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十七近水楼台

    关于这一次奉旨入宫三月的事儿，甄朱先跟父亲甄烈好好说道了一番，征得了他的同意之后，却也只暗暗松了半口气。因为她知道，这件事的重头儿都在母亲那里，她若不松口，自己也不能忤逆了她的意思。

    不说母亲舍不得她了，便是两个嫂子，也定然是舍不得她的。不过这一趟宫中，她是一定要去的。不单单只是为了会会那个过分关注她的圣女，更重要的是，她想再多打探一番各路消息。

    自她重生回来，一晃儿已经大半年过去了，她能从父兄那里得到的消息，也得到的差不多了。再加上她对后事的提前知晓，前后推断之下，却也还是没能发现，上一世庄项和白怜到底是怎么下的黑手。要知道污蔑权倾朝野的甄家“通敌叛国”，还弄得煞有其事的样子，这就说明，里头的水，远远比现在她看到的要深的多。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有深入到那禁宫之中，才能得到他们甄家在外面得不到的消息。

    她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去，便只得想法子劝解母亲和嫂子们了。好在，皇帝总是还给她留了三天的时间，母亲和嫂子们也并不是寻常的无知妇人。第一天的时候，母亲勃然大怒，两个嫂子也默不作声。第二天的时候，轮到母亲默不作声，嫂子们开始跟她说话。等到了第三天晚上，母亲终于松了口，而两个嫂子也已经打点好了她的行装。

    次日一早她就要进宫，到时候宫里会派人来接着，是没有时间再跟大家告别的。看到一家子人都聚在母亲的正房中，一个都不缺地来给她送行，到了这个时候，甄朱也终于流露了些许真实的情况，抱住她们流了几滴泪，终究还是告辞回了房。

    这一夜她睡得不算好，又早早地起来，果然听得说宫里头的车马已经到了府上。甄家的人素来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既然是头一日晚上大家已经告别过，第二日便再无人出来在宫里人面前痛哭流涕地送别了。母亲想来还是有些伤心、父亲和哥哥们又要上朝，便由两个嫂子和小弟天文送她上了车。

    甄朱也又同她们简单辞别，便就放下了车帘。一路无话，不上半个时辰，便已经到了宫门。这一次再来，甄朱便就完全没有了三日前中秋宴那种复杂的心情了。事实上，她还有些跃跃欲试。她有预感，这一次，定然不会无功而返。不论是与庄项的婚约，还是甄家的莫须有的“罪状”，她都要加快处理的进程了。

    进了宫门，车马就换成了轿子。在等待换乘的时候，她看见不远处还有几辆车马，看徽章倒是有些眼熟，好似都是都中权贵之家的。仔细一看，其中就有安北侯钱家的马车。里面一个红衣裳的小姑娘正在掀帘子，可不就是钱红。

    钱红看见她十分兴奋地挥挥手，居然想直接跳下车朝着她飞奔而来。当然，她是没可能办到的，这可是在宫里，到底比不得在外头那么无拘无束。她一抬身子，便叫个胖壮的老宫人客客气气地劝阻了。只得一脸苦相地朝着甄朱拱了拱手，然后听话地等着上她的轿子。甄朱不由得也朝她微笑着点点头，说话间，她的轿子也到了，便就径直上去坐好。

    这个功夫，其他几家的马车上也下来了几个姑娘，无一不是是都中权贵之家的嫡女。甄朱见到这个情形，略一思忖，便也明白过劲儿来。虽然说是要打着“参观学习”这种冠冕堂皇的旗号，但是要是让她一个人来宫里，难免落人口实，不如多选几家的闺女，一起来，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倒也不错。

    只不过，这么细致的心思，必定不是皇帝老爷的风格。就是不知道，提议的是那位人精似的贵妃娘娘，还是新晋的这位玲珑剔透的圣女娘娘了。

    甄朱想明白了这一节儿，也没声张，任钱红后来终于摸到了她身边，缠着她“十万个为什么”也不过一笑置之。总不能跟这个大嘴巴的小丫头说，你们这些愚蠢的闺秀们，都是来给本姑娘做幌子的吧。

