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第76章
苏玉琼怎么也想不到会看见一个精神面貌这么好的苏玉兰, 她还以为对方会被繁重的农活折磨得早已面目全非。
可现在看着门外白得发光，面容红润的苏玉兰,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城里头的富家小姐呢。
苏玉琼那原本等着看戏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对上苏玉兰那张姣好的面容顿时有股浊气闷在了胸口处，莫名地气恼起来。
对比起苏玉琼的复杂心情，苏玉兰在看到门后的赵银英和苏玉琼之后反倒平静了起来。
虽然原主跟她们的关系不太和缓，但是这一趟来白城收获满满的，她内心也暗暗地喜悦。
不过对上苏玉琼那仿似惊讶，但又不经意露出些许厌恶的眼神时，苏玉兰便觉得这一趟行程肯定不会太过顺利。
只是原书中提及原生家庭的片段实在太少，苏玉兰对她们的了解仅是知道当年原主的下乡就是因为这个养母不舍得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农村受苦，所以设计让原主替苏玉琼下乡去了。
不过眼下也不能直接找她们算账，得要先解决的是原主她爹苏大勇生病的事情。
赵银英看着苏玉兰那张瓷白的小脸也是愣怔了几秒，但很快反应过来, 侧了侧身让开了一条道, 说：“诶, 这……玉兰，是玉兰回来了！快进来, 外边都热死了, 你这是刚到的白城是吧？是不是还没吃过中饭？”
赵银英用手肘撞了撞还在走神的苏玉琼：“玉琼, 赶紧给你姐装碗饭，这不咱们也是刚刚吃饭呢。”
“玉兰你先进来吧。”
苏玉兰点了点头，提着行李袋，抬脚迈过门槛，然后越过她们走进了客厅，扫了两眼这房子的构造。
这边的房子面积都不会特别大，没有天井。而且都是十几套房子联排而起, 每座联排都是整齐规划的行列式，门口对面也是房子，采光也不是特别的好。
客厅不甚明亮，但也不至于昏暗。
里头的摆设已经跟她离开白城那时候不甚相同，但墙体的大白刮已经剥落了不少，露出
了斑驳的青砖来。
这客厅里除了摆放了一套餐桌椅外，就还有一张摆放杂物的高桌和两个五斗柜，小小的客厅里的天花板还拉了一根电线，吊着一盏没有开的老式钨丝灯泡。
然后右手边是一个简陋的厨房，不过苏玉兰刚刚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煤炉，想必很经常都是在巷子外头煮食。
一楼只有一个房间，以前是赵银英和苏大勇的房间。
二楼还有两个房间，估摸是苏玉琼和弟弟的房间。
在苏玉兰打量的片刻时间里，赵银英已经接过了苏玉兰手上的行李袋，还用手还掂量了一下，确认袋子里头应该只有衣服，随后略嫌弃地把袋子放在了斗柜上，笑说：“玉兰，赶紧坐，赵姨都好几年没见过你了，让赵姨好好瞧瞧咱家兰姑娘有没有瘦了些。”说完，还拉住了苏玉兰的手一同坐了下来。
苏玉兰还在失神中，被赵银英这般亲昵地拉着手坐下，内心当即有点儿抗拒，可赵银英的手劲大，她是挣脱了一下也没挣脱开来。
赵银英看着还杵在原地的苏玉琼，当即便喊道：“玉琼，怎么回事啊？赶紧给你姐倒杯茶啊。”
苏玉琼看着自家母亲对那苏玉兰嘘寒问暖似的，当即便砸了咂嘴，不太情愿地“哦”了一声，目光依然忍不住在苏玉兰身上打转。
她飞快地倒了杯水，然后放在了苏玉兰面前的桌上，内心复杂的情绪交织着，最后说道：“姐，喝茶吧。”
“谢谢。”苏玉兰这会儿也是渴得不行，接过那茶便啖了两口。
眼看着赵银英又要开启一系列的套近乎伎俩，苏玉兰率先转移了话题，问：“赵姨，我是收到电报才过来的，爹他现在在哪？是不是病得很严重？”
苏玉兰这般问起，赵银英的脸色瞬间青了，眼神下意识飘向了苏玉琼，随后便避重就轻说了句：“这不都好几天过去，都已经出院了，就……就昨天出的院。”
苏玉琼随后也说：“嗯，当时情况很严重，所以就给你打电报了，想不到前两天情况就好转了，爹又不舍得钱也出出院了，这会儿到外头
去了。”
苏玉兰听着她们的话，顿时觉得漏洞百出，这才过去几天？要真是情况严重，就三四天的时间好转也不可能会立马出院吧？
