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潮。
佟炽隐忍这么久的情绪被这一句话撞的天崩地裂。
趴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沈应觉稍稍退出来些，给她擦眼泪，也不闲她脏似的，还给她擦流下来的鼻涕。
“小鼻涕虫！”语气里更多是纵容，把她黏在嘴边的乌发挑到耳后，“去，收拾行李。”
佟炽黑瞳圆润，盯着沈应觉愣住，眼眶四周通红，手背猛擦的动作也停下。
要这么快吗？刚回来就要送她走。
沈应觉拍了拍佟炽的脑袋，朝着卧室扬了扬下巴。
好笑道：“乱想什么呢？哥哥和你一起走。”
佟炽抓着他衣角，抽噎问：“去哪里？”
“中央公馆，快去收拾。”沈应觉转过她的身子。
佟炽一颗心提上来又放下，慢吞吞上旋转楼梯回卧室收拾行李。
还不忘一步三回看他。
沈应觉一直注视着她，每一次回头都能看到他在安抚的笑。
巨大的水晶吊灯下，他的笑容温暖和缓。
直至看到佟炽孱弱的瘦小身影完全走进卧室。
沈应觉才低下头，眼眸低垂着，长睫搭在眼睑下方，落下一抹诡谲暗影。
上挑的唇线抿直，慢条斯理的用拇指摩挲手腕处那珠檀木佛串。
沈情和那位姑姑后背瞬时冒出一股阴森森的寒气，
声音尖锐的姑姑不自觉吞咽口水，往后退，想要悄无声息出去。
“姑姑，要去哪啊？”
沈应觉抬起眼睑看过去，声音轻的仿佛落不到地上。
“我、我出去看看老爷子是不是要回来了，应觉。”姑姑连话都说不清楚。
“你说说看，”沈应觉没管她说的什么，表情一丝没变，向她们两个走过去，脸上的光线明暗变化显得他异常阴鸷，“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位姑姑当然知道沈应觉问的是什么，她下意识看向沈情。
后者早已经愣在原地，像雕塑石像立定，连眼睛都没眨。
“姑姑你知道我的，”沈应觉扫了眼不远处体积庞大的垃圾袋，嘴角弧度尖锐：“要是说不清楚，你猜我会怎么样？”
两人都知道沈应觉是个狠角色。
他当初和和他生母一起住国外生活十多年。
喻秋珊把他妈妈送到精神病院，他拦都没拦。
回来对着喻秋珊嘴角带笑叫妈的时候别提多瘆人了。
连喻秋珊心里也忌惮他几分，不敢明着惹。
声尖的姑姑不敢隐瞒，也不顾沈情在旁边，一股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全抖出来了。
她真的从内心对沈应觉发怵，他外表给人的感觉多是温和清隽，笑意充沛的模样。
但其实他并不好说话和相处，在沈宅的每一步都像是在算计，冷漠又危险。
沈应觉微侧过身，话语间飘到沈情这里，他轻笑一声：“是吗？”
这声笑包含的意思太多，轻蔑不屑用了笑意包装，像是用利器穿透心脏。
“我…我没……”沈情难堪的站在原地。
“沈小姐。”沈应觉声线淡漠道：“沈家把你从孤儿院带回来是让你仗势欺人？”
佟炽拎着一个小袋子乖巧站在走廊处看着他。
沈应觉下意识敛了敛眉眼，收了不少骇人锋芒。
朝着佟炽招了招手，“下来。”
又看了遍佟炽全身，就右手拿着一个类似编织袋大的包。
他缓步走过去把她的行李接过来，“只有这些吗？”
佟炽点头，她从云川镇出来没带什么东西，这些一大半还是沈应觉给她置办的呢。
沈宅里忙着的阿姨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一声。
沈情瞟向刚才拿垃圾袋的阿姨，那位阿姨接收到，急忙走过来准备拿。
“吴阿姨。”沈应觉看着佟炽苍白的脸色，略微皱眉，微不可查。
“诶！沈先生您说。”
“你不应该倒。”沈应觉握了握佟炽的手心，他给她捂着，“怎么手心这么凉？”
沈情在一旁看着两个人，眼里都是泪水。
刚抬起垃圾袋就被沉的坠下，“我抬不动！”
气氛沉寂，没人敢上来帮忙，沈应觉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佟炽，像在检查她身体有没有哪里受伤。
“……要不算了。”佟炽微微倾身，忍着肚子痛靠近沈应觉小声说：“我听见她们说一会爷爷回来，看见这样不太好，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所以这就是你这些天让她们欺负还不给我说的原因？”
就是为了不给他惹麻烦，还有此时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突然语气认真：“佟佟，你从来不是我的麻烦，更何况你担心的那些我都能解决。”
半响，佟炽表情仍是木讷的点点头。
反应不过来他那句，你从来不是我的麻烦。
既然这样，她可不可以得寸进尺些，说想一直留在他身边呢。
沈应觉看着她的表情，好笑道：“是不是觉得白被欺负了？”
佟炽还沉浸在上一句话里，盯着他的眼睛没有动作。
耳边覆过来他低磁的笑声，全是纵容：“现在，哥哥让你欺负回去。”
佟炽回神，耳朵渐渐蔓延一层嫣红色。
脑袋混沌之间，看见沈情哭的极其狼狈。
一路跌撞回来，自食其果。
“走吧。”
沈应觉牵着佟炽的手心往外走。
迎面而来的是拄着拐杖的沈老爷子和旁边站着的沈家人。