    好在，这参观学习倒也确实算是参观学□□老爷为了新晋异国美人的一句话，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弄了几个诗书经史的老先生来教不说，还有琴棋书画、茶道、插花儿。居然还弄了门儿诺蛮语，就请的那位曼宁圣女和诺蛮胖大叔来上。这位曼宁圣女娘娘，平素也是要跟着众位闺秀一道儿读书的，算起来还是个教学相长的意思。

    她们学习的地方，被安排在了宫中一处宽敞的大殿之中。偏隅一角，离着妃嫔们休息的区域很远。等到全部人员都落座之后，甄朱发现，这此来学习的闺秀们一共有六个。除了她和钱红之外，还有永兴侯家的嫡三女李世香、昌盛伯家的嫡次女孙秀芸、骠骑大将军家的嫡次女周静，以及徐丞相家的嫡长女徐萱。

    她们六个除了周静已满了十四岁，钱红还不到十二岁外，其余俱都是十二至十三岁之间的年纪。大家年纪仿佛，又都是在京都贵女圈子里头混的，平日里总也见过几面，故此，在一处学习起来倒是没有什么隔阂。不过，到底也都是数一数二的权贵人家的嫡女，平日里都是小公主一般的存在，到了宫里，即便都收敛了脾气，也都是贵气逼人的紧的。少不了还是有些看不惯，虽然课是在一处上，但课下时间，各自有个小圈子一起玩耍罢了。

    这六个人中，钱红当然是粘着甄朱的。周、李、孙三个姑娘是手帕交，自然也是同进同出。如此一来，就单剩下了个徐萱。因着在场众姑娘的爹们只有她爹一个是文官，她家又算是本朝的新贵，寻常并没有什么往来的，故此竟没有人和她一处儿。甄朱看着她性子温柔和婉，沉静内敛，又想起她爹徐丞相就是自家小弟的老师徐翰林，便就趁着课间休息的时候，主动去跟她搭了话儿。

    这小姑娘看着文静，却也不是个闷葫芦，且徐家家风甚佳，小姑娘修养十分好，甄朱愈发心喜，两个人交谈甚好。甄朱充分发挥、舌灿莲花，三言两语就把她收服过来，做了小姐妹。

    对于这一切，坐在最后一排的、芳龄十八岁的、按照现代的惯例来说也算是个美少女的曼宁美人，都面带微笑地看着，然后努力地对着一本似乎是大新开蒙书籍辨认上面的字迹。

    说来也神奇，早晨的时候，这曼宁还在那里做一个安静的美少女，到了下午的时候，已经能简单地同她们这几个小姑娘用大新的语言打招呼了。到了晚膳的时分，居然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虽然语调还有些生硬，但也让人不得不惊呼她出众的语言天分。

    如此，甄朱不过上了一天的课，就明白了。原来，这次的活动除了是观察她，竟然还是为了给皇帝的新晋美人小老婆开个速成语言培训秋令营啊。

    不过，反正顺着她的意思进了宫来了，就达到目的了。对那些课程，甄朱自然是打起精神应对，表现不算出众，也并不拖后腿。总之，尽量做出一副四平八稳的模样，努力不惹事生非。不管观察她的人信不信，反正等到下课，就是她的时间了。

    虽然不过是皇帝老爷随便的一句话，但是宫里头自然有人把她们这六名美少女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读书是在大殿之中，就寝之处也离得并不远。就在旁边隔了两道回廊的宫室之中，每人一个小小的院落，里面有两三间房间，供她们及仆从居住。甄朱带来的是红蕊，另外还有容氏不放心派过来的一个她的旧仆，赵妈妈。

    一连三日，日子都过得很是平静。除了第一日皇帝和贵妃接见了她们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新闻了。甄朱慢慢地安了心，只在日间叫红蕊和赵妈妈出去暗暗收集消息。这两个都是谨慎低调的人，正适合干这个差事。

    晚间，用了晚膳之后，甄朱便打发了赵妈妈回去歇着。她自己便带了红蕊，想偷闲去附近的小花园子里溜达溜达。

    因着之前几日她已经暗自观察过，这园子基本没有什么人，倒是有几朵花不错。当此月夜，散个步，消个食，倒也不错。

    她这么想倒是挺好的，谁料才走了几步路，便见到不远处有一个人影，朝着她迎面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