不过想到这个年代经济不好，条件艰难，好像也说得过去。
苏玉兰问：“那爹他是生病还是……出什么意外了？”
赵银英支吾道：“就……前段时间赶时间上工被一辆小轿车给撞了，当时可严重了，昏了几天也没醒，本来你爹就有肺病，医生还说内出血什么的。我还以为你爹他……他……所以就被你打电报去了。不过现在情况好多了，就是腿脚没以前利索。”说着，赵银英还假装咽呜了起来。
事实上苏大勇确实是被车撞过，不过当时情况并不是那么严重，在医院躺了两天心疼钱就出院了，虽然那钱还是撞他的车主出的。
那次车祸后，苏大勇的腿脚是没有之前便利了，但其实并无大碍。
主要是苏玉琼缠了她好几天才打的电报，还托人写了介绍信。
其实赵银英对当年设计让苏玉兰下乡的事情，心里有点虚，同时也觉得这个养女嫁都嫁了，还是嫁给了下乡农村的泥腿子，嫁出去的女本就如泼出去的水，这辈子不见也就罢了。
反正也不是亲生的。
可偏偏她的亲生女儿苏玉琼不肯，非要见她，想到苏玉兰回来这白城，也不知道会不会赖着他们不走就烦！
谁知道她那个泥腿子丈夫会不会过不久也跟着来这白城了。
她可不想多了一门穷亲戚！
苏玉兰问：“那爹他现在在哪？我去看看他。”
“继东陪着你爹去医院复查去了，应该晚点就回来了，你先坐坐吧。”
当苏玉兰还想再问些什么之前，赵银英又问起了她现在的情况：“玉兰，你这几年都没回来过了，在那清水市的日子过得还好吗？”
苏玉兰淡淡一笑：“赵姨你这不说笑吗？下乡知青可没几个敢说过得好的。”
没有她们的陷害，或许原主根本不会踏上去清水市的火车，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此话一出
，赵银英当即被苏玉兰那话呛得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但很快扬起一抹苦笑，转移话题问：“听说你男人是那当地的本地人，那他……对你可好？”
赵银英虽是这样问，但心里也是认定了苏玉兰不可能过得好，刚才她接过苏玉兰那行李袋就知道了，里边估计就只有一两套衣裳，穷成那样子，可真是一门穷亲戚啊。
想到还把人招了回来，这不给自己惹了一身腥吗？
赵银英内心是后悔得肠子都绿了，这会儿只希望这苏玉兰赶紧回清水市那个山旮旯去，最好永远都别回来白城了。
苏玉兰闻言却淡然一笑，“还行。”
苏玉琼看着苏玉兰脸上洋溢着的恬静笑容，难受得有根鱼刺梗在喉间似的。
接着她的目光落在苏玉兰捏着茶杯的手上，那纤纤玉指比她这个在纺织厂当女工的人还要白皙，一点都不像在地里刨食的村妇，当即又一阵难受。
苏玉琼问：“姐，那他……就没想过跟你来白城？他放心你一个人来？”
苏玉琼问这个问题，就是想知道苏玉兰跟陆志尧现在的感情到底是如何的，她才好调整自己的计划。
苏玉兰听着这个继妹的问话，脸色沉了沉，脑海里回想起陆志尧在火车站月台上时看她的表情，隐忍又不舍。
如果不是这年代来往两地不方便，苏玉兰敢打包票，他那一刻肯定要跳上火车跟她一起来白城了。
她从不怀疑陆志尧对她的感情，就如这次出行，那男人对她是千叮万嘱，好像她要去哪儿远航似的。
她之后又看了下自己的背包，原本她是拿了三百多块出门的，可那男人后来又偷偷放了五百，连同在黑市上卖银耳获得的两百，她现在统共就有一千多块。
这数目在这个时代是真的太多了，苏玉兰刚才坐电车都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面对继母和继妹的问话，苏玉兰却不打算过多地提起家里的男人，毕竟高考的事宜还没正式落实，以后如何发展还是个未知之数。
再说了，下乡的这些年，这些人对她几乎是不闻不问的，就连结婚生孩子
，都没有半封信件过去问候下，想来情谊是相当的轻薄。
这会儿表面对她嘘寒问暖，指不定背后是怎么骂她的。
苏玉兰似笑非笑：“家里农活多，孩子也小，哪能随便就走开。”
听到苏玉兰提起孩子，苏玉琼便觉得更难受了。
不过转念一想，苏玉兰的这话说得好像两人的感情也不是那么好。
也是，农村个个都是糙汉子，就算对她好，可能也就是看她是个城里知青，小胳膊细腿的，做不了活才帮着点她。
如是想，苏玉琼便释然了，换了谁，估计陆志尧也会心疼的。
