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在林蓉被秦娘子叫出去忙活的时候, 阿鹏得了陆成材吩咐,跑到隔壁去要悄悄收拾东西,陆成材干脆就赖在林蓉屋里软榻上, 翘着二郎腿得意,根本就没走。
他搬出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搬回去……总有点灰溜溜的感觉,叫阿鹏鸟悄点干活, 是想着剩下为数不多的面子能留住一点是一点。
但他忘了, 阿鹏卖郎君那可是个熟练工, 趁着陆大郎不注意的功夫, 阿鹏往正院里溜了一圈儿,陆郑氏就知道了。
陆郑氏激动坏了,若不是陆有福还被颍州府的大户老爷们拉着在前头吃酒, 说不定两口子能对着激动地跳起来。
“不行,我还是去给大郎熬些甜汤, 可不能再出岔子了。”陆郑氏在屋里怎么都坐不住,说完忙不迭就要往外头走。
当然, 甜汤里少不得就得拿筷子沾一丢丢吊百斤什么的, 保证稳妥。
林娘子赶紧拉住她:“夫人,郎君未必有问题。奴瞧着, 郎君和娘子之间有点怪怪的,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这若是郎君没问题, 头一回圆房……”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 陆郑氏前头经历过这样的担忧,立马就被劝了下来。
可她心里的高兴还是难以言说,总不想就这么坐着。
“你叫阿飞去看看, 阿蓉现在在哪儿呢,若她还忙着,我去替她忙活忙活,让她好好歇着也好啊。”陆郑氏现在满心思就只有儿和儿媳能彻底圆满一桩心事。
林娘子也能理解她的激动,略有些好笑倒了杯茶:“夫人吃茶,奴觉得您还是什么都别做比较好。这小娘子的脸皮嘛,总是薄一些,顺其自然比较好。先看看,若是还有问题,咱们再从长计议如何?”
见陆郑氏意动,林娘子又给她找了点活计:“若夫人实在是高兴,不如叫人准备些补血的东西熬上,明天好给娘子补补。”
“对对对,你不提醒我都忘了,前阵子阿姐家里给送过来一些银耳,我记得家中还有些河北道那边来的红枣。”陆郑氏拍拍脑门儿,“你叫陆六赶紧出去,采买些上好的燕窝和莲子回来,我多熬一些到时候咱们都喝,也省得阿蓉不好意思。”
在陆郑氏看来,这儿媳妇哪儿都好,就是跟其他新妇没什么不同,一提起这个来就要害羞,身为婆母她自是要体贴一些。
林娘子听见这话面色有些微妙,她跟秦娘子住在一起,两个人晚上偶尔会闲聊些关于林蓉的厉害,她俩都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看人总比别人多几分眼力,不说能把人看到骨子里,可一个人的秉性总能看出来些。
别人不知,她二人却是觉得,家中这位娘子,只怕是个开拓又霸道的性子,说她刚硬还有人信,害羞?林娘子想象不出来林蓉害羞是什么模样,大概跟戏台上耍弄的大家一样,只让人觉得耍的漂亮?
可这话林娘子自然是不会跟陆郑氏说的,即便在陆郑氏身边伺候,她对林蓉也还存着几分敬畏,并不敢多指手画脚多说什么。要知道将来不管陆家是什么样子,家中的主人和女主人还是陆成材和林蓉。
所以她笑眯眯应下来陆郑氏的要求,出门去找陆六了。
陆郑氏实在是心急的不行,她总觉得哪怕大郎前头不喜儿媳,两个人没圆房,也是因为他家雀出了问题。
现在要圆房,总不能那地方时好时坏吧?坐立不安的陆郑氏在屋里胡思乱想好半天,还是没忍住,出门找了阿杨,让他跑一趟把陆有福给叫回来。
阿杨往来福阁去的时候,陆有福正被颍州府几家有头有脸的老爷们缠得焦头烂额呢,看见阿杨立马松了口气。
“怎么了?”
