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果核之王（二十七）“不要管警卫……
“不要管警卫和外面那些人了, ”江眠当机立断，“间紧迫，我们带着生活职员离开。差不多所有关于永生仙水的研究母本在这……”
他停顿了一下, 不知这是不是江平阳会采取如此激烈手段的原因一，在他决心不喝永生仙水的那一刻起, 策划好了今天的结局——让西格玛研究所和他的遗留一起炸成碎片, 沉入永不见天日的地心暗河。
“……和那些人一起毁灭，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他大步迈向比安的方向, 看到对方仍然在垂死挣扎的景象。
江眠用力撕开他身的防护服，拖着他孱弱无力的手腕，在旁边的合金资料架系了个死结。
“你也一样，”江眠, “刚才那一耳光, 是我还给你的；现在这个死结, 是我替红女士还给你的。”
望着比安狰狞绝望的神情, 他笑了笑，低声说：“狩猎愉快。”
江眠站起来, 再没有看比安一眼，冲进拉珀斯怀：“快，快跑！”
人鱼王嗣牢牢地接住他，伸出一只手臂，霎水浪滔天, 轰鸣着从机要室的大门席卷进来。拉珀斯乘着着汹涌的王『潮』，疾速掠出长廊, 在他们头顶，警示的红光不住闪烁，机械的提示音响彻全站。
“距离紧急自毁装置启动, 还有：两分二十秒。”
“真的什么不用带？”拉珀斯认真地问。
即便在陆地待过一段间，人鱼还是对杀伤『性』工具的破坏力度没什么直观的认识，江眠哭笑不得：“什么候了还说这个，能把人带出去不错啦！”
他紧张地搂着拉珀斯的脖颈，急促地问：“研究所剩了多少生活职员？”
“不多了，别怕。”按照他吸收的记忆，拉珀斯手指轮转，观测室内的水浪也倾盆滂沱，呼啸着卷起地的侍从，像尾巴一样跟随其后，厨师、记录员、清洁工……拉珀斯带走的人越多，身后的水势越波澜澎湃。研究所犹如错综复杂的『迷』宫，他们像在『迷』宫争分夺秒的归巢蜜蜂，急着寻找出去的路。
“距离紧急自毁装置启动，还有：一分零二秒。”
他们头顶的红光经不再闪烁了，西格玛研究所内部的电闸在依次断开，一层一层地熄灭那标志『性』的冷白灯光，铿锵轰然地落下一又一阀门。在他们身后，黑暗寸步不离地紧缀，吞噬了他们途经的路。
江眠眼前一片缭『乱』，他看不清两边的环境，也分不清拉珀斯在哪条路线流星赶月地飞驰，他只能凭借在这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直觉，感到他们离潜艇专用的水，是越来越近。
“距离紧急自毁装置启动，还有：三十六秒。”
陡然的失重感，差点让江眠的心脏向怼到他的喉咙。废除了电梯的选项，拉珀斯一跃起，强劲的肌肉束悍然发力，以高空坠物的速度，三层地往下跳，风驰电掣地落到了研究所的底层。
“前面有门。”拉珀斯言简意赅。
“我应该有密码，让我试试打开它！”迎着扑面来的劲风和割面的水雾，江眠努力从拉珀斯的怀抬起脸，大喊。
人鱼王嗣的应，于胸膛内沉沉震响：“不用，它经开了。”
最底层的复合式注水船坞果然早打开了一丝可供通过的缝隙，纵然和大门的总体积相比，这缝隙委实狭小有如一线天，但足够允许一条深海人鱼全身通过。
拉珀斯不再犹豫，他冲进船坞，到了这，水浪裹挟着身后那些生活职员，开始有意识地膨胀、环绕，裹挟更多的空，仿佛一个大型的太空舱，将那些人封闭在其中。
水泵轰隆隆地启动，注水船坞的构造，本来是高下低的两层，此刻阀门一经打开，人造的水发出凶猛的啸声，底灯的电源还未被切断，登一圈一圈地乍然亮起，一直通向了遥远的彼方。
“距离紧急自毁装置启动，还有：二十七秒。”
“你要多快？”拉珀斯沉声问，
