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北江常年气候适中，十一月也不算太冷。除了早晚温差有点大，中午太阳一照，人照样暖洋洋的。
午休时间，接连熬了几个大夜的画像师在窗边的小沙发上猫似的缩成一团。
阳光顺着窗爬进来停在沙发跟，没有进一步打扰到这个正在休息的青年。
但他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好看的眉毛轻轻皱着，有些泛白的嘴唇也绷成一条线。
又是一片海。一望无际。
不要——
不要这样。
沈翊无声的哭喊。
可这场噩梦牢牢钳制住他，经年的记忆与现实穿插，不断消耗着他的理智，让他不得挣脱。
他会再一次被拉入深渊溺亡吗？
沈翊不知道。
冰冷的海水灌进他的脑子里，他的记忆被不断分割，变成杂乱无章的碎片。
他记得，他自己还有他的老师全都掉进了这片海里。
然后呢？
他们都……死了吗？
可是……
不对。他好像被人救起来了。
是谁呢？是谁救了他？
“沈老师。”
沈翊听见有人喊他，眼前的黑暗好像被驱散了一些。
他转身就看见一个女孩，女孩眉眼弯弯，脸上的笑意明艳动人。
对，就是她。是她救了自己。
她是檀枝，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救自己，也只有她能救自己——
她是檀枝，他的爱人。
可下一秒，女孩明媚的笑脸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女孩有些痛苦的紧闭双眼。
她也坠入了那片海。
可是……他记得明明拉住她了。
可为什么如今她在他的眼前紧闭双眼，不断下坠。
不要这样——
不要！
沈翊只觉得被人死死扼住了喉咙，他拼命叫喊，用尽全力想要向她游去。
他要抓住她，他一定要抓住她。
只差一点——
沈翊用力往前伸手，可下一秒，眼前的女孩化作泡沫，在冰冷的海水里消失不见。
枝枝！
沈翊猛然惊醒，被噩梦剥夺的呼吸仿佛在这一刻才回到胸腔，重新开始运行。
他大口大口的喘气，胸口也跟着上下起伏，外套里面的卫衣被后背的冷汗黏住。
他撑着沙发坐起身，闭着眼睛按了按有些昏沉的额角，一手去拿兜里的手机。
沈翊看了眼微信消息。
聊天界面的最后还停留在他午休发给檀枝的消息。
她应该在忙。
最近檀枝很忙。
以前她不在，但每到饭点她都会发消息来提醒自己该吃饭。而这两天反倒是她自己忙得吃不上饭。
沈翊叹了口气，放弃了想要给女朋友打电话的想法。
她在自己领域忙的时候还是别打扰她。
就像她一直默默在身后，从来不会打扰自己一样。
沈翊起身接了杯水，惊醒带来的心悸还没平息，他慢吞吞的喝下大半杯水缓了缓。
叩叩叩——
沈翊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来人，过去开门。
“睡醒了？”杜城问。
他先前过来的时候看人还在沙发上窝着呢。
“刚醒。”
“那什么，”杜城看了他一眼，“下星期板报蒋峰负责，他让我们画一下自画像，我刚过来看你睡着就没喊你。”
“那我这会儿画？”
“不用了。”杜城清了下嗓子，“我帮你画了下。”
“哦？”沈翊看着他笑了笑，“我看看画的怎么样？”
杜城抓了下后脑勺：“我拿给蒋峰了，他应该在贴了。”
［“不歪吧？”］
［“可以。”］
［“就贴这儿了。”］李晗用力摁了摁，［“好了。”］
何溶月看着画笑了笑：［“杜城这个灵魂画手这一次把自己的气质拿捏得挺稳的。”］
其他人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从没见过城队这么认真画画——”］李晗话还没说就被赶来的“曹操”打断。
“又在说我什么呢？”
“说你画画认真呢。”檀木往旁边挪了点，给姗姗来迟的两人腾了点位置。
“真的很认真，”作为见证者的李晗连忙开口证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画了半天呢。你别说，把沈老师画得还挺好看。”］
杜城有些不自在看了眼沈翊：“哪有，我就随便画画。”
沈翊笑着看他，随后将目光转向黑板上的画，心里久违的出现了一种原来在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和他们融为了一体。
他们是并肩同行的。
沈翊眼中笑意更甚。从一开始的被排在外变成了被他们接纳成为一份子的感觉确实不赖。
本来杜城让沈翊今天按时下班，到点就走，但沈翊还是留下来整理了一下近期案件的画像，完成后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背上包往外走边给檀枝打了个视频。
铃声响了几秒，被对方转成语音。
“沈老师。”小姑娘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沈翊和跟他告别的李晗挥了挥手，轻声问檀枝：“忙完了？”
“嗯……差不多了。”檀枝看了看眼前已经布置得差不多的场地，随口问道，“今天不加班了？”
“嗯，我这会儿要去骑车。”
檀枝愣了一秒，清了清嗓子：“那路上慢点哦。我还有事就不跟你说了，先挂了。”
电话挂断，檀枝立马觉得慌乱起来。
檀枝看了眼时间，距离沈翊到家大概四十分钟左右。
檀枝迅速进厨房，定好烤箱的温度时间，把去朋友餐厅订好的已经算是成品的惠灵顿牛排放进烤箱。
之后把日料店订好的寿司一一装盘，端到餐桌。
她今天中午一点回的北江，回了一趟家，之后去几个店里拿上提前订好的东西就往沈翊家去。
今天是11月15日——
是沈猫咪跨入而立之年的最后一岁生日。
也是她陪他过的第一个生日。
