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果核之王(二十五)喧哗声渐渐平……
喧哗声渐渐平息下去之后, 才有人发现江眠的存在。执行官兴致勃勃地问:“这位就江博士的养子,人鱼的饲育员么?”
比安僵硬地哈哈大笑起来:“没错!我们能够安抚……控制实验体,江先生居功至伟!”
执行官满意地笑起来, 他没有在意比安话里不自然的停顿,大步走到江眠面前。在他上, 拉珀斯的睑膜悄声息地转开一隙, 泻出一丝情的金芒,冰冷地俯瞰着他的一举一动。
执行官拍拍江眠的肩膀, 完没有意识到顶的刺人杀机,满意地说:“那句话怎么说的,虎父犬子?您做得很好!”
江眠勉强扯扯嘴角,低声道:“您誉。”
“别站在这里寒暄啦!”执行官的手还没从江眠的肩膀上撤下去, 研究的众多学者们已然热情地一哄而上, 差不多半强迫地拥着他远离江眠, 有的还趁『乱』踩他好几下, “来来来,远道而来不容易, 不饿?快,上菜!”
执行官一脸懵『逼』,防护服固然能抵挡不少伤害,但人体的量却实打实的,数脚并上, 直把他踩得呲牙咧嘴,面上还必须维持着客套的微笑。
江眠:“……”
一声令下, 侍者们捧着纯银的餐盘,从另一侧的大门鱼贯而入。的大理石餐桌上,几十个纯白的餐盘挨个摆放, 里面的餐肉质细嫩,上面浇着晶莹水红的酱汁,比起食物,更像某种艺术品。
作为东道主,比安热情地邀请江眠入座侧位,就在执行官的手边。以江眠的成就,能够在这张桌子上坐到最末尾,就已经很不得的荣誉,不,出于先前比安的大力吹捧,执行官也愿意给他这个面子。
江眠一言不发,端详着眼前的餐桌。前菜上,汤品上,副菜和主菜一并上……雾气流连,雪『色』的盘盏充盈着各『色』各样的鲜红、艳红、绯红,与大厅漠然明亮的苍白强光灯交相衬映,为有人的五官都打上深深的阴影,有种如同置身太平间的森然。
——这以永生仙水来妆的会餐。
江眠握着叉子,一动不动地看向总部的执行官与元老们,看着他们打开防护罩,喜形于『色』、毫觉地吃下这些奇异的食物。在他们对面,研究的高层齐刷刷地握着刀叉,便如一群泥塑木雕的假人,面目模糊,嘴角带着弧度相同的微笑。
“味道如?”比安问。
“好吃吗?”一位学者开口。
“需要再加什么吗?”另一位学者殷切发言。
“不用,我觉得非常好。”执行官捡起一旁的白巾,优雅地擦擦嘴角。永生仙水的进度斐然,他身后就关押着人鱼王嗣的囚笼,坐在世界最深不可测的地下研究里——有多少人能有这样的用餐体验?他因此飘然自傲,感到十足得春风得意。
执行官微笑道:“那么,接下来……”
他眉微皱,不舒服地清清喉咙,复道:“那么,接……”
男人的舌在口腔措地打转,他的眉皱得越来越紧,尝试几个音节,却都发不出来。他用力一拍桌子,脸『色』骤然巨变。
他身后的警卫官悍然抽出武器,厉喝道:“『射』杀!”
他的命令下达得干脆利索,十足情,丝毫没有顾及枪口对准的目标格玛的精英,研究的高级成员。江眠身边的学者瞬间暴起,将江眠扑倒在地,交叉的火光同时覆盖其余人的身体。
血光四『射』,总部的警卫不会允许有漏网之鱼的存在,还不等他们对准地上的江眠,身后便传来狂怒的咆哮——
本该昏『迷』不醒、牢牢关在笼的人鱼,此刻竟愤怒地睁开眼睛,乘着呼啸的水势冲出观测室!
十几名警卫立刻调转枪,然而,他们只看到人鱼张开的血口,狰狞如地狱的通道。
——这就他们倒下之前,映在视网膜上的最后一个场景。
江眠出口气,从地上站起来,抱怨道:“本来为避免麻烦才用的这个,结果到来,还免不大动干戈……”
警卫瘫一地,江眠看他们一眼,问拉珀斯:“这些人里,有漏网之鱼吗?”
拉珀斯酷厉地瞥着倒地不起的警卫,金眸掠掐着喉咙,完说不出话的格玛元老们,再转向江眠时,眼又变得温软如春水,他摇摇:“漏网之鱼?没有;漏网之人?也没有。”
“那就部主动喝永生仙水,没有一个辜的?”江眠问。
拉珀斯再:“没有。”
执行官以蠕动的形式,在光滑的地板上扭动着挣扎,他比其他招的元老都要年轻,因此在被人鱼血侵蚀时,还可以抵抗一二。
他瞪着江眠,眼惊怒交加,满心愤恨的咒骂淤堵在嗓子眼,只吐不出口。
江眠深吸一口气,“既然这样……”
在他身后,比安倒在一滩被扫『射』的血泊,银『色』的防护服褶皱凌『乱』,盛满粼粼碎碎的鲜红。
他的手指微弱地动弹一下。
“……他们欠的债,也该还。”
一把血淋淋的餐刀,忽然横抵在江眠的脖颈上。
“你说得对……”比安的声音喑哑,堪比厉鬼,“该还!”
