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3
每次的任务内容, 就好似破题的引子。
上一场的假面舞会, 只知道要参加舞会,其他的都得自己摸索, 每个准确方向。这次却有个明确的名字“胡珍珠”,哪怕有很多重名的,筛选也不费多少事, 必要要看哪个胡珍珠出过怪事或死的蹊跷。
如今魏步凡查到的八个同名, 有两个是镇子上的,其余都是下辖的村子里的村民。年龄层次跨度也大,8岁到60岁,都还活着。
死亡人口按规矩是要上报,注销户口的, 但依旧能查到这人的信息。
玩家们进了游戏,不重活人,重死人。
魏步凡正统计苦水镇范围里的死者, 但凡叫“胡珍珠”的,都给记下来。
池疏五个人, 吃过饭各自分了任务。说是分开查,但为安全, 也不能一个人查,起码得两人作伴,顾明娇和魏步凡熟悉, 但魏步凡要留在民宿查资料, 顾明娇觉得自己身手最好, 又是白天,选个离民宿最近的一片儿,一个人行动。
剩下的四个人,池疏和崇凌肯定要分开,一个带新人,一个带孟初语。
“我带罗亿臣去镇西街。”崇凌率先说道。
孟初语能提前示警,虽孩子性,但听话乖巧,又跟池疏亲近。罗亿臣虽是个男人,可新加入进来,人品行事都要观察,崇凌觉得若对方真有问题,自己处理更方便。
池疏也明白他的用意,接了他的好意“那行,你们小心。我先跟这儿的老板聊聊。”
好歹龙赫在民宿住了两天,少不得跟老板打交道。再者,老板对民宿规章制度执行的敷衍,没有登记龙赫身份信息,可来住宿的客人只龙赫一个,又是小地方,肯定会攀谈问问,指不定有什么线索。
实则崇凌也问过,没什么收获,但池疏会催眠,不仅能让人说实话,且令人回忆起疏忽不起眼的的小地方。
民宿的主家姓何,一对四十来岁的夫妻。
收拾了饭桌,何大嫂见他们两个没出去,就端来两杯热茶水,随口问问他们来干啥。
苦水镇最热闹的时候当属春秋两季,他们这边都是山,不少城里人趁着星期天来爬山、野餐,尤其是学生们成群的来,瞧着叫人喜欢。夏天的话太热,现在是冬天又太冷,本来苦水镇就没什么可看的风景,大冷天就更没人往这儿跑了。
也正因此,池疏这六个人来镇子,颇受关注。
池疏笑了笑“何大嫂,你坐,我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啥事儿啊我整天都在这镇子上,能知道什么。”何大嫂看他郑重其事的,有点儿犯疑,又带点儿戒备。但说实话,池疏长得好看,何大嫂又是有差不多大的儿女,看他就觉得喜欢,所以才多跟他多了几回话。
“之前你们家住了个叫龙赫的,他是我大学同学。”池疏说道。
何大嫂脸色微变“他是你同学啊。”
尽管龙赫不是死在民宿里,可他住在这儿啊,这人一死,警察们来查了好些天。再加上龙赫死的的确古怪蹊跷,镇子上老人们说的也邪乎,弄得人心惶惶,都不愿多提。
何大嫂知道龙赫是个大学生,当初还羡慕呢。
她有三个儿女,只有小女儿读书还行,也才念高一,也不知道将来考不考得上。上面两个儿子都是早早儿辍学在外打工,一年到头难得回家,又辛苦,女儿能读得进去,家里说什么也要供的。
何大嫂叹了口气“着实可惜了,那么好的孩子。”
家里养个大学生容易吗不说别的,把儿子养到二十来岁,终于要工作挣钱、结婚生子,一下子没了,家里爸妈能受得了嘛。旁人想想都受不了。
想着,又打量池疏“你们都是为这个来的”
来了又能干什么
何大嫂想着他们几个,个个都生的出色,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心里有几分热情,忍不住劝了劝“我们这儿偏,到处都是山,哪怕是当地人也都走丢的时候,你们城里来的,可别乱跑,当心出事。”
“我们不敢乱跑,多谢大嫂提醒。”池疏微微一笑,声音轻柔蛊惑的钻入何大嫂耳中“我想问问,龙赫在这儿住的时候,都跟你们聊过什么他问了什么”
何大嫂双眼微现茫然,仿佛在整理思绪,好一会儿才说“我问过他怎么这么冷的天来镇上,他说平时上班忙,刚好有空,苦水镇离得不太远,就来转转。
