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第九章
静默。持续的静默。
直到全场灯光亮起，台下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演员起身谢幕，主持人握着话筒走上舞台，“感谢三位演员带给我们的教科书般的表演。”
摄像师举着镜头直对过来，灯光太亮了，薄晓几乎有些看不清台下。
她胸口浅浅起伏，有种微妙的不真实感。
摒弃杂念沉浸其中的时候不觉，等完成了表演站在数千观众面前，倒恍然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一场曾以为再没机会去做的梦。
主持人让嘉宾做自我介绍，由路余白开始。
路余白还没开口，台下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这是路余白第一次现场表演，离开了大荧幕和后期剪辑，他丝毫没有失去在电影中的魅力，甚至超乎预期地让人惊艳。
薄晓微微出神，直到路余白将话筒递到她的手里。
她转头，在他眼里看到清浅的笑意。
大概是舞台灯光太亮，又或许是她的心情荡漾，她第一次觉得他的眼睛像星子一样璀璨漂亮。
她很多年前就知道他的眼睛长得好看，但只是客观知晓，不会感性恍神。
这是第一次。
薄晓接过话筒，面朝观众，带着斑驳妆容的脸颊依然漂亮夺目。
她轻轻鞠躬，对着台下自信又真诚地一笑：“大家好，我是演员，薄晓。”
余光里，路余白的手腕抬起，率先鼓掌，在他的带动下，全场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这一次，全是给她的。
薄晓笑着，眼眶阵阵发热，在这震耳的掌声中，终于找回那种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主持人控场走流程，嘉宾自我介绍之后，导师发言点评。
三人的表演是实打实的精彩，内敛有张力，细节、不浮夸，真诚有温度，导师们自然赞不绝口。
辛筠说，李光源拿出了参加节目以来最好的一场表演。
李光源谦虚地笑道：“全靠影帝影后带飞。”
辛筠大笑，又赞路余白和薄晓一个21岁拿影帝，一个18岁拿影后，是包括她在内很多演员都羡慕的年少有为。
台下一些观众对薄晓并不熟悉，在听到辛筠这句话后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又是一阵小幅度的骚动。
镜头最后对准了在场最有资历，也向来目空一切，清高傲慢的导演藤誉。
仅有过一面之缘，第一次见面时甚至对薄晓都没兴趣正眼相看的藤导给了她八个字的点评。
“相见恨晚，未来可期。”
这句话，是毫无疑问的肯定，更是真心实意的褒奖。
众所周知，藤誉对演员一向严苛，在这个节目中，被他批得下不来台的演员更是不在少数，这是第一次，他在节目里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夸人。
薄晓像是得到了小红花的孩子，先是微微错愕，随即便笑出了八颗雪白牙齿，声音欢快又嘹亮地鞠了一躬：“谢谢藤导！”
与此同时，直播弹幕也一直没消停。
娱乐圈后浪层层，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不计其数。
观众是健忘的，上个月还粉这个明星，可能不用等到下个月就能爬墙到另一家。没有曝光率，或早或晚都会被遗忘。
像薄晓这样四年没动静的，早已是被浪花卷席、拍打，无情埋在沙滩下的海星标本。因此，她刚出场时，弹幕一连刷过好几条不认识。
【薄晓？演过什么剧？】
【听说还拿过影后？野鸡影后吧？】
当然有损就有褒，她的美貌是毋庸置疑的。
【这个姐姐好漂亮！新人吗？】
【这眉眼，这旗袍，也太绝了！】
在她表演之前，绝大多数与她相关的讨论都是关于外貌，当然，更多的弹幕都是关于路余白的，路人和路余白的粉丝几乎刷了屏，满屏的“路余白好帅”，关于薄晓的讨论都掺杂在弹幕大军里滚了过去。
而当表演正式开始，弹幕渐渐变了画风。
【我靠，刚才薄晓那个眼神真的绝了！】
【我怎么觉得这女生的演技吊打节目里大多数演员啊，她怎么没来参加比赛？】
【可能因为不红吧。】
【前面的，有没有可能因为人家在导师层呢？】
【导师层个屁，我都没听说过这个人，影后多了去了，也不是哪个影后都有资格当导师吧，跟我家沙沙没法比。】
【乔沙沙的小学生粉又来刷存在感了，能不能举报啊？】
……
而到了表演中后段，弹幕的画风则逐渐统一。
【我靠我靠，这个戏剧张力！】
【单纯的人还在讨论戏剧张力，而本人已经看到了满满的性/张力！】
【还是电影演员的表演高级啊，这个眼技，他们一句话没说就给我看哭了。】
【妈妈！！路余白简直帅晕我！这个细节处理！当之无愧的影帝！】
【李光源比上一场演得可好太多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遇强则强吗？】
表演在继续，弹幕也如潮水般持续滚动。
等到表演落下帷幕，弹幕上已经哭成了一片——
【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be美学啊，我人没了。】
【芝芝宝贝不要死！！！】
【虽然不是什么新鲜题材，但这个片段绝对是我今年看过的谍战+民国虐恋天花板！】
【一人血书跪求来个导演把这部戏拍了！就找路余白和薄晓来主演！我一定去电影院n刷！】
【万人血书！】
【军装路余白yyds！】
【路余白那滴泪一下子就落到了我的……心巴上！】
【任何人没看过这段绝美表演我都会伤心的ok？】
【这场表演刚开始时，我想当薄晓的颜粉，但现在，我宣布，以后我就是薄晓的演技粉！】
……
此时的薄晓对弹幕内容一无所知，也根本没有闲暇心情去关注这些。
回到后台，她就被苏小雨带去化妆间换造型，等到全场表演完毕，她就要登台演唱。
