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夏日的午后,窗外树上不断传来“嘶呀~嘶呀”的蝉鸣声,嗡嗡作响,吵醒了顾垣。
思绪繁杂,就爱乱想。他翻过身来,望向屋子角落里的冰石,想起廖言言的话:“真想待在这不走了。好凉快!”
顾垣听后只是笑了笑,这等可遇而不可求的贵重物什,他以前也只在娘亲的屋子里见过。依稀记得前几年的夏天,他总喜欢挤在双亲的屋子里,爹爹宠他,便把娘亲赶出屋去。他倒占了她的床榻,安心地度过好多个酷暑。他看着看着,泪珠就滚落了下来,沾湿了枕头。
可惜,再也没有这样的日子了。
他抹去眼泪从床上下来,活动活动身上的筋骨。说到底还是他年岁小,恢复能力强。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开始慢慢脱落了。这些日子被关在顾府里,能听到的消息少之又少。他总觉得自己就像豢养着的鸟,除了给个透风的笼子,却失去了真正的自由。
他想:该回去了。
一想到这个,就坐不住了。他简单收拾了些东西,背着细软偷偷地离开了屋子。
外面的走廊四下无人。他对顾府还算熟悉,平时这里根本不会有人来,不摇铃的话,哑仆是不会出现的。再加上他最近一直未曾见过顾晗,趁现在离开,便是最佳的时机。
现在的顾府安静如斯,正如他所料,无一人出现。他觉得没什么可偷偷摸摸的,便大剌剌地向门口走去。
一路上畅通无阻,走到前院时,他却蓦然停下了脚步。眼前空阔的庭院中,有一人正坐在树下乘凉,他定睛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顾晗。
她背朝着他,日光被层叠的树叶参差地遮盖着,穿过几道缝隙,落在了她身上,变成了柔和似圆的不停摇曳的光晕。她的脚尖轻点地面,将那椅子摇得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好不惬意。
顾垣的脚步向后挪了挪,犹豫着该不该就这样无视她走出去。思绪摇摆不定,一时间他只能站在原地,走也不是,回去还有不甘。
早已察觉到他的脚步声,顾晗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他开口,睁开眼狐疑地看向他:“怎么不走了?”她看了他一眼,旋即又闭上了眼睛。
顾垣咬着嘴唇,半晌后下定决心。路过她身边时,不想却被她拦了下来,“现在不行。”
“你”顾垣顿时感到气愤,脸上憋得涨红。问的是她,不让走的也是她,敢情耍他玩呢?他握住细软地手使尽了力气,手心出了汗。他怒目而视,吼道:“我就要现在走!”话音刚落,他健步如飞,即将要走出去时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梅素,他速度之快,来不及躲闪,径直撞上了她。梅素下盘稳,一动不动,而他却被撞到在地,龇牙咧嘴的“哎哟”了一声。
顾晗呷一口茶,对梅素扬扬下巴:“送回屋去。”
听到她的声音,顾垣疯了似地爬起来作势还要跑。梅素见状,一只手抓住他的领子,硬是给拽了回来。顾垣顾不得身上的细软,两手挥舞着要去扒开梅素的手。
没有任何着力点,加上身上的伤口,他的脑袋蔫蔫的耷拉下去,放弃了挣扎。
梅素不解,也不知道他今儿发什么疯。
顾垣被梅素拎着送回了房间。待他安静下来后,梅素才回到前院。
一来一去,梅素身上被折腾地出了汗。此时的太阳最为毒辣,透过树枝的空隙直射而来的阳光让顾晗也感到不适。她坐直身体,用折扇扇着风。看见梅素返还,她笑道:“锁上了?”