虽说他每天在外端着个相机照相,但镇上都说他在找人。他也是问过我,问镇上有没有一个绰号五哥的人,还说那人缺个手指头,大概四十来岁。
我嫁到镇上二十多年了,没听谁说有人缺个手指头的,叫五哥的倒是多。以前的时候,家家孩子都多,行五的,不都得称个五哥。他说的模糊,我男人是镇子上长大的,也不知道。估摸着他每日在外头跑,也是找这么个人。
问他这五哥是谁,他不说,只说很要紧。”
再问龙赫还有什么异常,何大嫂倒是真说了一件。
“10号那天晚上,龙赫回来的晚,吃过饭都快9点了。我看他回了房间,就把门栓了,也回房。后来外面传出动静,还不到10点,我正躺在床上看电视,还是我男人出去看了,告诉有人烧死了。
当时没想到是龙赫,烧的太严重,看不出模样了。再者说,我男人出门的时候大门栓的好好儿的,人真要出去了,谁给他从里头闩门呢当时镇上都在议论,派出所找人询问,我男人胆子大,还凑近看了那尸体一眼,看到那人身前有个烧的黑乎乎的东西,像是相机,心里犯疑。回家拍客房的门,门也是从里面关着的,但没人应,后来实在担心,撞门进去,才发现屋里没人,窗户倒是开着的。”
龙赫住的那间屋子窗户对着外街。
但据池疏对龙赫的了解,龙赫没那个本事从二楼窗户翻下来。
更何况,不走门,却走窗,本身就很古怪。
“警察知道吗”池疏问。
“知道,我们不敢隐瞒,悄悄跟警察说了。我看那警察还来查什么指纹,门、窗都查了,除了我们家的人和龙赫,没外人碰过。为这个,警察还把我们夫妻当犯人似的审了半天。”
池疏再问,却也问不出更多了。
龙赫只在镇上待了两天,镇子上的人对他有印象,也是因为他是个生面孔,拿着个相机到处晃悠找人询问。
龙赫同是为寻人而来,找的却不是“胡珍珠”,反倒是个四十多岁的“五哥”。缺个手指头,这种特征很显眼,但凡当地有这样的人,绝对令人印象深刻,不该是问了两天也没人清楚。
池疏猜着,这个所谓的五哥,可能根本不是苦水镇周边的人。
若不是当地人,龙赫为什么要来苦水镇打听
龙赫目的明确,应该是委托人给的信息。
当务之急,还是找委托人
从民宿里出来,池疏领着孟初语沿着街道走。
这个镇子着实是小,人口少,活力不足,街面上店铺挤挤挨挨看着热闹,但都显得陈旧。这估计也和消费水平有关,镇上年轻人都外出了,就算开新店也得倒。反倒是一些老铺子,如裁缝铺、弹棉花、箍桶的、编竹篾等铺子开的大,生意也不错。此外,还有两三家纸扎铺子,花圈儿纸人就摆在店门外。人们对此并不忌讳,池疏也看到有些人家后院子里摆着黑漆棺材。
如今大力推行火葬,但在每个地方推广的力度不一。
苦水镇这地方本就偏,又多山,很多人家还是习惯土葬。哪怕是死者送去火化了,骨灰带回来,也依旧要摆进棺材里,再土埋。每到年节上坟,鲜花纸钱鞭炮都不肯马虎,还得带着孩子们去磕头。
这次的游戏名为纸人,莫非指的就是纸扎
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见到纸扎铺子就更留心。
不过孟初语跟在一旁,也睁着眼睛好奇的看,没丝毫畏惧胆怯。
犹如侧面证明这铺子没问题。
池疏没急着到处询问细事,而是把镇子大致走一遍,又爬到附近山上,居高临下俯瞰。苦水镇是个细长的葫芦形,四面都是山,葫芦口一条路延伸进来,叠叠山峦夹出一块瘦长的腹地,镇子就落座在这儿。
镇子附近没有河流,倒是有两三个大小不一的堰塘,没人打理的闲置着。
镇上房屋离山太近,有的人家几乎是贴着山壁建房,若遇上大暴雨容易山石树木滚落砸坏房屋。山上一圈圈儿梯田种着不少茶树,若是田地则更零碎,边缘用碎石头砌拦,现在冬闲,地里没什么庄稼,倒是有自家制简易塑料棚种些菜蔬。
怨不得苦山镇穷,只有山没有水,有什么好看
在镇子西边,越过一道山坡,是坟地。
坟地隔的有些远,加上是在山上,有树木荒草遮掩,看不太清楚墓碑坟茔。
池疏心里想着事情,站的有点儿久。
孟初语也不打搅他,抱着粉兔子在周围揪野花玩。
