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快亮了。”
分封的异姓王势大割据领土,将原本正统的皇室统治空间挤压,却又不敢师出无名随意起头正式造反。统治者们心照不宣的指使军队在边境摩擦,都明白这种虚假的和平不能长久,早晚都会形成硝烟四起的乱世。
所有土地依然披着启的国号,龙椅上的皇帝真正令所能及的土地之小,足以告诉所有明白人,现在苟延残喘的王朝早已不是曾经的大启。
生活在各个“国土”边境的老百姓们如履薄冰,直到战乱正式开启,迎来的不是终于到来的尘埃落定,而是无数人的颠沛流离。
就像那些虎视眈眈想要造反的异姓王一样,才上位几年的新帝,也想恢复收回本应属于他的大启国土。
“报!前方发现有敌军埋伏。”穿着暗色军装的小兵看上去年岁不大,因为大军急需粮草,一路上都在赶时间,所以脸上抹了不少来不及擦拭的尘土。
“再探,看清楚是哪方军队,其他人做好准备,传信兵放木头笼子里的信鸽。”
“原地掩藏粮草,只留武器和枯草袋子。”
楼闻墨冷静的下发一道道指令,和最开始结束隐世,奉命出山时对于战场和指挥士兵觉得手忙脚乱不同,现在他成熟稳重,已经是个合格的将领。
“记住,我们此次的任务是尽可能保存战力在无一伤亡的情况将对方打退,所有人不需要手下留情,活捉任务交给后面的人。”
上面的打算就是一切照旧,借由粮食即将短缺,与粮草兵来迷惑对方。因为要摒除内鬼,进行决战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所以这次行动结束后并不需要考虑打草惊蛇。
毕竟今晚过后,作为谋士的凤君们就不需要考虑会不会对以后的作战计划造成影响了。
之前一段时间粮草在内鬼的作用下迟迟不能运到,作为应召而来的凤君之一,楼闻墨被派遣押运其中一队,保证粮车能安全到达。
楼闻墨这队人,明面上是普通运粮队,穿着盔甲拿着盾牌长枪,实际上参杂了小半芯子是些做士兵打扮的江湖人。板车最上面一层带的是半做个样子的粮草辎重,下面被藏起来的是江湖人常用的兵器。
江湖人和士兵之间的差距很大,也很小。
站在山坡上远远看去,除了自己身后火把带来的光亮,楼闻墨只能借着月光看到山林的轮廓。
太黑太暗了,站在高处也看不到小兵报告的埋伏位置,幸好楼闻墨没抱什么希望,站起来是为了看大概地形。
“小心些。”莫着了道。
跟那些人里应外合的早早躲去队伍尾巴,下完毒,传递给那边最后讯息后,一个不落的都被压住送到后面跟着的人那边控制起来。
楼闻墨从一声不吭到最后发难,本就是为了确保行动的万无一失。
传信的鹰躲开容易暴露的火光,从后方而来,锦帛上是熟悉的字迹,楼闻墨甚至能从张牙舞爪的字里行间中看出那人气恼的模样。
“既然你来了,他也该到了。”短促到仿佛幻觉一般的轻笑一闪而逝,快到小兵以为自己看岔了眼。他抬手揉了揉眼帘,又用力搓几下,睁眼只看到楼闻墨还是一副满脸无欲无求,冷漠的好似这人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
放飞的鹰并没有真的离开,它升到空中,融入黑夜,藏匿在云层下,让人看不见它。
原本停下歇息的队伍又安静了下来,楼闻墨回到被保护的人群中间,等待时机。
早已预料到的“杀”响在耳边,被耳提面命过的粮草兵们地反应甚至比过来偷袭的敌人动作还要快。
和那些人想象中的溃败奔逃不同,迎接刀枪的是枪与盾,还有别的银光划破夜空。
楼闻墨没有第一时间上前,他们是确保那些人不会逃离的饵,是以少博多,也是将参与进来的,不好操纵的江湖人物尽其用的理由。
在前后都有狼群的情况下,不出手还看上去比任何人都柔弱像书生,还跑到战场上现在前方的楼闻墨,就是最好的,保证那些人不会抱住必死决心的靶子。
可楼闻墨真的就只是一个花瓶吗?