阿杨被陆有福热切的目光盯得打了个磕巴:“老爷,夫人叫奴……”
“哎哟,你看我这脑子,都忘了旺福苑里的要事,几位兄台对不住,我这边实在是急得火上墙,内人这些时日忙得累坏了身子,我若是不过去,只怕她又要难受了。”陆有福站起身打断阿杨的话,“实在是对不住,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阿杨眼神有点茫然:……他还啥都没说呢。
其中一个跟陆有福比较熟悉的瘦削中年人,也是颍州府的府学陈世朝闻言似笑非笑看着他:“陆翁开玩笑吧?肉包子打狗还有回来的时候?你就说行不行吧,我们也不叫你为难,要银子还是要仆从我们都自备,绝不叫陆家吃亏。”
“就是,人多也能做活计快些不是?那些石头什么的都得打磨,若是陆翁与我们个方便,这石砖我们都包了。”另外有财大气粗的附和。
陆有福苦着脸实在是推拒不过,只能拿州府大人推拒:“这管道的事情,杨大人自有安排,四海客栈和兆丰客栈已经包了活计,陆某真是做不得主,不若几位兄台去找杨大人商量商量?”
众人气竭,若是他们能去找那位杨大人,还用得着在这里跟陆有福墨迹?虽然州府大人不算是什么得罪不起的大官,那上京杨家可是老贵族,在圣人面前都有几分面子的,他们以势压人,杨大人根本不怕好吗?
“多我们几家能出什么问题?陆翁这就有些不近人情了吧?”还是陈世朝开口,“若是路线有问题,府学内也有些博学之士可以帮着改动一下堪舆布局图,陆翁何必跟我等打机锋呢?”
陆有福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说明白,实在是陆某也不是太明白其中的道理,这件事情是家中大郎想出来的主意不假,可如何安排都是州府那位廖师爷做的,我也问过一嘴,听着……仿佛是肥料池不够大。”
这话在吃酒喝茶的雅间说起来有些不雅了,他不愿意说清楚也是这个缘故,三家客栈再加上于家、杨家、乔家和秦家就已经不少人了,本来陆有福去看过后还觉得大到吓人的三个粪池,如今看起来倒是让人担心不够用了。
“这有何难,再选个合适的地方,多挖几个不就成了?”有人有银子的老爷们不明白,这算什么问题。
陆有福偷偷撇嘴:“那各位兄台找廖师爷拿了堪舆布局图研究一二,自己动工挖一个不也行吗?”
这下子连陈世朝在内都哑火了,他们倒是不缺这份银子,可……挖粪池?开玩笑呢,他们想要掺和,不就是因为想要远离屎尿屁吗?自个儿挖粪池,即便是学名叫农家肥,也改变不了叫人知道了会笑话他们不雅的事实。
再说了,陈世朝苦笑着摇头:“府学倒是能自己建那什么农家肥的池子,可我去瞧过,这圆形的池子怪模怪样,还分成了好几层,这其中都是怎么个道理谁也不清楚,贸然行动,总是不妥。”
“我刚刚也说了,这就是大郎不成熟的一点想法,陆家也不知道是否可行,我对大郎是没什么法子的,你们也知道大郎他……唉,他想折腾我只能由着他,以后也得慢慢尝试,与老百姓们些银钱,看看那农家肥是否有用,所以陆某实在是不能应下各位之请,万一不成呢?”陆有福苦口婆心道。
自家大郎纨绔的名声在外还是有点好处的,但相同的理由他已经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口水都快说干。
这回说完他也不留,赶忙往外走:“各位先等等,我家中仆从等的脸都白了,怕是我娘子不太舒服,陆某先行一步,几位兄台千万别跟我客气,今日算我请。”
阿杨:他脸什么时候白了?
陆有福不管阿杨多迷茫,脚步匆匆将众人落在身后,回了陆家的院子。
“相公!”陆有福一进门,陆郑氏激动地站起身来。
陆有福吓得腿一软,可别叫他乌鸦嘴说着了,娘子真不舒服吧?
他赶紧扶着陆郑氏坐下:“娘子有话慢慢说,怎么了?甭管什么事儿咱都别着急,咱们都慢慢解决。”
“大郎搬回去了,是他和阿蓉圆房的事儿。”
陆有福:“……”这个他真解决不了。
“那精通骨针的铃医找着了,只是地方比较远,即便是跟着商行的船和马车南下,也需要些时候,只怕得等过了闻喜宴后,才能到颍州府。”陆有福皱着眉道。
陆郑氏也有些犯愁:“说不准如林娘子说的那样,大郎没什么问题,前面只是她们小两口之间不和呢?”
“可大郎不是试过好几次了吗?”陆有福脱口而出。
两口子都沉默下来,陆有福轻咳几声:“这你说的也有道理,若是彼此之间都看对方不顺眼,说不准是那个……咳咳,那啥不起来的,如今他们两个感情见好,也许就行了呢?”