江眠的心脏砰砰直跳，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他渴求久的自由是如此迫切、如此近在咫尺地强塞进他怀中，他喘不地大声问：“什么！”
拉珀斯重复：“你要我多快？”
江眠双眼紧闭，喊：“能多快多快！”
“距离紧急自毁装置启动，还有：二十秒。”
往日人鱼肆意散漫的长发，如今死死地扭成了数股，犹如尖锐的触须，紧紧贴合着拉珀斯的脊梁，复又顺着尾部的鱼鳍分散。睑膜完全封闭，人鱼纵身入水，他的体格堪称庞大，进入水的声响，却如暗箭一般寂静无声。
江眠被他护在怀，耳边的声音尽皆远去了，那巨大的数秒声也变得朦胧静谧，他感到了沉重冰冷的水压，如同从面八方挤压过来的无形巨手，活像要把他的内脏也一块挤出来。
【用嘴呼吸！】人鱼在水下发出尖锐的音波，江眠听懂了这句的意思，他竭力伸长脖子，张开嘴唇，狠狠吸了一空泡中的氧。
拉珀斯的一只手拦在他的脖颈和脑后，另一只手向下封住了江眠的后腰，江眠蜷在他的身前，知人鱼这是要保护自己的脊椎和内脏。
深海人鱼开始加速了。
他在陆地是被禁锢的君王，到了水下，他的权能则彻底恢宏地展开。他掀起飓风与海啸，以狂暴的力量凌驾于此，这条足以容纳潜水艇通过的暗河，在他面前显得如此捉襟见肘、局促不安。
倒数二十一秒。
人鱼在水下的身影犹如离弦箭，刹那窜出百米的距离，游速最快的鱼类是旗鱼，平均速109，最快可以达到速190的可怖水准，然人鱼的体能优越，远超只处于食谱中下游的旗鱼。数千条肌肉束紧紧缩合，坚韧更甚钢铁，江眠唯有用力闭眼睛，将脸埋在人鱼的怀。
他的脑袋被充满氧的水泡保护着，耳边仍然出现了尖锐的嗡鸣。倘若江眠体内的人鱼血统没有二次发育，那么即便有拉珀斯的保护，他的骨骼也会在起步的一瞬间，被推力和水压共同绞出遍布的裂纹。
倒数十九秒。
拉珀斯爆出共振的声波，通过它们在水中『荡』反复的频率，来分辨前路的情况。在他和江眠身后，拖着一连串形状不定的巨大亮泡，宛如不溶于水的油滴，尽管被过快的拖拽速度压得又扁又长，可是没有破裂的迹象。
人鱼的鳍翼伏倒，鳍条团团地收缩在鳍骨，根据估算，这条人造水起码长达三，倘若他不能在引爆前抵达出附近，那么爆炸和冲击的力量会使整条暗河彻底坍塌，或者更糟。
倒数十五秒。
人鱼王嗣计算挑选着更短、更流畅、更优越的路线。水不是自然形成的，因此它并不是弯弯曲曲的模样，它有流畅的弧线，干净并且毫无障碍的路面，然，这并不意味着出逃的途径无再加精简。这是狩猎的天『性』，过去的无数次的奔袭，人鱼必须与猎物争分夺秒，与地形锱铢必较。每一个转弯，每一次直行——它们不是毫无理的炫技。
在江眠不曾察觉的地方，他经死死闭住了用以呼吸的鼻腔，他的嘴唇还是张开的，只是停止了呼和进的过程，取代的是下颔两侧的暗『色』鳃纹，它们以不可思议的活力挣脱死皮的束缚，开始努力地、生涩地翕合。
倒数十二秒。
通的电源也开始切断，一环接着一环地黯淡了光亮。拉珀斯前进的速度快，甚至在水下震出了雷霆般的爆响，在他怀中，江眠遍体冰凉，早感觉不到水的质感和流动的情状了，他如同置身于固态的冰雪中，每一寸皮肉牢牢地冻僵，濒临皲裂的状态。
不过，这种寒冷并不是彻骨的，他还能够承受，因为江眠可以察觉到，有种温暖的、生生不息的东西，如丝如缕地流淌在他板结成冰的血『液』。
倒数十秒。
水的出近在咫尺，纵然始终紧闭眼睛，江眠的感官在水下却变得更加敏锐。他的身前骤然开阔，一片明朗——拉珀斯经带着他们脱出了暗河的范畴！
【离开！】
人鱼下令驱逐的咆哮，以每秒15的速度传遍附近的海域，下抵至活物的耳内。虾蟹鱼群统统惊恐地窜逃，拉珀斯改变姿势，把江眠抱得更牢，未曾减缓加速的趋势，是一头扎进肉眼难见的洋流中，顺着大海的轨迹发狠前冲。
倒数八秒。
江眠心清楚，离开水，只是出逃的第一步，十吨的tn|t炸『药』，威力约等于集中引爆了三十颗战斧导弹。哪怕研究所附近只是荒无人烟的警戒区，它自身更是深埋地底，可自毁装置的启动，依旧能够在附近制造一场浪峰高达到六米的二级海啸。
