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做陆家人太累了
竹园。
正厅二楼，环绕型回廊的右侧。
宽敞到完全做卧室都不嫌小的卫生间里，田一一小脸紧绷，垂在腰侧的两只手紧握成拳。
她本无意偷听陆时许一家人的谈话。
奈何舒熙文的分贝太高。
那些字眼一个不落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陆时许，华尔街的商业鬼才，无数中外女人的梦中情人，以一己之力刷新了外国人对中国商人的死板印象，几乎走到哪里都是不可忽略的闪光存在。
凭什么被自己的亲生父母这么对待！？
抛开这些。
陆时许是她的陆大叔啊；是不顾生死和村民战斗、和河水战斗也要保护她的陆时许啊；是为了追她，毫无违和感地化身为男狐狸精，缱绻温柔撩动着她所有神经末梢的陆时许啊！
这样的他凭什么被抛弃了他十年的父母这样对待！？
谁给他们的勇气！？
难道血缘关系就是永远都解不开的枷锁吗！？
在小姑娘看来，一直在妻子和儿子之间和稀泥的陆紫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非怕陆时许难堪，若非理智告诉她不该去插手陆时许的家事，她非得冲下去！！！
……
楼下。
大厅。
凉薄的气息逼近每一个角落。
偌大的正厅居然让人觉得逼仄。
他压着眼皮，淡淡反问:“陆氏名声、岌岌可危！？”
“是！”
男人轻笑，摩挲着大拇指上砖红色玉石串成的戒指，道:“你们怎么有脸在我面前提这些！？”
“你什么意思！？”
“陆氏的名声早就在十年前濒临破产的时候就已经被败光了。至于破产的原因，我倒是也不想提，你们比我更清楚。如今这十年，陆氏只是没有更名，陆氏的一切都是由我重新创立，我的名声…不劳您二位费心。再者，我人虽不在北城，但公司的事情我了如指掌。您编造这么个一戳就破的谎言，是高估了我对你们的信任，还是低估了我的能力！？最后退一万步，陆氏名声当真岌岌可危，我陆时许也有千万个法子挽救，就算是弃了…我也不会拿女人当挡箭牌。商业联姻在我这儿，没有任何意义。我的妻子，我娶和她嫁的原因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爱。除此之外，任何理由我都不能接受，也绝对不会接受。”
他鲜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语气依旧淡淡，凉薄地像个机器人，可就是能从他的神情中听出他压抑的怒火。
舒熙文气得又想砸东西了。
到底曾经是舒父的独生女，自小养尊处优，天不怕地不怕，哪怕嫁了人为人母，跋扈起来依旧跟个不讲道理的公主似的。
只是，从前舒老爷子愿意宠她、后来丈夫陆紫尧也愿意宠她、再后来大儿子陆莫寒亦然，直到小儿子……
她处处碰壁！
陆时许凉凉看了她一眼，提醒道:“这是外公外婆的老宅，这栋楼的陈设都是外婆的最爱，若外婆回来见自己心爱的东西不见了，外公会怎么样！？”
“你威胁我！？”舒熙文手里握着一个描金仕女图的茶盏。
陆时许没回答。
舒熙文却慢腾腾地、不服气地放下了茶盏。
她说:“无论如何，你得跟苏柚订婚。时许，我不管你心里有谁，但场面事还是得做。只要你跟苏柚订婚，你在外面怎么闹我都不会干涉你。”
陆时许似是觉得荒唐。
他坐在沙发上，坐在小姑娘方才坐着的地方。
嗅着残留的小姑娘的气息，他才不至于感到窒息。
他勾唇，道:“您的意思是只要苏教授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我在外面花天酒地都无所谓。”
“是！这是你身为陆家人的责任。”
“责任？”十年前逼他接任濒临破产的陆氏企业时，他们的说辞也是如此。
陆时许叹息:“做陆家人太累了！那我不做了行不行！？”
砰——
描金仕女图茶盏到底还是没能幸免于难。
舒熙文的唇瓣都在发抖！！！
她说:“你休想！”
陆紫尧也帮腔，道:“时许，你这话说得太过火了。不管怎么和我们置气，你也不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啊！”
陆莫寒看着面寒如水的弟弟，看着歇斯底里的母亲，看着眸色低沉的父亲……
他忽然也觉得做陆家人很累很累。
不知过了多久。
陆时许将自己关在书房。
陆莫寒看着满厅狼藉，开口，道:“爸，妈，我已经订好了酒店。我送你们过去吧！”
“我生养你一场，有什么用？”舒熙文面色煞白，极其失望地看着陆莫寒。
陆莫寒没说话。
舒熙文变本加厉，道:“你弟弟与你感情素来不错，你就不知道帮着劝一劝！？难道你当真狼子野心，想和你弟弟抢？！你就巴不得我们和时许的关系越差越好吧！？老大，爸妈不是没有给你机会，但你身体不争气，骤然倒下，连一点的准备时间都没有给我们。机会只有一次，你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
陆莫寒遍体生寒。
寒气自足底升腾而上，蔓延到四肢百骸，是痛彻心扉的悲。
他轻笑了一声，头一次直白而赤裸地顶撞父母。
他说:“时许说得对。”
他顿了顿，字字清晰，道:“做陆家人很累。”
啪——
掌掴声平地而起。
贵妇人指甲盖儿修长，一巴掌轻而易举就在陆莫寒脸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血痕。
哒哒哒——
沉闷的脚步声响起，渐近。
陆时许挟裹着满身寒气和浓重的烟草味走来。
他让管家把陆莫寒带下去治伤。
这一次，他看向父母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说:“你们非得这样吗！？闹得众叛亲离才肯罢休吗？小妹的事竟还没有给你们教训！？还是…你们觉得，陆家家大业大，少一个孩子，多一个孩子，也没什么区别？！”
“小舒！！！”在陆紫尧惊慌的喊叫声中，舒熙文晕了。
直到救护车载着陆紫尧夫妇离开，陆时许没再说一句话。
竹园的气压低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