度很快。
卫叔猛然转身,却被什么给冲了一下,一下子撞了老远。
这时周围的黑雾淡化了一些,能见度高了不少,池疏看到了一个缓缓走近的人。
“刘婶儿!”池疏简直惊喜。
“大志!”刘婶儿扑到大志身旁,心疼坏了,一双眼睛也变得猩红。
大志倒在溪水里,腹部受了伤,一片血红。本来大志只是低声抽泣,口里喊着妈妈,一看到刘婶儿出现,顿时有了依靠,扯着嗓子大哭,这一哭,伤口就疼,哭的就更凶。
刘婶儿疯了般大叫,直接冲向卫叔,搅动的阴风尖啸刺耳,反倒把黑雾彻底吹散。
池疏看到了溪水对岸。
“大志!到对岸去!”池疏一边喊,一边拖着崇凌涉水,见大志不动,又劝他:“大志听话,到了对岸你的伤就不疼了。”
大志许是被哄住了,开始挪动。
池疏一只胳膊被咬废了,这会儿也顾不得,忍着疼,两只胳膊齐用,终于把崇凌拖到溪水对岸。当踏上这边的草地,他抬头朝周围山林眺望,不出意料看到了鹰风涧,也看到了鹰风涧那山上的山神庙。
天色虽暗,但山神庙在夜色里有个模糊的轮廓,且里面有隐隐的火光。
[普通游戏局《深山旅社》任务已完成,特殊玩家池疏获得源世界传送令1枚、克邪祟桃木枝一段。]
任务奖励令池疏略微意外,看了看手里只剩尺长的桃木枝,塞到口袋里,心头压力一松,跌坐在地上。
他选择立刻恢复伤势。
与此同时,他面前的崇凌已然消失。
崇凌消失前,还处于昏迷之中。
是返回源世界了吗?
昏迷中的崇凌肯定没有听到任务完成提示,这算是游戏默认的保护规则吗?
至于崇凌的那些伤势,池疏倒不担心。崇凌已经晋升特殊玩家,不再奖励积分,相应的,任务完成就自动恢复伤势。
缓了一会儿,池疏才有力气去查看大志的情况。
大志腹部的伤挺深的,又遭了水……
提及水,池疏后知后觉的发现雨停了。
确切来讲,溪水的这边根本没有下雨,地面只是湿润,夜空中还有几颗星星,映衬的山林格外静谧幽邃。
真的出来了。
呼啦啦的水声,重重的喘息声,安星河拖着安星月也抵达了安全地。
安星河也发现了这边的不同,终于大松口气,趴在地上半天都动弹不了。
“嗯……我、我这是在哪儿啊?呀,脏死了,我怎么趴在地上了?”安星月苏醒了。她一苏醒,嘴里就嘟囔个不停,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衣服,还要身上那些伤痕,简直要疯了。
“哥?哥!哥你怎么了?”所幸她还是发现了安星河的异常,尤其安星河衣服被野兽抓烂了,血染的也多,看上去特别吓人,起码是把安星月给吓哭了。
“你哥没死。”池疏被吵的头疼。
这时安星河也睁开眼:“我还死不了,别哭了。”
“哥,我、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明明记得……”话音一顿,安星月脸色频频变化,终于想起之前的遭遇。然后她整个人茫然四顾,慌张问道:“子铭呢?哥,赵子铭呢?”
安星河没吭声,因为他也不清楚。
“子铭,子铭……”安星月慌了神,当即就要淌溪水返回。
安星河拄着胳膊坐起来,喝问她:“你去干什么!”
“我去找子铭!”安星月理直气壮的回答。
安星河面色黑沉:“你知道那地方有什么吗?你知道你差点儿就死了吗?你知道我把你弄出来有多不容易吗?换来的就是你要重入虎口?”
“……可子铭他……哥,你怎么把子铭丢下了?”安星月哭哭啼啼,居然还有责怪。
安星河真恨不得将她丢在那旅社里自生自灭。
“你去!不怕死你就去吧!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看在爸妈的份上,我救了你一次,可也拦不住你要送死。”安星河不管了,可心里积攒的火气难以消散,忍不住又骂她几句:“爸妈真是白生了你!做事只管自己高兴,就不想想家里会不会担心。你去吧,找你的赵子铭,我没你这个妹妹!”
安星月被骂的说不出话,蹲在那儿大哭,好歹不吵着返回了。
山里很静,他们这边一吵嚷,动静传的很远。
山神庙那边又亮起几点火光,然后便是火光移动,从山上下来,很快朝他们靠近。那是十来个人,每个人都举着火把,嘴里还喊着话。
“正新!是正新吗?”这听着是石峰村村长的声音。
可惜,林正新没有出现,不知是死是活。
池疏看了手机,显示的日期是3月8日。
距离他们3月2日进山,过去了六天。
池疏几个连夜送去县城医院。其他三个都有大大小小的伤,池疏除了模样狼狈,伤都痊愈了,另外就是不出意料的感冒发烧,体力透支,打了吊瓶,歪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中午,醒来做了笔录,晚些时候石峰村村长和老林来了。
他们没找到林正新,林家父母都急病了,村长和老林也愧疚自责的很,就想亲自来问问情况。
在这之前,池疏已经听过安家兄妹的问询笔录。他们没有提到什么鬼,他们只说在一户山里人家中躲雨,但有人半夜失踪,又有野兽袭击,还有人杀人,他们吓得跑。其他的,全都是零散的记忆片段,像噩梦,模模糊糊记不清楚,每每去回想就恐惧。
医生说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不建议警察追问。
因此,池疏也仿照着说。
“你们这些天都遇到了什么?那个大志……”老林眉头深锁,有些欲言又止。
池疏见状,反问道:“老林叔认识大志?”
老林叹了口气,点点头:“算是认识吧。好几年了,我以为这一家子都没了,谁知他还活着啊。”
从老林口中,池疏才知道刘婶儿一家的来历和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