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诡神不争
回程路上，一辆公交车从她车旁驶过，车身涂了新的防诈宣传。
等唐之皎车停到车库，关上车门，脚踩在地面的那一刻，她大脑遗忘的信息，突然串联了起来。
代珣第一遍的讲述和第二遍的讲述，有不一样的地方。
除此之外，他几乎是一字不差的进行了完美的复述。
而那个不一样的地方，是两个神。
窃神与诡神。
他第二遍再讲到月神出征时，特地点出了两个神。
以及老祖宗们的话：
——你不会相信了他的鬼话吧？
——这个世上，男人都会骗人。
公交车，防诈宣传……
唐之皎飞奔向书房，推开一扇扇门，在书堆里翻找着那本天地唐的红皮书。
《红皮书》是第九十代家主“发明创造”的接替人考核宝典，就像所有的考试大纲，这本红皮书也是天地唐传人要接受的理论教育知识点总纲，其中，第一章是有天地唐起源的知识点归纳。
唐之皎迅速翻到第一章的第二小节，找到上古诸神不完全名录这里，手指挨个指过去，日月花亡乐，这些典型的上古神代表之后，是一个无情的“等等”。
唐之皎翻了个白眼，只好运气开宅，厚着脸皮又去叨扰老祖宗们了。
“讲讲窃神和诡神。”这次，唐之皎直接了，“不……不如直接讲诡神吧。”
仔细想想，代珣那人，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神秘莫测，颇具城府。
刚刚遇到他时，他的话并不多。但之后的每一次接触，他都在用讲故事来代替沟通。
之后，把想要告诉她的信息，别出心裁又故意露出线索的塞进故事里，等着看她何时发现。
如此，他特地塞进去的“窃神或诡神”这五个字中，必定有一个，是他真正的身份。
而唐之皎判断他多半是诡神的原因很简单——他声音天然具有迷惑性。
他声音是好听，可再好听的声音，也不可能有那么强的蛊惑力。他并非用声音，声情并茂具有煽动性地去命令你做什么，相反，他讲起故事来，平铺直叙，没有太多的情感起伏，就像追求绝对公平的理智人。
可就是这样的声音，却能让人抓不住重点，只感叹一些表象，难以将信息留存到心上。
“诡神记载不多，只说他过目不忘，通晓规则，乃千面之神。”
唐之皎忙问：“叫什么？”
“无人知晓他真实姓名，诡神千变万化，名字自然也难分真假。”初代家主说道，“不过，诡神之所以会被称为诡，并非你理解的骗，诡字，当解释为，利用规则，达成所愿。”
十代家主冷冷补了一句：“兵者，诡道也。诡神是上古神中，唯二不战之神，可他不战，并非不用武。”
唐之皎：“谋略？”
“上战伐谋，他精通战略，故而不必动武。”十代家主道，“我认同他的一条神规，蛮战非战，战者不慧。”
“他的领土呢，神州大地，他统领哪一块？”唐之皎问。
初代家主沉默后，回答：“未曾有具体记载，一说，为平息争端，他来替天地做公正者，因而，众神中唯他无庇护地。另说，他行诡术，以天地规则为由制衡各方，诸神的庇护地，他可以随意停歇来去。”
“他何时消亡？在何地消失？”
初代家主道：“人类不知诡神，便不拜诡神，他何时何地消散，无人知晓。”
唐之皎思路和家主们不同，她很快就倒过来想：“不过，诡神变化多端一神千面，这样的话……人们口中说的日神月神亡神花神，不一定都是他们本尊，也有可能是诡神。”
“所言不差。”初代家主颔首。
“记载中，有哪位神，消亡的地点时间说法有不同？”唐之皎问。
初代家主冷冰冰回答：“大多都有不同。”
之前，他们以为是时间久远，亦或是人们认错了神，导致古籍中相关记载有重复和矛盾之处……现在看来，或许都跟诡神有关。