刚下车的沈老爷子看着两人的行李，沉声问：“要去哪？”
“回中央公馆。”沈应觉平静道。
沈老爷子的拐棍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应觉，爷爷不见你之前这样过，为什么突然这样！”
沈应觉三年前回国的时候本是想去中央公馆，那边已经装修好了。
沈老爷子知道后说什么也不让他自己住，反正他哪住不是住，也就遂了老人的愿。
现在不行了。
他不想让今天的事情再发生一遍。
“姑姑，”沈应觉偏头看了她一眼，“麻烦您再给老爷子一字不落的叙述一遍。”
沈老爷子越听表情越凝重，回过头看向喻秋珊和沈经闻两个人。
表情带着谴责意味，像是在说怎么把孩子教成这样的。
“爷爷知道了，让情儿给孩子道个歉。”沈老爷子慈声道。
“不必，我们不原谅。”沈应觉感到自己手指被用力攥了两下。
低头看着那个快要埋起来的小脑袋。
沈老爷子拧眉：“你去中央公馆做什么？这孩子不是马上要走了吗？你到时候多折腾！”
佟炽突然被这句话堵的心口闷闷的，胸口连带着肚子都在痛。
下意识要松开他的手，却被他握的很紧，挣脱不开。
“不走了。”沈应觉简言意骇。
不！走！了！
是什么意思？
佟炽心跳都快起来，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沈老爷子看他的态度，自知动摇不了，也觉得沈情确实不对。
对赵姨道：“你去跟着两个人回中央公馆。”
赵姨是沈老爷子身边的人，在医院没少照顾。
已经年过半百，做事稳重踏实人也慈祥和蔼。没有推辞的理由。
沈情看着两个人一高一矮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沈应觉刚打开车门。
她心慌间对他脱口喊出：“你别忘了！她是有亲舅舅的！你要养她不合法！”
听到这话的佟炽坐在副驾驶浑身一僵。
沈应觉连动作都没顿，熟练利落的上车，关上车门，没几秒车子就驶离庭院。
车子里极度安静，赵姨坐在后驾驶座位拘谨的坐着。
佟炽一是肚子太疼看起来蔫巴二是寻思沈应觉肯定不能为了她冒这么大险。
她最终还是要被送走，就更提不起精神。
沈应觉偏头看了眼佟炽，脑袋垂在车窗处。
外面掠过的昏黄路灯晃得她脸过度苍白脆弱。
他等红绿灯间隙，倾身拿过抽屉里的一块白巧过去。
佟炽察觉到什么，转回头看他手心，有气无力道：“我不想吃。”
声音在寂静的车里都显微弱，沈应觉没想到，巧克力都诱惑不了。
他微微凉的手贴在她额头上，“是不是病了？”
额头温度分明正常。
后座位的赵姨全程观察，无意间看到女孩后面衣服深了一大块的布料。
反应过来：“佟小姐，你站起来下。”
佟炽不明所以，但也忍着肚子疼配合站起来。
随意瞥了眼副驾驶，本就黑色的真皮座椅下有一小滩深色痕迹。
“这是什么？”佟炽微张着小嘴，眼睛瞪大，一时反应不过来。
又一股热流喷薄欲出，肚子隐隐抽痛一下。
沈应觉左手随意的搭在方向盘上，听见佟炽的问题，有点头疼得看向后座位的赵姨。
赵姨刚要解释：“这是——”
还未说完，佟炽伸出右手纤细嫩白的中指和无名指并拢要去擦。
沈应觉倾身过去握住她手腕，已经来不及。
佟炽看着上面挂着的血，颤抖着求助的望向沈应觉。
沈应觉看着她的眼睛，瞳孔乌润又圆又大，干净毫无杂质，纯真又漂亮。
不给解释显然要漫上一层水雾，他不太自然缓声道：“初潮。”
佟炽恍然间想起妈妈还活着的时候，好像也有这个，她那时候也没多问，她本来就怕血。
“初潮是什么？”佟炽一副要问到底的模样。
沈应觉在旁边的纸抽里抽出几张纸，给她一根一根擦手指头。
又从后面拿了一条薄毯放在座椅上，转头和赵姨说：“麻烦赵姨下车去路旁那个超市买点卫生棉回来。”
后又清咳一声，补充道：“我也不太懂这个，对了，再买一点红糖和阿胶糕什么的，赵姨你看着买吧。”
“好的，沈先生。”赵姨点头，应声下车。
车里只剩下两人，沈应觉转着方向盘找了个路旁的闲置停车位。
将车停进去等待，车子熄火后，沈应觉看着超市方向。
修长莹润的手指不轻不重的敲在方向盘上。
佟炽稚嫩的声音在寂静中略显执拗，显然不太满意道：“你还没回答我，初潮是什么？”
“……”沈应觉默了一会，偏头看着她：“初潮是女孩子青春期很正常的现象，不用害怕也不要觉得羞耻，这没有什么的，期间不要碰冷水也别吃刺激性食物。”
“哦。”佟炽点头，沮丧的快要哭出来：“那我每个月都要这样疼一次吗？”
“是这样的，除非——”沈应觉顿了一秒，想着赵姨怎么去那么久还不回来。
“除非什么？”佟炽立刻问。
“……除非你有了宝宝。”
说完，沈应觉不由得想笑，他在和一个小孩说什么呢，她自己还是个孩子。
“才不是！”佟炽道：“我爸爸说妈妈生下我的时候很疼的，让我多心疼妈妈……”
本来是反驳的声音越说越低弱，还带着思念的颤音，小脑袋最终低下去。
沈应觉不知道怎么和她说，只能揉了揉她脑袋安抚，轻声问：“肚子是不是很疼？”
“嗯…”佟炽小声的说，脑袋上的手掌宽大温暖。
她吸了吸鼻子，一脸天真的问：“哥哥，我为什么这么疼？你们男孩子青春期也会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