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最煞
代珣说, 灵兰从种子到开花结果,需要三个有非朔月的夜。
唐之皎:“讲人话。”
代珣发:“三天就行。”
代珣给他俩解释了什么是灵兰, 灵兰就是开在不见光的阴间花, 又称引路花。现在的流行文化会把血红的曼珠沙华当阴间引路花,其实国内这片天地,引路花叫灵兰。
灵犬开道, 引魂入府。灵犬的唾液浇灌下,灵兰开花,花色透明,如同铃铛, 未结果之前会在魂灵经过时叮铃作响, 结果后,魂灵经过, 如果说出“归兮归兮”这样的话, 灵兰开出的雏鸟灵就会一同飞起,那画面诡异漂亮。
“灵兰的种子是草灵在鬼煞气的滋润下, 慢慢流淌凝结成的种珠。”代珣解释,“我家中喜种花草,花草每每衰亡轮回一季,就会有许多花草灵残留沉淀在泥土中, 而我又天生带煞, 家里的花土中结生好多的灵兰种子。”
唐之皎看完, 打了个响指:“说走就走,我来联系神君,借她口水一用。”
左从简还摸不清状况:“去哪?”
唐之皎指着代珣:“他家。”
三个人半夜出发, 唐之皎掌握驾驶位, 左从简了解她的习惯, 直接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这个时候,唐之皎嘱咐了一句:“代珣,坐前面来。”
饶是左从简这种见过大场面且话不多的,也忍不住惊呼:“为什么?!”
唐之皎不明白他语气波动为何如此剧烈,理所当然道:“他受伤了,坐前面位置更宽阔啊。”
代珣笑眯眯坐进来,一低头,温柔微笑,在群里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你,好贴心。”
并圈了唐之皎。
左从简:“你俩能单聊吗?”
又一会儿,左从简:“她开车也不看手机。”
所以你这是炫耀给谁看,一目了然。
过了会儿,看到代珣申请加好友,左从简点了通过,私聊。
“从三楼摔下来,两天就能动弹了?你不正常。”
代珣:“是的,我不正常,我以为你应该知道。”
之前唐之皎去幻念街,代珣魂魄感应到,原地复活,让左从简停车。当时,左从简问他到底有事没事。
代珣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坚毅,看起来徒手打十个壮汉不在话下。
“我想你应该能看出,我和你们不一样。”
此时此刻,代珣再次说出相似的话,左从简清屏退出,不发一言,内心却自带屏蔽词怒骂:xx,最烦装x的人。
中央七号到了之后,唐之皎熟练停车进门,左拐,停在花圃旁。
“来吧,让我长长见识。”唐之皎兴致勃勃搓手。
代珣低头打了行字,拿给唐之皎。
“你想看好看一点的,还是想看常规一点的。”
“随你。”但唐之皎心里想的是,我就想看你怎么耍帅。
代珣把手机递给了唐之皎,上面写着:稍等,我需要做准备。
唐之皎坐在小花园里望星空,这里的夜空还能清晰的看到星星。
左从简绕着中央七号感受了一圈混乱的风水后,回来不见代珣,问唐之皎:“人呢?”
唐之皎道:“去准备工具了。”
她伸了个懒腰,白皙的两条腿翘在了石桌上,闭上眼感受空气中淡淡的花草香。
这里的花草香带着一种挥散不去的阴郁冷感,正如代珣所说,常年被他煞气影响,连花草都染上了别样的气息。
唐之皎几乎快要睡着,忽然夜风送来一道好听的铃铛声,远远飘进她的耳朵,这悦耳又旷远的声音将她的魂魄唤醒。
只凭这道声音,唐之皎的脑海中就勾勒出了一抹身影,红衣轻袍,婀娜万千,如美神款款行来,一路馨香。
园中的花似也被这铃音唤醒,该绽放的不该绽放的,此刻全都怒然盛开。
左从简不动了,若说左从简刚刚的表情还带着看不惯代珣的不屑,现在他彻底呆住了。
代珣并非装,他是真的非同一般。
戴着黑色无口面具向他们“走来”的代珣,依然穿着普通且正常的衣服,但他在衬衣领口,不知用什么方法,搭了一条三指宽的朱红色绸缎,周身飘着,像哪吒的混天绫,像敦煌壁画中降临人间的飞仙。
他的走姿不似普通人,明明也是和大家一样简单的迈步,简单的动腿,但他的走姿却有一种飘飘仙人尘世漫步,威严又随和,每一步,每一次踏足,都美如天成。
左从简不自觉地给他让开道,看代珣与他擦肩而过,身披夜色,轮廓微光,梦幻不似真人。
代珣并没有走向唐之皎,而是走到了花园的中央,抬袖起手,月色笼罩着他微扬的面具,风起歌行,万籁之声编织旋律,花草窸窣,鸟兽低语,风声雨声以及有人在朦胧的哼唱。
唐之皎的眼睛里已经容不下别的东西了,在她的眼中,站在她面前的,是拖着云雾般乌黑长发,身披红衣,姿容俊美的神,于月下独自起舞。
不,也不是舞。
只是一个神,行至此处,兴起旋舞,欣然赏月,惬意轻歌。
他压手,目光随之落地,哼唱戛然而止,不知多久的静默后,他忽然扬袖,花园土壤中随着他的手势飞出无数染着月光的皎洁颗粒,像一粒粒圆润的水珠。
它们飞出土地的声音悦耳好听。
代珣摘下面具,身法轻盈,接住了这些透亮的圆珠。
朱红色的绸带不再飘动,乖觉垂落,回到了他的肩上。
“就是它们。”代珣走向唐之皎,见她愣着,轻轻摇了摇手指,哄道,“魂兮……归来。”
又是缱绻温柔的咬字。
唐之皎回神,看向他手中的透明颗粒。
“哦哦,种子吗?”她差点忘了代珣这一舞的目的。
“嗯,灵兰的种子。”代珣说,“之后就拜托你联系神君了。”
唐之皎:“等等,你能说话了?”