当父母的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也都是希望自家儿郎能是往最好的方向走,在这方面,陆有福夫妇跟别人没任何不同。
“这关键还是得看大郎如何想,阿蓉不是对他一直都千依百顺的?我倒是不怕别的,就怕……就怕还不行,大郎又要生气。”陆郑氏先前的激动消失大半,话说得特别惆怅。
陆有福安慰她:“这也说不准,最近一些时日,大郎对儿媳妇的态度好了不少……”
夫妻二人如此一说,都觉得有些微妙,两口子都不是什么笨人,年纪也在这儿呢,总是有些眼力价的。
林蓉进门不少时候了,一开始他们还觉得儿媳是个温婉内敛又胆小的,可如今客栈里能有现在客似云来的模样,少不了林蓉的安排,家中上下都过得舒坦也都是林蓉的功劳。
甚至最叫人头疼的陆大郎,看起来脾气性子也是越来越好,以前陆有福夫妇难不成是没想过支使陆大郎干活儿?那不是捉不住人嘛。
再看看现在,几乎是林蓉一句话,陆成材就能跑断腿,而且听阿鹏那意思,还不是林蓉求着陆成材搬回去的,是陆成材自己想法子要往回搬。
这……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突然都觉得有些好笑。
“你说……成亲那晚,大郎是不是真挨打了?”陆郑氏有些哭笑不得地问。
陆有福也拿捏不准,他想着,今天他为啥会满脑袋是包的坐在来福阁里,跟颍州府那几个有头有脸的老爷打机锋?单纯因为粪池子不够大?屁话。
那是儿媳妇隐晦请他如此做的,陆有福想着,儿媳妇那话怎么说来着?
“轻易能得到的东西,大家心里总没那么珍惜,也缺乏敬畏之心,甚至会生出陆家低人一等,给银子就能让陆家听话的错觉。来福客栈将会成为所有人心里的圣地,陆家自然不能陷入被人逼着做什么的境地。”
林蓉在陆有福面前笑得是很纯良的,可是那话,能说服陆有福一个老狐狸,自然是够黑:“闻喜宴时,请颍州府所有的贵人们前来参加活动,待他们发现有和没有是什么样的差距,那时候求人的才知道求人该是什么样的态度,在此之前,少不得要委屈阿翁了。”
听听,陆有福这会儿都笑出来了,他当时拍着胸脯应下来,左右在客栈里迎来送往,跟人打交道是他的本事,他不觉得是难事儿来着,可能把他都安排明白,儿媳妇还搞不定一个小郎君?
“阿蓉她对客栈似是有种执念。”陆有福寻思着缓缓道,“你看她这些时日的安排,许多事情都是连轴转,搁在别人那里,半年都未必能做完的事情,她只两个多月就做好了大半。那她嫁给大郎,许是……不为着大郎?”
或者说最不可能的就是因为陆成材才嫁过来。
陆有福即便是亲爹心里也有数,自家大郎除了那张脸特别体面,其他地方这些年各种流言传下来,门当户对的人家就难有愿意嫁过来的。
陆郑氏也这么觉得,这就叫她有些五味杂陈了,儿再不争气那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别人看怎么样她不管,在她眼里大郎就是最好的。
若说林蓉一开始并不在意陆成材,甚至还打了陆成材,由着他闹腾出来,这会儿也是自家儿不争气叫娘子给捏在手心里,死活想着搬回去,那这儿媳妇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她也不愿意把林蓉往坏处想,毕竟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林蓉对他们夫妻二人的好不作伪,对陆家上上下下的尊重不作伪,即便她为了客栈想要操纵人心,那也是有缘故的,林秀才还躺着起不来身呢。
“先看看吧。”陆郑氏彻底沉静下来,紧抿着唇道,“若是他们圆房……毕竟是儿媳妇,咱们当翁婆的得多包容,若她是有别的念想……”
陆有福握住陆郑氏的手,笑得特别镇定:“阿蓉看着总不是个坏孩子,林秀才的人品咱们还是能相信的,若他们二人真无缘,咱们让他们好生和离,将该给的银子给阿蓉也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可陆郑氏还是心里有点难受,这儿媳妇是在她给大郎找媳妇都找到快要绝望的时候出现的,连大师都批过,二人是天作之合,再没有更合适的姻缘了。
偏偏自家大郎的姻缘总是坎坷,前头遇到个满心只想着算计他的,娶回来的娘子也……
“夫人,燕窝陆六已经买回来,红枣和银耳都泡上了,您可要去看看?”林娘子从门外进来,笑着问。