唐之皎关了老宅，健身预约的时间到了，她换了衣服下楼，到小区的游泳中心，下了水。
游了几个来回，唐之皎冲了凉，坐在休息区喝水。
不远处的壁挂大屏幕还开着，可能工作人员用它看完电影后就离开了。电视里罕见地转播着电视新闻。
唐之皎满腹心事。
她有八成把握，代珣是诡神，而且她肯定，代珣是有意透露的那些信息，让她知晓自己的身份。
代珣满身鬼煞气，无法自由出门接触人是真的。他再有神通，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非此间人和物，却留在此间，即为鬼，错误卡久了，就变得扭曲而有害，是为煞。
这也是为何，越是年份久远的鬼，就越煞。
代珣他虽不是鬼，但他的芯儿却不属于这个时代，是几千年前就应消亡之魂，故而他身上的鬼煞气更是严重。
而现在，靠主仆契约，她在的时候，代珣的鬼煞气会依照主仆规则自行敛去，不被人识出。
所以，她是代珣正常外出社交的唯一指靠。
唐之皎推断，代珣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才会在卖惨博同情的基础上，将真实身份暗示给她。
他想彰显诚意，送身外之财是第一步。靠迈出的第一步，再由一则埋满钩子的故事引她好奇和同情。最后，再让她自己推论出他是诡神。
如此做，也是想让唐之皎知道，答应带他出去，确实会有一定的风险，毕竟他是个诡神，十句话里，可能全是真，可能全为假，也可能半真半假。
所以，他把选择权交给唐之皎，答应不答应，由她说得算。
唐之皎仰头喝了口水，蹙眉道：“这混蛋是拿捏到我的兴趣点了吧？”
唐之皎喜欢聪明的，喜欢刺激的，喜欢挑战，也喜欢风险。
如果一切平顺，她根本不会起兴趣。
如果这人是善良但无趣的乖孩子，唐之皎压根就不可能见他第二面。
想来，代珣也摸清了她的兴趣和脾气。
见他第一面时，他多正常。”
壁挂电视机播放下一条新闻。
“八号兰景区旅游巴士侧翻事件现已家属赔偿阶段……”
听到兰景区三个字，唐之皎抬头看向电视。
新闻正在回放当时的采访镜头进行事件回顾，唐之皎瞥到当时的画面，脑海里猛然想起了几个魂灵。
她飞快掐算，结果显示，新闻正在回顾的事件，与她第一次在代珣家见到的魂灵们确有关联。
巴士侧翻的那个地方，背山临阴，山林入口又像个天然迷宫，亡灵寻不到回家的路，在山林游荡，久了就会化为地缚怨，再如养蛊般，吞噬附近魂灵，熬成山阴煞。
魂灵化煞后，凡靠近的生人，大概率就会被山阴煞勾走魂魄。
俗称，拉替死鬼。
若非这条新闻，唐之皎就要把第一次见代珣时碰见的那些魂灵给忘了。
代珣极有可能是看到巴士侧翻的新闻，也看到了此地风水，于是在家门口画了“阎府地标”，引迷路魂灵到此，将他们净化送走。
他虽是诡神，不大好拿捏，答应带他出去后，或许会很心累。
但他本质上，并非恶神。
判断人是否良善，并非靠他的言语，而是行为。
嘴上虚虚实实，可做出来的事，却是善事。
唐之皎捏着水杯，带着些疑惑，自言自语道：“我看见这条新闻，总不能是他安排的吧……”
再有能够耐也算不到她今天会看到新闻吧。
所以……
唐之皎联系了吴叔：“吴叔，代珣要把他名下资产给我，委托律师叫言士霖，如果没问题的话，就让律师们对接吧。”
挂了电话，她饿了。
唐之皎脑内将方圆十公里范围内的餐饮筛选了一遍，哼笑了一声，打给了代珣。
“收拾一下，我去接你。”唐之皎道，“后天三合楼有拍卖会，我带你进场。”
电话那头，代珣的轻笑声更加好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