“恰巧可以了。”代珣笑眯眯说,“已经过了子时,反噬也该结束了。”
左从简咳咳了好几声,走过来,神态十分不自然地问:“这种子是怎么取出来的?不能挖吗?”
代珣道:“普通的挖掘也可以获得灵兰的种子,但没有月光,又在泥土深处,挖掘会非常困难。此外……”
代珣用一种带着莫名傲气的笑,补充道:“挖掘会不太好看。”
唐之皎:“你这个舞,什么原理?”
“我们的冥神喜舞,曾在阴间灵兰花丛中起舞,灵兰纷纷献上花实,也就是种子,为他喝彩。”
唐之皎:“……所以我刚刚看到的不是你?”
左从简不解:“你看到了什么?”
对上代珣别样的笑容,唐之皎没有回答。
如果刚刚让她怦然心动又怅然若失的那张容颜,不是代珣,她……可能会有些失落。
“冥神姿容绝世,只是气质非同一般,寻常人难以接受,看到他就会感到难受。人们形容冥神,勾魂摄魄,是不详之神,万不能靠近。”代珣勾起嘴角,“你能看上他,他会很高兴……”
末了,代珣加上两字:“真的,不骗你。”
拿到花种,接下来就靠灵犬神君贡献唾液了。
对于这个请求,神君的表情罕见地有些懵,一只聪明的灵犬,也看起来不太聪明了。
不过好在,神君答应了下来,前提是,他们不能围观她吐口水的过程。
一阵咔咔狗呕后,神君把湿哒哒的面具,连同面具中的一堆种子还给了唐之皎。
一日后,一部分灵兰开花,透明的铃铛状花生机勃勃,神君居功至伟。
又过了两日,一个月色明亮的夜晚,灵兰结果,水珠般的果子吐出一只拇指大小,拍着翅膀的透明灵鸟。
唐之皎喂了它一只尸茧,这只鸟振翅悬空,似乎在判断下一个食物的方位,这之后,灵鸟就在他们的注视下,转向西面,爆体而亡。
水珠四溅。
未盛开的灵兰花也迅速枯萎。
唐之皎询问:“什么情况?”
代珣上次跳过舞后,失去了嗅觉,看起来似乎不会受什么影响,实际上,他比平时抑郁了不少,连说话的语气都低沉了许多。
“爆体而亡,只有一个原因。”代珣恹恹道,“它的食物,远远超出她的捕食能力。”
“是说……这种尸茧的数量已经很多了吗?”
“不,极大可能是……”代珣回答,“这些尸茧炼制成了一只更‘大’的虫茧。”
左从简低声:“子母蛊?”
唐之皎:“完蛋!不会是百虫蛊吧!”
代珣点了点头:“推算过了,九成可能。”
所谓百虫蛊,就是把千万个厉害的家伙都喂给一只最强大的“蛊虫”,最终炼成虫王之王。
唐之皎:“现在鸟没了,毫无头绪,这该去哪查……”
代珣指着西:“虫在西,接下来,我们只需要定位就好。”
唐之皎思索片刻后,从老宅拿出了一张棋盘。
“我懂了,冲着西面,找这条方向线上最煞的东西在哪就是了。”唐之皎一边摆棋盘一边说,“大量尸茧当饲料喂出一只大虫茧,那只大虫茧一定很煞。”
棋盘好不容易摆好,现在就是请棋“神”来下一手,以棋子代地标,指明城中最煞的东西具体是哪个棋子了。
唐之皎很烦这个棋盘,因为它比较智能精准,需要驱动它的口诀也相当的长。
她像念经一样,敷衍快速地吐字。
磨了十分钟嘴皮子,她嘴唇都要冒火了,终于,棋盘上的棋子动了。
动来动去,棋子忽然散落一地,只留一个在棋盘之上。
唐之皎看了它的落位,推算了一番后,气得掀了棋盘。
这个落位,指代珣。
你个仙人板板!费了这么大功夫,最后告诉她,最煞的是代珣。
唐之皎:“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作者有话说:
唐之皎:你们那些神,谁最好看?
代珣:看你审美了,反正都是我。
唐之皎:你是不是为了炫耀自己,剧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