梅素摇头,“用不上。”
顾晗轻笑,仰头说道:“亥时再把他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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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开凤把这个“山芋”送了出去,可怜的宿霖本以为是个讨赏的差事,可不料这小小的状纸不似她想的那般简单,棘手的很。于是她想了个法子。用冷水浇了个透心凉,整夜靠在冰石旁。炎炎夏日,硬生生地染上了冬日的病症---风寒。
盛夏得了风寒,多稀奇的事儿啊!萧允翳本以为她在诓骗自己,派了几名太医前去,诊断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风寒的症状。宿霖一把年纪了,这么拼命的折腾自己,看来是铁定主意不去碰北边的事儿了。
她翻看一个个参奏朱雅月的折子,冷笑一声。朱笔一挥,批了宿霖告假的折子。
萧允翳挥退众人,殿内独留自己。
时至今日,太上皇仍然健在,这些前朝的官忌惮着她,却更在乎太上皇的想法。她可能不是太上皇心目中最佳的皇帝人选,却是她最中意的。前些年与萧允月争得你死我活,为的仅仅是得到这个虚无缥缈的权力。
她从太女一路厮杀到现在,姐妹兄弟唯剩下萧允月一人。皇亲逐渐凋零,就连那从前亲厚的侄女也近两年没见了。
可笑,可笑。她长叹一声,“来人,摆驾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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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霖这一病需要静养,来探视的不管是谁一概不见。
圣上准了她的告假,但是斛西关流民的事却不能这样一直搁置。平楚桃暗骂她一声老狐狸,心里却不免有些担忧。
次日早朝,这个烫手的山芋又送到了平楚桃手中。北疆的和亲迫在眉睫,萧允翳只给她十天的时间处理此事。
平楚桃早在事情一发生时,派亲信连夜出城,直奔斛西关。算时日也快回来了。
一边是斛西关的事,而另一边有件事亟待她解决。
国子监的老学究们终于赶在大暑前将这次会试录取的考生选了出来。姚钰拿到名册后,第一时间赶到平府。
平楚桃粗略的浏览一番,各地考生标注好了籍贯,再看到岑鸿桀的名字后,她满意地点点头:“什么时候放榜?”
姚钰恭敬地递上一张单子,上面清晰地标注了钦天监已经算好的吉日。平楚桃仔细的查看,日子都在八月之前,算上斛西关的事,时间上还算宽裕。
她指着最末的那个日子,就定下来了。姚钰认真的记录好。听到平楚桃的叮嘱:“这名册保密,国子监那帮人必须要看紧。”
姚钰点头,随后离开了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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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垣,阿垣?”廖言言轻声呼唤他的名字,顾垣迷糊间睁开眼。
眼前的房间变成了熟悉的校场。他看向廖言言,心中生疑:自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廖言言看到他醒来,高兴地大笑。他蓦地想到了什么,轻轻摇晃着他的手臂,急切地说道:“再晚就赶不上教习娘子的课了。”
教习娘子?顾垣一脸疑惑地望着他。廖言言说道:“来不及解释了。”
顾垣被他牵着走了一路,这途径的地方根本不是他们常练习的训练场,绕到后院时,他看到同组的几个孩子同样在向前奔跑,三五步的工夫,两人到了一处屋子前。
顾垣认得这个地方,早先时候,他曾经误闯过这里。记得当时这屋子里都是蛛网灰尘,可现在这里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门上还挂了一幅大字:静。
他惊诧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生怕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时,陆陆续续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一头扎进了屋里。他呆愣在原地,身后蓦地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外面磨磨蹭蹭地作甚,还不赶快进去!”
顾垣回头一看,眼前的人正是许久未见的玉娘子--玉诗澜。
二人对视一眼,玉娘子立刻扬起了笑脸,嘴角咧开了花,不停地嘀咕着:“果然是你!”
顾垣随即有礼地向她作了个揖,想起之前男扮女装骗了她许久,心里顿时感到愧疚。谁知玉娘子反倒不介意,虚扶起他,嗔怪地说道:“快进去吧!”,她的语调突然变得柔和起来,把他来不及说的话她截了回去。
一切就像做梦一样。顾垣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脸颊,疼的直叫。廖言言看不明白,但这个玉娘子的脾气他可是知道的,他怕顾垣挨骂,连忙拉着他走了进去。
“昨日的功课,我要检查检查。”
玉娘子的这一句提醒了顾垣,看来她来教习并非一日两日。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走神了片刻,成功的被玉娘子逮到,“顾垣!罚抄轮策第三卷!”
顾垣浑身一僵,手腕莫名的开始酸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