不知何时,池疏从沉思中回神,察觉到有人在打量他。循着目光一望,不远处站着个穿黑羽绒袄的人,五十来岁,头上戴着旧皮帽子,廉价护耳,露出星星点点夹着银丝的头发,脸膛黑红,短胡茬,手里拎着个竹筐子和镰刀,正眯着眼睛看他。
那人几步远就是塑料菜棚子,估摸是去弄菜的。
“大冷的天,你们怎么跑山上来这山路可不好走,当真摔了。”那人先搭了腔,说的是和善的好话,只那双眼睛里审视令人在意。
“多谢老叔提醒,我们就是随便转转。这是老叔家的菜地”池疏一副和气跟他闲聊。
“是啊,自家种点儿菜,吃起来方便。”这人又看他几眼,不再多说什么,钻进塑料棚里去了。
池疏虽然想跟这人说聊聊,但看对方举动,就没勉强。
他返回镇上何家民宿,此刻正是下午两三点,太阳暖融融的照着,何家夫妻没忙活着什么,跟附近邻居坐在家门口闲聊。不少邻居就问何大嫂家里住的什么人,干什么的,何大嫂犹豫了一下,说是前些天死的那个龙赫的同学。
这么一提,大家免不了又说起龙赫的事情。
有个老太太叹气道“我说了你们别不信,那人肯定是不听劝,跑到坟地那边撞了邪祟。不然好好儿的人,能放火烧自己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疼,他又不傻,大学生呢。”
这种话,即便是何大嫂这种不大信的,也不反驳。
人们对神鬼敬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么。
恰好池疏听到老太太的话,顺口追问“龙赫去过坟地”
这些人一看到他,都不说了。
背后议论就算了,当着死者同学的面儿,倒不好意思说。
池疏又和声和气的再问。
其他妇人都逗弄孩子不搭话,还是那个老太太没那么多顾虑,招呼他坐,好意嘱咐“你这后生可要听劝,神佛鬼怪从古就有,坟地又是埋死人的地方,阴气重,还容易招邪祟。你那同学来了,我特意提醒他,可别一个人在山里乱转,他答应的好好儿的,可那天晚上怎么就一个人出了镇子,往山里去了。唉,结果出了事儿。”
“他晚上去了山里,您老看见了”池疏很惊讶。
何大嫂也吃惊“三婆,你那天夜里看见他了你怎么没说呢”
三婆人虽老了,手里却还纳着鞋底子,有工具辅助,只做得慢点儿。她一边借着拔子拔针,一边摇头“我只看见他往镇外走,后来的事情就不清楚了。当时啊,他跑的快,几乎一眨眼就过去了,要不是他胸前挂着个机器,穿的显眼,我也认不出他。
他去的方向是坟地的位置,是不是真去坟地,我也不大确定。但看他后来撞邪,八、九不离十了。这话我们说说就算了,警察能信啊别到时候要来教育我老婆子,说我搞封建迷信。”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
池疏却笑不出来,死的龙赫是他同学啊。
见这些人扯远了话题,池疏便回到民宿,去二楼看魏步凡的进展。
房门开着,魏步凡正盯着电脑,看到他回来就招呼“关于胡珍珠的资料都查到了,政府那旁边有打印店,打出来看的方便。至于那个跟龙赫通电话的,有点儿费事,那个手机停用了,我只能找到对方最后一次使用时的位置,就在苦水镇”
匿名电话卡只是不登记真实信息,但只要使用过,就能查到匹配的使用手机,即便后来不用这个号,手机却能查出来。可惜,那人似乎早有准备,连手机都不用了。
不过,魏步凡查到的信息很有价值。
手机的使用者最后的位置竟是在苦水镇
会是镇上的某人下的委托么对方怎么知道龙赫的
龙赫的侦探社只开张了两个多月,一单未接,毫无名气。能够接触到龙赫,要么是现实里认识,要么通过网络。想起龙赫在网络上的活跃,网友的可能进一步加大。
池疏接了u盘,又对魏步凡说“查一下龙赫在网上结交的人。之前有人查过,他网友里没人提过苦水镇,但不代表他们不是网上结识的,后来沟通使用的是电话。你筛选一下,这个人应该跟龙赫聊得比较多,但在出事前几天,他们就不再网络交流了。”
“他们在网络上交换了手机号码。”魏步凡想到这一点。