当抱着擒“王”念头的小头领,废了不少士兵才挤到楼闻墨面前时,一直因为火把看上去苍白着脸,一动不动的书生终于有了动作。
腰间漂亮的装饰品出鞘,剑锋与刀锋相对,轻而易举撕开唯一的阻隔指在对方咽喉处。楼闻墨的表情依然是冷的,身形看上去异常单薄,现场却没谁会觉得他柔弱可欺。
一旁的小兵见此,就是一个机灵,喊起了“投降不杀”,“你们将领不过如此正面被抓”等等,彻底打散对面不稳的军心。
谁想死呢?在知道自己这边有人传递消息,肯定能赢,以为十拿九稳,结果被反杀的情况下,抱着轻松态度来的士兵们很快投降。
还在犹豫中,第一个人将武器扔下了,没有敌人继续对他动手,第二个第三个传染的飞快。没过几分钟除了领头的还拿着断刀,剩下所有敌人都变成了楼闻墨这一队的俘虏。
楼闻墨直接让士兵们将俘虏都五花大绑,只留下他们的两条腿用来赶路。粮草重新回到车的最顶端,藏起来的江湖人们倒是没把武器塞回去。
这次小规模冲突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整个队伍整装待发,要不看那些用绳子拴着的俘虏,还是一队普通的粮草兵。
“那边说不定已经快结束了。”
楼闻墨看着满脸跃跃欲试的小兵,又看看远处腾空而来的熟悉身影,对心思活络的江湖人们轻轻点头。
“我这里暂且无妨,你们且去吧。”
小规模的冲突并不是唯一的战场,远在千里外的地方早已开始两军决战。
没人会想到还没断粮的军队会发起奇袭,然而从大启的新帝决定御驾亲征起,作为谋士的凤君们就无时无刻不在策划,要如何打断那些人的嚣张气焰与脊梁。
任务完成的楼闻墨没有心思压着想要进入战场,加入人命绞肉机的江湖人。
他确实是职责所在不能离开,不代表那些兴致勃勃,还不明白战争残酷的江湖人不需要毒打。
“闻墨不担心他们看到那些场景后会选择临阵逃脱?”随着小股人群的离去,一声酝酿已久的轻笑响在楼闻墨的耳边。
“若受不住,那便离开了也好,总归不会选择投敌变得更糟?”楼闻墨浅浅地扫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好友,而后仰头看向头顶正在西落的月亮。
“天快亮了。”
“这场仗打完,凤君中的不和也就真的天下皆知了,那些通敌的内鬼未必想要大启吃败仗,恐怕是想给你们下绊子?”友人的话语不带半点顾虑,作为一个自由自在,只是为了帮忙而来的他也不需要顾虑。
“那又如何?还没结束就想分桃,合该被打下去。”更别提天下太平之日就是凤君归隐之时,这是千百年间他们一直以来遵守的传统,有那些时间用来浪费在权利上勾心斗角,不如多想想接下来怎么继续打胜仗。
“这桃子他们恐怕是吃不上的。”友人拉住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驱着它跟在楼闻墨身边。现在队伍里的人少了不少,粮草兵们的脚程跟不上江湖人,瞧着人走了一个个的也不心急。
队里剩下的零星几个江湖人都是不适合正面拼杀,也不放心楼闻墨两个带着一群普通人,压双倍多的俘虏,就没走。
不需要精神紧绷的一路上众人有些,只有楼闻墨还在跟友人小声交谈,他们聊着这次结束后又向哪里开刀,聊着原来帮会里的人如今都去了哪里。
“说好了的,待一切结束后,换个身份和我去江湖上归隐。”天玄山上的鹤,不应落在人心难测的朝堂上。
“自然。”哪怕南风阁已是不再,但天下之大,总有你我二人能安身落脚的地方。
明明心里想着的是不同内容,二人却并肩相视一笑。
月亮缓缓落下,太阳渐渐升起,红色的光铺盖视野,明明离大军还远,楼闻墨瞧着面前的景色,却总觉得有浓烈的铁锈味挥之不去。
生长在天玄山上,学的都是凤君保家卫国情怀的道长,哪怕暂时褪下道袍,见识过战场残骸,也依然是那个认真珍惜生命的楼闻墨。
空中移动的白色鸽子也逃不开太阳短暂赠予的红金色羽毛,认得出那是军用信鸽的楼闻墨抬起手。从侧方而来的信鸽毫不见外,大爷般无视手臂,直接落到楼闻墨的肩膀上。
锦帛舒展,楼闻墨的脸色变了,他看向身旁的友人,吐出的话语简单,只不是好消息。
“北边开战了。”
在主力军队跟东边决战的前一天夜晚,楼闻墨等人借由送粮分散并迷惑敌人时,来自另一股异姓王的大军对北方边境出手。
楼闻墨合眼又睁开,眼里已看不出柔软,他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身边的友人听到。
“恐怕当年嘉帝登基时也从未想过,百年后大启也化作他曾见过的已然千疮百孔的破碎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