再快一点，他只希望拉珀斯可以再快一点。
倒数六秒。
大海广袤无垠、风平浪静，他们脱离暗河的那一刻，天边晨光明熹，东方尚有几颗不愿离去的晚星迟迟闪耀，但充满了希望的朝霞然铺开了瑰丽织锦的一角。假如不是现在，不是这一秒，是其它任何刻，江眠愿意为了这一幕奉所有的快乐与赞叹。
可惜，这他无心欣赏自由的景，因为紧张，他死死地绷着身体，发白的手指嵌进拉珀斯的肩膀，按了十个深刻的凹痕。淡淡的血丝逸出江眠的脸侧，出于本能，在刚才那趟超高速的旅途中，他经在学着用腮去呼吸。
拉珀斯顿了一下，速度立缓。
倒数五秒。
“……不要慢！”江眠嘶哑着说，“我没事，没事！”
拉珀斯的神情冰寒，他抱着江眠，不愿再朝着海下前进。
“不行，”他说，“发育过快，隐患太大。”
他『操』纵着装满了人类的泡，将它们快速抛海面，补充完氧后再拉下来，让这些泡不远不近地漂浮在水下三米的位置，他则带着江眠，一路沉到接近五十米的浅海区。
他不能再往下了，这是江眠目前能够承受的水压极限。
倒数两秒。
“你乖，抓紧我。”拉珀斯说。
他们身前的海水逐渐产生了变化，犹如一叶狭长柔软的茧壳，将他和拉珀斯覆盖在面。江眠下意识抓住拉珀斯的手，又觉得不够，转重重地抱住了人鱼的腰。
“好。”他略有些仓皇，“你打算怎么做？”
倒数一秒。
“嘘，”拉珀斯与他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像大勺子并着小勺子，“会没事的，别怕。”
他捂住江眠的耳朵，金『色』的眼瞳炽热无比，眨也不眨地盯着研究所的方向。
——海中一声雷霆爆响！
仿佛连绵不绝地打了十万个隆隆的巨雷，引爆的连锁反应，瞬间跨越数的间隔，将第一个冲击波砸到了他们跟前。江眠像是隔着一层屏障，被迎面失控的大卡车给撞翻了出去，顿什么也想不了，什么顾不到，只能用天旋地转、头昏眼花来形容。
冲击波过去后，才是海水激『荡』的刻，数米高的大浪滚滚翻涌，劈头盖脸地打过来，像是煮开了一锅的水，蒸汽混合着水泡咕嘟鼎沸，颠得江眠面『色』发白，血涌，差点把心脏吐出去。
但还没完，第二轮冲击波，比第一轮更凶暴、更恐怖，振奋的海啸直接将他们掀了几十米的高度，直直拍出了海面。小候，江眠从没去过游乐园，他只能通过文字和视频的描述来体会那是种什么样的快乐，他看到有人说，最快的过山车在拉利题园，只要坐一次，能让你提前感受魂魄离体的死亡刻。
这，在落差达到了数十米高度的海浪，江眠眼前完全是黑的，他所有的想，被颠簸的大浪甩得一干二净。
第三轮、第轮……直到第七轮，混浊呼啸的海水才有渐缓的势头，到了这一刻，江眠的五感是麻木了，他不知过去了多久，也不知海水把他们推倒了那，推了有多远。
他的耳旁仍然嗡嗡『乱』响，从混『乱』不堪的海水，探知到了远方大地的哀鸣与撼动——十吨tn|t的威力，不亚于人造了一场小范围的地震。
天空彻底明亮了。
拉珀斯一直坚定不移地抱着他，此刻，他们仰躺在海面，江眠精疲力竭，将昏昏沉沉的身体靠在他身前，一人一鱼这么漫无目的地随波漂流着，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拉珀斯小心地扶着他的脑袋，低声问：“还好吗？”
江眠喘着，耳鸣目眩，小小地笑了两声。
渐渐地，他的声音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响亮，两不堪重负的鼻血滴滴答答地淌下来，把拉珀斯吓得够呛，江眠也不管，只是哈哈地笑。
“……我很好，太好了。”最后，江眠喘吁吁地说，“我这一辈子，从没有这么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