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夏日的天气总是像个孩子，说变脸就变脸。上午还晴空万里，等他们吃过午饭之后，天边的云渐渐聚拢，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不一会儿连屋内的光线都暗了下来。
贝萤坐在窗边，脸颊趴在玻璃上看着外面。
今天她才突然意识到，明明她和哥哥才相差六岁，可两人的路程就拉了好远好远，等她上了大学，哥哥就已经毕业了，好像他从这里离开，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贝小萤。”
门外传来裴时夏的声音。
贝萤连忙爬起来，“欸，来了。”
她打开门，就见裴时夏扬了扬手里的试卷，“过来吧。”
贝萤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路程了，看着被裴时夏卷着的试卷，心里一阵紧张。
她考的很差么？
为什么哥哥看起来很严肃？
为什么做的时候她觉得挺简单的？
从卧室到书房短短的十多米，贝萤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想法。
“坐吧。”
裴时夏眼神示意她坐下。
贝萤垂在两侧的手悄悄将衣服攥住，小步挪了过去。
“紧张什么？”
裴时夏看着她两只脚都快绞在一起了，不由好笑。
贝萤委屈地看他，她这段时间经过沈奶奶和裴时夏的有意投喂，变得圆润了些，就像是一颗莹润饱满的鸡蛋，脸颊两侧肉嘟嘟的，眼睛像是春日里形状姣好的桃花瓣，里面盈着春水，可怜巴巴看人的时候总让人心软。
“又不是要批评你。”
裴时夏说道。
贝萤这才松口气，乖巧地在他身边坐下。
“上午的数学和物理都考的不错，可以直接继续接下来的课程了。”
裴时夏将她卷子展开，上面鲜红的满分让贝萤先是不可置信地看了一裴时夏，看见他微微挑眉，鼻间轻轻嗯了一声，这才抓起裴时夏的手高兴地跳起来，“哥哥，我好厉害呀！”
裴时夏身子被她扯得微晃，他看着小姑娘灿烂的笑脸，语气宠溺，“是，贝小萤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小姑娘。”
贝萤却突然停下来定定看着他。
她认真道，“裴时夏也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哥哥。”
裴时夏一愣，而后失笑。
不过，被人认同的感觉的确还不错。
雨落下的时间比贝萤想象的要慢一点，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就砸在地面上，一眨眼就湿漉漉的一片。
“咚咚。”
轻柔的敲门声让贝萤从窗外收回眼神，见裴时夏还在改试卷，她就起身过去开了门。
“考完了呀？”
沈奶奶见是贝萤过来开的门，不由问道。
贝萤笑着点了点头。
“那正好，你裴爷爷烤了小蛋挞，下去吃点吧。”
沈奶奶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沈奶奶……”贝萤站在原地没有动，而是回头看了一眼裴时夏，“我等哥哥一起下去吧。”
沈奶奶侧头看了一眼里面，点头，“也行，那快点下来，冷了不好吃了。”
贝萤乖巧地点头，等沈奶奶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这才重新坐到裴时夏的身边，趴在桌子上侧头看他。
他的睫毛浓密纤长，微垂着眼睛的时候，就像一只静静停驻的蝴蝶，偶尔颤动翅膀，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惊走了它。
“看什么呢？”
裴时夏改完试卷，一转头就看见小姑娘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正盯着他发呆，不由得用手中的钢笔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
贝萤抬手摸了摸额头，没有说话，而是看着他低头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走吧。”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对她说道。
贝萤微微侧头与他对视一瞬，耳边是嘀嗒的雨声，她蓦地站起身，然后扶着旁边的椅子踮了踮脚尖，伸手在他身前比划两下，莫名有些不服气，“我很快就会追上你的。”
裴时夏被她突然的动作弄得微微往后一仰，而后又被她脸上的神情逗笑，“那就得多吃点饭。”
看着他的背影，贝萤垂眸捏了捏手指。
蛋挞的甜香味装满了整个屋子，裴爷爷穿着一个小熊围裙，正坐在桌边垂眸削一颗红彤彤的苹果，掉下的苹果皮又整齐又匀称，在漆黑的盘子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旁边的沈奶奶专心吃着蛋挞，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
贝萤看着两人之间温馨幸福的氛围有些羡慕之余又很好奇，看裴时夏就知道，裴爷爷的身份肯定不会只是一个果农这般简单。可他和沈奶奶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嘉陵这个不起眼的小镇呢？