换完衣服，薄晓独自一人在休息室练习，表演是她的专业，而等会儿的演唱才真的是考验。
休息室里放着一台电视机，超大屏幕里正在同步直播节目内容，此时一组演员刚表演完毕，导师正在点评，薄晓抬眼的时候，镜头正切到路余白脸上。
他换掉了表演时的军装，穿了一身高定黑色休闲西服，胸前缀着一根银色链条，款式简约而时尚。
此刻他微微后靠在椅子里，表情沉静淡然，气质慵懒而优雅，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子上轻敲，精致俊美的一张脸，五官的每一处细节，面部的每一个线条都经得起镜头360度的考验。
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和乔深却已经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薄晓不觉中回想起表演时的画面。
乔深那滴眼泪砸下来时，她的心脏像是被火焰灼烧了一下，紧缩着一阵阵地疼。
心甘和遗憾像是冰与火，互相翻涌吞噬，此起彼伏。
在这次合作之前，薄晓其实没正经看过路余白的作品，他得奖的那部电影她当初因为准备期末考试而错过了上映，后来也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看成。
这次的合作，让她对路余白有了很多新的认识。
他是一个专业而敬业的演员，有着能让人爱上他所饰演的角色的本事。
屏幕里，不知主持人说了句什么，镜头带过，路余白微不可查地翘了一下唇角，漆黑的眸底闪过一抹坏笑。
薄晓的思绪拉远，莫名其妙地想起第一天在排练室时，他故意提起高中往事，叫她“小老师”的情景。
那时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剧本上，没有心思去感怀，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她和路余白还真的挺有缘分。
当初跳他家围墙时，她怎么也没想过，经年之后，他们竟会在舞台上合作表演。
又一组演员登场，有音乐声响起，薄晓回神，关上了电视机，专心投入练唱。
为了保护嗓子，薄晓没敢放开声音唱太久。
苏小雨作为导演助理在后台忙得脚不沾地，竟然还抽空给她送来一杯泡了胖大海的热水。
“谢谢你。”薄晓欠身，双手接过水杯。
苏小雨眨着星星眼，小火车似的“呜呜”了几声，“晓晓，你和路老师今晚的表演真的绝到炸裂！我都看哭了！”
前天晚上，她在家补了薄晓的获奖电影《风月》，原地垂直入坑成了薄晓的影迷，今晚只忙里偷闲瞄了几眼表演的结尾片段，就被几个特写镜头震出了眼泪。
“我能找你要个签名吗？”苏小雨完全一副迷妹姿态。
“当然可以啦！”薄晓见她煞有介事地从兜里掏出小本本，心里漾起一股暖意。
接过本子，她低头认真写道：“感谢这几天的照顾，祝可爱的小雨平安喜乐，心想事成，一切都好。”
落款处，她一笔一划地写上“薄晓”二字。
是楷体，她当年的爆红像是昙花一现，甚至都没来得及去设计一款签名。
苏小雨欢天喜地地接过笔记本，有工作人员过来通知薄晓候场。
薄晓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苏小雨捧起那杯胖大海水，恢复工作状态跟在她身后。
等薄晓站到昏暗的舞台入口，苏小雨把水递过去，让她润润嗓子，小声为她打气，“加油！”
舞台上响起主持人的报幕声，薄晓接过话筒，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转身，昂首阔步地上台。
舞台灯光熄灭，有类似于倒计时的鼓点声响起，须臾，鼓点声停止，“唰”的一声，舞台上亮起绯丽的红光。
像是黎明破晓时，撕破天边的一缕亮光，红色越来越亮，渐渐蔓开，变成圆圆的一团，如同绚烂的日出跃出海面。
追光灯猛然投射下来，红得近乎妖冶的光线下，薄晓如一株纤薄而坚韧的翠竹，亭亭而立。
脱去了染血的破烂的旗袍，她穿一条黑色西装短裙，及膝的长筒靴，修长的双腿笔直白皙，腰线盈盈一握，左边胸口缀着一条个性十足的星星短链，右边胸口是一朵金属质地的、长满尖刺的玫瑰胸针，黑色直发半扎，戴夸张闪烁的耳饰，整体风格冷冽而美艳。
追光下，她那双眼睛像是沁了冰的星子，清冷明亮，干净得让人心颤，精致的五官和棱角分明的线条使她在明艳的同时多了几分倔强的英气。
她就那样从容地站在那片红色灯光里，像是黎明破晓本身。
台下安静极了。
所有的目光都紧紧聚焦在她身上，或惊艳，或期待。
弹幕上也热闹极了。
有人为她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绝美仙女，薄晓鲨我！】
【姐姐a爆了，我大声叫老公！】
有人在为她纠结。
【我刚从颜粉变成演技粉，这……又要跳回去了？】
【在演技粉和颜粉之间反复横跳，可能马上就要变成歌迷！】
有人在善良地哀悼。
【awsl！awsl！】
【阿伟死了，阿伟又死了，阿伟请安息。】
还有死忠粉在为她自豪落泪。
【呜呜呜呜，终于又看到了宝贝的表演，我宝贝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
【蛰伏四年，终见天日，破晓之际，王者归来！】
【晓晓加油，你是妈妈的骄傲！！！破音！！！】
甚至还有敏锐的、永不缺席的cp粉已经脑补式地嗑了起来。
【都是黑西装，都有银链子，薄晓和路余白穿得好像情侣装哦。】
【好配哦！这是可以说的吗？】
【晓路乱撞再上一分！】
cp言论一出现，弹幕里立刻腥风血雨地吵了起来，热闹地几乎覆盖了整个屏幕。
直到——
前奏结束，薄晓自信冷艳地开口。
“别让乌云遮住了天空的蓝，别让命运折返没桨的船……”
弹幕突然出现一瞬的空屏。
下一秒，网友——
【？？？】
【？？？？】
【我手机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