而赵银英听见苏玉兰这么一说，当即脸色僵了僵，哎，还真是一门穷亲戚，可希望以后都别回来白城了，得尽快把她给送走。
三个人坐在小小的客厅里各怀心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苏玉兰只是想着尽快见一下原主她爹，要是没什么大碍，解决掉房子的事情，买好了学习资料她便想回去清水市了。
……
苏玉兰坐了将近一天一夜的火车，早已经倦透，便在二楼客厅的罗汉床上睡了会。
而苏玉琼因为还得回纺织厂上工，也回去厂里了。
直到傍晚，苏大勇才杵着拐杖，在苏继东的搀扶下才一崴一崴地走进了客厅，这会儿客厅打开了屋顶那盏小灯泡，虽算不上亮堂，但是屋里倏然多了个人还是让苏大勇愣怔了几秒。
他眯着满布皱纹的双眼，睨向暖黄灯光下的那一抹娇俏身影，不是他八年没回来过的姑娘还有谁？
看着原本青葱稚嫩的小脸已经长成了娇艳的大姑娘，苏大勇心底压抑已久的狂喜和心痛，以及莫名的愤怒交织着，杵着拐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
此刻苏玉兰正背着他，坐在餐桌旁正包着饺子，手上的动作娴熟得好像国营饭店的厨娘一般，哪里像是下乡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
这会儿恰好赵银英瞧见了他，扬起一抹笑，喊道：“哟，你爹这不回来了。”
苏大勇看着苏玉兰在赵银英的提醒下缓缓地转过身来，一张瓷白的小脸和
脑海中那稚嫩的脸蛋重合在一起。
真的是他的兰丫头！
苏玉兰回过头的那一刻也看到了印象中的父亲，八年过去，他的样貌已然改变了许多，头上多了不少的白头发，脸上也多了几丝的皱纹，黝黑的皮肤看起来让他比几年前苍老了不少。
苏玉兰本能地扬起一抹笑，随后轻声唤道：“爹，我回来了。”
苏大勇听着那一声爹，这会儿的心情只剩下满满的思念，当即重重地点了下头，颤着声道：“我的兰丫头，你可终于都回来了！”说完，还朝着苏玉兰走去。
苏玉兰看着他，想象中她爹应该会嫌弃，甚至可能还会对她出言谩骂。
可都没有，她在这个老父亲的昏花的眼睛中看到了满满的心痛和想念，这种来自于血缘之间的感应骗不了人。
可这个年代的感情是克制的，即便看出了苏大勇眼底对她的想念，但他依然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而是颤着手杵着那简陋的拐杖站定在她面前，仔细地打量着她，嘴里呢喃道：“回来了，兰丫头回来了。”
可看着看着，苏大勇倏然又板起了脸，皱着眉看着她，“你……你还知道回来！你咋滴不在那山旮旯处待一辈子罢了！”
赵银英看着苏大勇突然板起了脸，深怕这些年的一些秘密被揭穿，当即便说道：“你瞧你，姑娘回来就好了，你板着脸算什么呢！”说完还故意拉开了苏大勇，低声在她耳旁说道：“你家姑娘知道你受了伤，那肺病还反复发作，这不回来瞧瞧你么！以前的事儿你可不能再提了！不然兰丫头又该一去就是几年，以后你想见人都见不着了。”
赵银英不能让苏大勇知道当年是她设计让苏玉兰下乡，还暗地里收起了苏玉兰早前往家里寄的信件，不然这事儿估计一发不可收拾，眼下首先要做的便是把两边都瞒得严严实实。
等苏玉兰看过他爹其实并没有大碍，便让她早点回去那山旮旯清水市，最好以后都别回来！
苏玉兰看着赵银英的表情和苏大勇那又爱又恨的眼神，心里有些谜团好像
正慢慢拨开了迷雾。
看来这些年不是家里不跟她联系，可能是有人蓄意可为了！
苏玉兰放下手中的饺子，随后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走到了苏大勇的身边，突然颤着声音说：“爹，这些年女儿可想你了，你怎么都不给我回个信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赵银英脸上那表情，瞬间从担忧变成了惊恐。
而苏大勇则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那眉头皱得越发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