她十一月初就开始计划，开始打算去外面过，叫上分局的小伙伴们一起。后来又想回家过，她跟林嫦月一起做顿饭。
最后还是打算就她和沈翊过，他们两个就不用想太多，就怎么开心怎么来。
檀枝看着屋子里布置好的生日派对气球，庆幸店家送了个打气筒，不用太费劲也不费时间。
檀枝把手边修剪好的几支白玫瑰放进花瓶里，拿去餐桌上放好。
看着餐桌上已经放好的蛋糕和挺有那味的寿司摆盘檀枝再一次庆幸自己还挺有自知之明，在订餐还是自己做之间选择了前者。
寿司她没尝试的勇气，但牛排她觉得自己努把力应该能完成。
这一个星期以来檀枝看了很多视频教程，所有步骤都已经铭记于心。
但她清楚“眼睛会了，手不会”的道理。
再加上今天航班有点晚，要去拿东西还要布置场地，让她一个厨艺小白做的话，时间大概不够。
她不敢尝试了。所以一早她就让朋友给她做一个现成的让她自己打包回来烤。
还好还好，还挺聪明。
檀枝把泡在盐水里的车厘子捞出来装进盘子，端到餐桌。
这下除了还在烤的牛排和没下的长寿面，其他都已经就位。
窗外的天已经有些暗，傍晚的余晖渐渐笼罩下来。
檀枝又看了眼时间，快了。
白猫好像感受到女孩外露的喜悦，走到她旁边轻轻蹭了蹭。
“晓玄。”檀枝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今天是你爸爸的生日，待会儿记得要祝他生日快乐哦。”
晓玄眯起眼睛仰头蹭她的手，像是回应。
檀枝抱起它，去窗边等待今日的主人公出现。
-
沈翊锁好自行车，抬脚上楼。
在家门前他发现了不对，钥匙插进锁孔里只扭了一圈就可以打开门。
可他出门都会锁门。
沈翊只紧张了半秒就放松下来——
他进巷子的时候晃眼看见家里的窗前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他原先以为自己看错了，可现在他已经确定了。
是檀枝回来了。
他眼含笑意的拧开锁，推门准备验证。
门推开的一瞬间，一束碎冰蓝玫瑰映入眼帘，紧接着女孩从花束后歪头，漂亮的眼睛里盛着暖黄色的楼道灯，露出明艳温柔的笑容。
“happybirthday！”檀枝眼里带笑，把手里的花往他面前又递过去一点，看着他期待而欣喜。
沈翊脑子空白了一瞬，看着檀枝怔愣在原地，难得的有些不知所措的意味。
他有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所以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应。
沈翊自己都记不清，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他抬手接过花，听见自己只一秒就加速跳动的心跳声，强劲有力的宣告着眼前的人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的心绪。
他不知所措，但接着涌上心头的欣喜和感动又暖又热的包裹住他。
视线有些模糊，但沈翊还是精准的把檀枝拥进了怀里。
他想这样抱着她，他觉得幸福。
檀枝轻轻“欸”了一声，靠在他肩头眨了眨眼睛，抬手回抱住他。
沈翊抱着她没说话，许久才蹭了蹭她的头发，轻声道：“谢谢宝宝。”
情绪翻涌过后的声音有些闷，檀枝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这是给他的安慰。
“不用客气。”檀枝语气欢快，往后退开点，看着他有些发红的眼尾，笑着亲了亲他的唇。
“这是第一个礼物。”
“是第二个。”沈翊摇了摇手上的花。
“对哦，第二个了啊。”檀枝牵过他的手，“那接下来我们去第三个吧。”
两人快走到餐桌，檀枝突然一个急刹。
她的牛排！还在烤箱里！还有沈猫咪的长寿面！
“沈老师，”檀枝立即原地转身，顺便给沈翊也手动转了个身，推着他的背往回走，“你的第三个礼物在卧室，快去试试合不合身。”
沈翊已经看到了餐桌上的菜品，中间还空了一个盘子的位置。
估计还有什么菜没端上来。
真是辛苦她了。
沈翊顺着她的力道往回走，指了指房间门：“那我先去试试。”
“去吧。”檀枝看着他进房间，门一关，她就立马冲进厨房。
虽然她很想和男朋友一起拆礼物，但她更想让这顿饭完完整整的呈现。
沈翊把手上还拿着的花轻轻放在桌上，把挎包挂到衣帽架上。
三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整整齐齐的放在床上。
沈翊笑了笑，走到床边没有去拆礼物，转身打开衣柜，只是拿出洗净的衣服准备换一套。
沈翊换好衣服，立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
先是一阵菜刀落在菜板上的切东西声，过了几秒钟，急促的脚步响了一阵，之后恢复平静。
沈翊估摸着差不多，开门出去。
意料之外的还是快了，檀枝还没有准备好，她还在厨房里埋着头。
沈翊放轻脚步走过去，看着桌上先前空出的地方上了盘硬菜。
檀枝枝还在厨房里埋着头做长寿面，她提前备好了佐料，面也下锅煮好，她正往碗里捞进去。
沈翊脚步很轻，在她身后站定，等她捞好面条才伸手，从身后抱住她。
“谢谢宝宝给我过生日。”他下巴轻轻搁在她肩头，声音温和轻柔，“辛苦宝宝了。”
檀枝“嘿嘿”两声，把面碗放下，一个转身就埋进他怀里，仰着头索吻：“奖励呢？”
沈翊微微低头，感激的亲吻落在她额头、然后是眼睛、最后落在她嫩红的唇上。
可这样哪够，沈翊觉得亲一百下都不够。
他的枝枝是这么好，好到他想把自己的身心都给她——
他的一切都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