陆郑氏强打起精神起身:“好,我去看看。”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希望儿媳妇和大郎能够好好的,万一二人真的是这几个月有了感情呢?她不相信这几个月在她面前,林蓉的乖巧和贴心并着对大郎的羞涩和妥帖都是装出来的。
陆有福看陆郑氏出了门,这才轻轻吁出一口气来,其实他早就发现有点不太对劲。他比陆郑氏更惯着孩子,陆成材跟他也更亲一些,自己的儿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什么时候说谎,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本不想叫娘子跟着一起担忧,可听说陆成材搬回去了,他有些拿捏不准林蓉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才有此一说。
主要也不是说给陆郑氏听的,陆有福扫了眼窗户外头,端着茶喝了一口忍不住皱起眉来。受林蓉影响,他们全家现在都喝不惯老法子煮的茶了,还是菊花茶或者茉莉茶更清爽些。
至于窗户外头,其实是没人的,平时阿徐会带着阿达在陆有福身边伺候,回到陆家院子里,他大多时候会带着阿达做些体力活,并不时刻在陆有福旁边立着。
可阿徐是有内家功夫的,他耳朵好使的很,带着阿达在厨房旁边空地上劈柴的时候,陆有福夫妇没有压低声音的话就飘进了他耳朵里。
这让他劈柴的动作忍不住顿了顿。
“不许偷懒!偷懒扣糕!”人高马大的阿达扶着木头块,本就因为剪刀石头布输了不能劈柴玩儿不开心,看见阿徐顿住,立刻严厉指责他。
指责完他嘎嘎笑出来,平时只有别人说他的份儿,猛地能训平时总管着自己的阿徐,他好开心。
“哈哈哈……阿徐偷懒,我要告诉娘子!我要告,告你黑状!跟阿飞一样!”阿达笑着手舞足蹈。
听见阿达的大嗓门,站在门口看热闹的阿飞:“……”呸!他都是光明正大告状好吗?什么时候告黑状了!
阿徐倒是被启发了,若有所思看了阿飞一眼,放下斧头:“阿飞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儿。”
阿达不高兴:“为什么不跟我说?我不干,不跟你玩儿了!我不听你话了!”
“你劈柴,轻点,别劈到脚上。”阿徐一句话止住了阿达的闹腾。
等阿达高高兴兴举着斧子忙活开,被阿徐拉着胳膊提溜到一旁的阿飞忍不住嚷嚷:“阿徐你要干嘛啊?哎哟,疼疼疼……我,我告你状了啊!”
“去吧,正好我跟你说点事儿,你一块跟娘子说。”阿徐才不在意家中小郎们这点过家家似的心思。
阿飞:“……”不是,你嚣张成这样可还行?辱奴了。
可等阿徐凑在他耳边低声一说,阿飞脸色先是涨红,随即又变白,最后眉头都忍不住皱了起来。
“你,你说真的?那,那老爷和夫人不会做主休了娘子吧?”阿飞吓得嗓音都发抖。
阿徐翻个白眼:“那我怎么知道,你跟娘子说,娘子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阿飞紧抿着唇胸腔憋得说不出的难受,他一声不吭就往西院跑。
陆郑氏没精打采盯着厨房里煮上甜汤,一进门就看见自家相公撅着腚跪在软榻上,偷偷从窗户缝里瞧呢。哦不,不是瞧,是耳朵贴在窗户缝儿上,跟做贼之前踩点儿似的。
“你干嘛呢?”陆郑氏上前拍他,“没个正行,叫人看见要笑话的。”
陆有福高深莫测捋着刚养出来的一缕小胡子笑:“我这是帮咱大郎治病呢。”
陆郑氏:“???”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廊坊突降大雨,在外面吃饭的我和朋友没办法,被困在了店里,就着大雨喝点酒等雨停,应该挺风雅的,可雨实在是给力,没停,好久没喝酒的我喝晕了,昨天回来坐不住,今天补上日万哈,二更0点前。
陆成材:治什么病?我没病!我很行!
陆有福:哦,那我叫阿飞回来?
陆成材:那还是别了,嘿嘿,让娘子知道她被看穿了,我看她还怎么得意。
林蓉微笑:被看穿之前,打你还得偷偷打,看穿之后就可以光明正大了,你是对我劝说翁婆的本事有什么误解吗?
陆成材:……
阿鹏:噗——
感谢在2021-06-24 23:43:27~2021-06-26 22:0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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