“好奇啊？”
耳边冷不丁地出现裴时夏的声音。
贝萤抬头，就见裴时夏看着对面的两人，低头问道。
“嗯。”她点了点头。
裴时夏听到她认真的声音，忍不住垂眸看了她一眼，而后落后两步，低声说道，“奶奶就是你们嘉陵的人，爷爷是当年号召国家上山下乡来到这里与奶奶认识的，两人也因此相知相识，后来，爷爷回城，奶奶也考上大学，两人就结婚了。直到几年前奶奶生了一场病，想回乡看看，两人就不顾家里的劝阻来嘉陵了……”
“在说什么呢？快过来。”
沈奶奶接过裴爷爷手中的苹果，一抬头就看见站在转角处的两个小孩正嘀嘀咕咕，不由觉得好笑，连忙招手让他们过去。
“欸，来了。”
贝萤应了一声，跟在裴时夏身边往过去走。
虽然裴时夏说的轻描淡写，可贝萤知道，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之下，一个小镇的姑娘能考上大学应当付出了不少的努力。
再看眼前这个慈祥的老奶奶，贝萤心中冒出了许多的敬佩。沈奶奶当时都能走出去，以现在的时代，她就更能走出去了。
“想什么呢？”
沈奶奶看着小姑娘拿着一个蛋挞在手中，心不在焉地啃着，问道。
“没什么。”
贝萤弯了弯眼睛。
沈奶奶看她笑眯眯的模样也没再问，只转头问裴时夏，“今天小萤考的怎么样？”
裴时夏咽下口中的蛋挞，这才开口，“不错，可以继续新课程了。”
“哎哟，我们小萤这么厉害呢。”
沈奶奶惊讶地看了一眼旁边像只小兔子似的小姑娘。
贝萤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在她看来，她能学得这么扎实主要还是因为裴时夏的教学方法得当，“是哥哥比较厉害。”
她抿起一个小小的梨涡，看了一眼裴时夏。
“少拍马屁。”
裴时夏看着小姑娘圆溜溜的眼睛，哼笑道。
沈奶奶嗔了他一眼，“小萤这是夸你呢，你还这臭德行。”
贝萤双手捧着一个蛋挞啃着，滴溜溜的眼睛在两人之间看着。
她发现，裴时夏似乎格外怕沈奶奶。
好像也不是怕。
是不想让她伤心生气，所以只要每回沈奶奶反驳他，裴时夏肯定就会立马滑跪。
他俯身叉了一块苹果放进嘴中，然后看向贝萤，拉长声音道，“所以，为了报答贝小萤同学为我说话的恩情，我决定明天给她放一天假。”
贝萤愣愣抬头。
放假，那她明天不就不能过来了？
“怎么啦，高兴傻了？”
裴时夏看见她脸上的表情，第一个念头就是她会高兴，毕竟小孩子哪有不期待放假的。
贝萤转头看见裴爷爷和沈奶奶眼中的笑意，也知道此刻应该高兴的，她脸上扯了一个笑，“嗯，高兴。”
就是语气听着不那么热切。
裴时夏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贝萤察觉到他的目光，脸上连忙挂起一个笑容。
接近二十天的规律作息，让贝萤第二天早上七点就准时醒了，她急急忙忙从床上爬起来，将一件连衣裙从脑袋上套进去，眼前突然一片黑暗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了，昨天裴时夏给她放了假，她今天不必过去上课了。
就像是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贝萤瞬间就丧失了所有的力气，蒙着连衣裙就倒在了床上，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楼下突然传来了陈灵和贝正钦说话的声音。
“你等会儿抽空去一趟不行么？”
“今天单位忙得很，我哪里有时间去。你让袁嫂子带去不就行了。”
“人家上回是亲自来的，家里都有人，怎么能带去呢？”
……
两人的对话隐隐约约传上来，贝萤躺在床上迟缓地眨了眨眼睛，眼神突然掠过书桌上的英语书，立马就爬了起来。
原想着先去洗漱吃个饭再上楼看书，谁知道刚去厨房拿了一瓶牛奶就被陈灵叫住，“小萤，你昨天是不是说今天不用去沈奶奶家了？”
贝萤原想说不是，可看着陈灵期待的眼神，还是点头，“是，今天不用去。”
陈灵听见她的话，脸上展开一个笑容，“那正好，你今天送弟弟去上课。你林阿姨家的哥哥考上大学了，今天要办升学宴，妈妈要过去一趟才行。”
贝萤还没有来得及拒绝，就听手机传来一声消息提示音。
“妈妈给你转了一百块钱，你和弟弟今天中午就在外面吃。”
陈灵说完，就急匆匆跑上了楼。
贝萤打开手机，面无表情地点了收款，又看向坐在餐桌上晃着腿的贝盛然，对上她的视线，小男孩笑得露出两排大白牙。
她将手机收好，算了，就今天一天。
等贝盛然吃完早餐，贝萤就拉着他的手去了前面的公交站。
幸好他们出发得早，天气并不热。贝萤坐在旁边的长凳上，看着贝盛然和自己的小伙伴笑哈哈地分享彼此的趣事。
小男孩妈妈的年龄应该比陈灵还小，似乎性格也并不十分自来熟，两人十分默契地相视一笑，并没有谁出口寒暄。
贝萤盯着手机上裴时夏的微信。
他的头像是一个动漫人物，优越的下颌线和近乎完美的鼻梁，倒是和他有几分像。
微信还是昨天她找借口加上的，说要是遇到了不懂的问题可以问他。
可自昨天晚上回来之后，她就没有找到理由给他发消息，自从裴时夏给她补了课，之前的试卷似乎就变得简单起来，这些题，就算是她敢问，裴时夏也不会信她做不出来。
“唉。”
贝萤捏着手机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