“龙赫的qq资料里就写了真实电话。”因为那是龙赫毕业后想开侦探社,又重新申请的号,没有什么别的私人信息,但手机号是真的。
“我先查一下。”魏步凡觉得这事儿简单,就是繁琐点儿。
池疏将龙赫使用过的通讯软件以及论坛号都给他,这都是朱一飞准备的。
随后,他将孟初语留在民宿,独自一个去找打印店打印。
镇政府离得也不远,对面就是打印店,五十米外有家网吧,正是龙赫出事的地方。这里虽不是镇子最热闹的地方,但镇政府在这里,许是因地方小人口少,例如财政所、土地所、计生办落座在这条街,周边路况等环境最好,监控最全,派出所也在街拐角。
怎知在最安全的路段,龙赫出事。
整个镇子是不规则的蛇形,道路拐弯也多,岔路口极多。不过小道都很短,基本站在小道里也能瞟见主路,不会稀里糊涂迷路。大路两旁都是房屋,以路基往两侧铺排,最多三四户就靠山了。
按照三婆的说法,龙赫极有可能从小道里进去,往山里走。
当时都9点多了,龙赫怎么会出去为什么又要翻窗
只不过想到龙赫的行事,翻窗这事儿,他真干得出来。
进了打印店,里头也冷清,只一个年轻人在电脑上玩游戏。
“复印”看到来客,年轻人关掉游戏招呼。
“打印。还要排一个版,我来弄就行。”池疏只是不想对方看到上面的内容,免得对方好奇生事。操作打印机什么,都很简单,他都会。
年轻人也不介意,让开位置,跟他闲聊。
这人姓关,大专毕业后在外面工作了两年,嫌累,加上家里就他一个儿子,干脆回来弄个店。他们小地方,除了政府里,就他这一个复印店,机器都卖的二手,房子是自家的,包揽了整个小镇的业务,也能赚点儿钱。
池疏一面聊,一面就操作着机器,将东西打印了出来。
付完钱,池疏就出了店门,正好看见崇凌和罗亿臣自路的另一头过来。
那两人走路隔着两步远,各看各的,也没交谈。崇凌是个俊雅斯文的长相,但相较之下,还是罗亿臣气质惹眼。做演员的人,常在媒体镜头前活动,长年累月有意识的培养,总会显示出自己最好看的一面,所以罗亿臣走在街上,不少人看他,猜着他是哪个明星。
罗亿臣长得是好,但气质偏冷,哪怕笑着跟人说话,也不觉得多温和。
不过,演员嘛,说不好就是人设。
“你这是胡珍珠的资料”崇凌看到他手里的几张纸。
“嗯。你们有什么收获”池疏将手里的纸张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张看,口中先说起来“你们走后,问过民宿老板娘,龙赫来苦水镇同样是找人,但找的不是胡珍珠。他要找一个缺了手指,绰号五爷的四十来岁男人,镇上人都没听说过这个人,也挺可疑。”
崇凌点头“我在街上也问到了。龙赫除了在镇子上拍照问人,早饭在外面摊子上吃,中午晚上在民宿,他还去过茶馆、网吧。”
罗亿臣除了一开始冲池疏笑笑算作打招呼,之后就没再开腔,只看手里的纸张。
池疏到倒不介意,虽说对方不爱说话,但毕竟是新人,许是不习惯。何况对方听安排,肯做事,这就行。
崇凌看过几张纸,说道“尚且活着的这几人可以先放一放,查查死去的几个吧。”
他们现在还在摸索方向,有点儿可能就要查一查。
当地有记录可查的资料里,建国以来叫做“胡珍珠”,且已死亡的,共计十二个。这个重名率并不高,苦水镇内胡姓并不多,加上“珍珠”这个名字显得富贵,早二三十年并不流行这样珠光宝气的名字。
他们人力有限,先抛开下辖的村庄,从镇上人口查。
苦水镇上,只有两个死亡的“胡珍珠”。一个死在七几年,死时24岁,难产死的。一个死在九一年,是个6岁的小姑娘,夏天掉进堰塘里溺亡的。两人都是土葬,就在镇外山里,只不过6岁的小姑娘没起坟堆。
坟地倒不必立刻就去,先查查这二人的死有没有什么蹊跷。
再者,池疏心里还记着那几家纸扎铺子,既然游戏名字说了是纸人,能跟纸扎没关系那边那条街在顾明娇包揽的范围内,顾明娇肯定会细问。
三人一路说着回到民宿,顾明娇已经回来,正坐在魏步凡房里看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