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褪去了那层狐狸皮
几十个村民已经在附近派出所报警，称自家男人上山采药，至今未归。
言珏问:“这荒山什么时候还有药材了！？政府前些年准备开发这座山，当时便对这座山的土质进行了勘测，这里不适合药材生长，此前也没听说附近村民上山采药啊！”
报警的女人们一边哭泣，一边道:“有人告诉我们，山上有珍稀药材，价值千金，若得一株，便可发财……”
言珏简直恨铁不成钢。
他叹了口气，站在屋檐下，看着这泼天般的大雨，心中像是装了许多，又像是空落落的……
人逐利不可怕，可怕的是为了逐利丧失最基本的判断力。
政府耗资耗力宣传，有时却仍是抵不过人性的贪婪。
荒山若有发财之机，何以荒到今天！？
为什么总有人觉得泼天的运气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灾情比他想象得更加严重。
消防车、警车、救护车依次抵达。
黑暗的荒山被各种灯光点亮。
言珏迅速组织成立了临时的救灾指挥部。
简陋的帐篷在暴雨和狂风中颤抖着……
……
田一一躲在山洞中。
她蜷缩成一团，坐在火堆旁烤火。
瞧这雨势和在山洞口还未放弃的熊，她一时半会儿还出不去。
可是，陆时许怎么办！？
她掏出手机，依旧没有信号。
电量也是岌岌可危。
离对方所说的时间只剩下二十分钟了。
田一一坐不住了。
她起身，贴着山壁放慢了呼吸和步伐，慢腾腾地靠近洞口。
她已经足够小心了，可当她刚想踏出洞口时，熊忽地一声怒吼，从一旁袭来。
若非她反应足够快，迅速地闪躲，脑袋只怕都已经被咬下来了。
田一一靠在山壁上，心比背后的山壁还要凉。
熊像是被激怒，又像是异常兴奋，嚎叫不止。
田一一放下背包，将内里的工具和食物都倒了出来。
来得急，她没时间准备太多。
她迅速吃了几块饼干，挑选了趁手的匕首。
拔出刀鞘，刀刃闪着寒芒。
她握紧短柄，浑身紧绷。
尤其右手手指间的青筋都已经迸起。
她不能被困在此处。
她得出去！
这山洞唯一的出口就被熊守着……
击败熊，是她唯一的出路。
姑娘往前刚走一步，忽地一道声音像是空灵的、又似是缥缈的，破空而来。
“一一！田一一！是你吗！？你在里面吗！？”
她楞在原地。
血液似乎都被这寒夜冻结。
她半晌没有开口。
直到这声音再次传来。
更近了一些，更清晰了一些……
她猛然大喊着:“是我！”
“你在山洞里别动，我来救你了。”
“大叔，你怎么样啊！？你…你有没有受伤！？洞口外守着一只熊，你别过来……”
“我没事。傻姑娘，一只熊怎么能阻挡我来寻你的脚步！？”
陆时许如今大多数时候虽都成了男狐狸精，但他多半都是为了逗她开心……
有些话浮于表面，有些话深藏心底。
田一一大抵还是能分得清的。
这一次，暴雨之中，勉强也称得上是生死存亡之际吧……
陆时许喊出这句话，她忽地就湿了眼眶。
他像是褪去了那层狐狸皮，终于让她再一次瞧见了他的内心。
他是爱她的……
无论如何，
无论起因。
爱她是结果。
这便够了。
从他在拈花村跳河捞她开始，她就应该明白，没有人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用命去搏，也没有男人会为了只称得上喜欢的女人就枉顾性命。
当然，这不包括英雄。
英雄可为陌生人豁出性命，这便与他们俩的故事不一样了。
这是两说。
田一一的心在这一刻，安静了。
狂跳不止、忽上忽下的心，被暴雨浸湿的心，被熊搅得惊魂未定的心，此刻寻到了家。
她知道他来了。
她便无所畏惧。
从前她以为无爱则无惧，可原来，有爱能无敌。
她坐在火堆旁，想起这一路走来的种种，竟不自觉地笑了。
陆时许时不时会喊她的名字。
她应一声，表示她还在、她没事。
慢慢地，疲惫感和困意袭来，她睡着了。
再次醒来，她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她是皱着眉，被这股刺鼻的难闻味道熏醒的。
一睁开眼，她几乎被熏得吐过去……
风向朝内，将血腥味直直地往她身上吹……
她捂着唇鼻，喊着:“大叔！？”
无人回应。
田一一慌了。
她起身，起得太急，脑袋一阵眩晕。
她腾出一只手扶着山壁，缓了两分钟才好转一些……
她继续往外走，继续喊着:“大叔！？”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意。
越是着急，脚步越是凌乱。
她被地面的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去。
姑娘扑进了一个湿漉漉的怀抱。
男人沉沉叹了口气，许是累极了，声音低低地，在她耳边，道:“摔着没！？”
这声音像是风一吹就要散了。
田一一傻乎乎地摇头。
她慢慢直起身，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火堆还未灭。
红光映衬下，男人眉眼可见。
他面色惨白，唇瓣毫无血色，整个人瞧着格外单薄。
常人见了都知这是病态，更何况她是个很厉害的医生。
田一一蹙眉，下意识去抓男人的手。
男人反握住她的手，不动声色地拒绝了她把脉的想法。
他道:“走吧！回家。”
“这血腥味？”
“熊的。”
“熊死了？”
“嗯，差不多吧。”
“你杀的？”
“大家一起杀的。”
“大家！？”
“嗯，政府组织了救援。”
“是吗！？”
“是啊！”
“那他们人呢！？”
“走了，去救别的被困村民了。”
“那你怎么不走！？”
“我要救的人就在眼前，正牵着我的手。”
田一一“嗯”了声。
她憋着泪，没有再说话。
走出山洞后，陆时许一直在前带路。
每一条未知的路，都是他先踏出第一步。
确认能通过后才回来牵着她的手再走一遍。
田一一吸了吸鼻子，生出一种若是错过这个男人，她就会错过老天爷这一生给予他的最大的馈赠的笃定感。
陆时许见她不动，拉了拉她的手，问:“怎么了！？是不是……”
话未问完，姑娘忽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