江眠惊讶地吸口气,立在他对面的拉珀斯,金眸亦闪诧异之『色』。
“不要想着用人鱼血控制我!”比安厉声嘶吼,“当心我一刀捅进你柔软的小脖子!”
江眠迅速闭上嘴唇,心念电转间,他抬起明亮的眼睛,止住拉珀斯意欲杀戮的动作。
雄『性』人鱼顿住,他看懂那个眼。
从情,再到肢体语言,江眠都明确地表达一件事:我身后的陆,就我决定的猎物,在我的狩猎季里,不许伴侣冒然『插』手。
拉珀斯睁大眼睛。
在他心里,江眠又小、又可爱、又聪明,最完美的珍珠。拉珀斯将他的每一条讯息都像囤积珠宝一般贪婪地收集,但人鱼从未见江眠的这一面,见他眉目冷淡,为猎物宣誓主权的模样……
拉珀斯的心脏都要被这种自豪和骄傲混合的亢奋感涨大,他入『迷』地使劲甩动尾巴,鳍翼打得水面哗啦作响。
江眠奈地望他一眼,不知道他怎么又兴奋起来。
“你怎么恢复清醒的?”江眠问,已经第二次,比安躲在他身后,企图以此来抵挡人鱼的攻击,只这次,他的语气分外冷静,似乎并不害怕绑匪撕票的后果。
“人鱼血……也不完美缺的,”比安满嘴血,腹部还有被集火的枪伤,“纯靠我的意志,不不能摆脱它,摆脱那个怪物的折磨!”
江眠眉心微皱,他与拉珀斯对个眼。
比安他这一生里见的最傲慢、最自大的人,这种傲慢同时尽数体现在他针对其它物种的态度上。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人类不可以战胜的,向其它生物流『露』出哪怕一丝退让的情绪,皆极尽耻辱的罪行,值得用一生去洗刷。可此刻,听到从他口吐出“怪物”这个词,江眠只能分析出恐惧,根深蒂固的恐惧。
你究竟对他做什么?
出乎他意料的,拉珀斯心虚地移开眼,竟然不敢与他对视。
这一刻,江眠的眉心微跳,他确实想到一些东。
“我猜,你并不纯靠自己的意志,来挣脱人鱼血的控制的。”注视拉珀斯,江眠慢吞吞地说,“当然,如果你愿意这么认为,那也没什么问题。”
比安的意志力固然坚强,可,拉珀斯的强大已他穷极一生也追赶的极限。在这种极尽降维打击的情况下,他理应需要一契机,一个漏洞,就像撬动巨石的杠杆,打开锁芯的钥匙,才有可能逃出拉珀斯的掌控。
——比安曾经尝他的血。
想到这里,江眠便突然明白,作为人鱼的灵魂伴侣,恐怕在帮助他脱困的面,自己的血起到至关要的作用。
江眠问:“那么,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你爱的就一畜生!怪物!”德国人不管不顾,继续激动万分地吼叫,“你知不知道他对我做什么……他,吃我!让我看着自己活活被吃!”
江眠猛地望向拉珀斯,人鱼看起来很想对这个泄密的陆杀之而后快,可碍于江眠的要求,他也只能在原地团团『乱』转,偶尔心虚地与伴侣对视一眼。
“咯吱咯吱啊,窸窸窣窣啊……我能听见,我能听见!我能听见被一啃食的声音,就在我的身体里,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一切就这么发生!”男人赤沫横飞,喉咙里不断有血涌上来,使他的哀嚎同时伴随着沸水般的咕嘟响声,但他恍若未觉,只一心一意地发泄,“我的智清醒,大脑还能运转,可我就不能动,也不能出声……我被活活吃掉的!疼死我……疼死我啊!”
人鱼呲出獠牙,冲这个躲在江眠身后的懦夫低沉咆哮,胸膛如蕴雷霆,江眠则一动不动地站着。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那只姬蜂的意思。
——姬蜂习惯捕捉其它昆虫作为后代幼年的养料,但从不彻底地杀死猎物,只刺出伤口,再在活猎物伤口产下蜂卵,它的幼虫孵化后,便能享用到最新鲜的食物。
近乎限的细胞活『性』,细胞强力的体外增殖能力……拉珀斯像『操』纵水一样『操』纵着他的血『液』,任由尽情繁殖的人鱼细胞将人体的血肉吞噬殆尽,再彻底地取而代之。
这根本不致幻能力,或者说,即便真的致幻,那也极小的一部分作用。人鱼血真正的效果,可以将服食者的内里完吃空,使对沦为提线木偶般的东,哪怕依然保留着智,也只能身不由己,听人穿鼻。
空气沉寂良久,唯有比安精疲力尽的喘息,像破的风箱一样呼喝躁动。
拉珀斯的目光隐含畏惧,他害怕江眠的目光,害怕他谴责的『色』,他不会忘记,珍珠由人类养大的,他的观念和想,都限贴近人类的——
“这都你们应得的报应。”江眠垂下眼睛,平淡地说,“你们活该。”
雄『性』人鱼一下抬起,他的眼眸瞬间被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