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间奏
秦雨殇已经完全被忽略了,她至今什么话都没说呢,那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她什么时候从丫鬟晋级夫人了?没看到雪姬要杀人了吗?早知道,她两年前就不带着这幅易容来救助那个胡步书了!
秦雨殇只能秉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退出开口解释的范畴。
“是这样的,两年前的时候,宿州闹匪患,一对匪号‘哼哈二将’的采花贼兄弟二人尤为猖狂。贱内当年颇有几分姿色,就被那二人掳去,欲行不轨之事。恰巧夫人赶到,不但救了贱内等一干女子,还费了那二人的右手,让那二人武艺全失,威慑了更路恶匪,夫人可谓是我们苏州的大英雄呢!”
“哦?”沈夜凝眯起眼睛一笑,神秘兮兮的看了一眼秦雨殇,其中的意味让秦雨殇胆寒。
秦雨殇打了一个寒战,继续沉默着。
沈夜凝迅速和胡步书换了话题,两人寒暄了几句,胡步书就知趣的离开了。
事后,沈夜凝“狞笑”着走近秦雨殇,让秦雨殇严重不安:“夫人,把你的光辉事迹都告诉为夫可好?要么爷哪天再碰到熟人,也好有个准备不是?”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和心领神会之中,沈夜凝抱着秦雨殇消失,过一会儿,二人的房间想起了秦雨殇的求饶声:“爷,奴婢错了还不成,你……给我放开!”
紫怡等人浮想联翩,最后只能无奈的对视一眼。只是,雪姬眼里除了嫉妒,更多的是算计。
究竟房里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日后无论秦雨殇如何说他们什么也没做,即使这是实话,也完全没有人信了。
虽然沈夜凝主要是奉了澄帝的密旨去处理有琴宫意图谋反的问题,但是近几年的水灾同样也是一个不小的问题。天灵河中上游水土流失日益严重,致使天灵河支流月灵河入海口常常崩溃泛滥,多亏宿州防灾救灾得当,才没有出现太多的损失。
如今又到了春季,河水流量骤然加大,河水又有了泛滥的趋势,为防止决堤,宿州府正在组织人手加固堤坝。
沈夜凝虽然是秘密出使,但是也总要做些钦差该做的事情,他也没有耽搁,到达宿州的第二天就出发去了宿扬南部二十里的月灵口镇,查看防洪事宜,并且打算近期都住在那里查探河堤的状况。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一幕。
不远处,沈夜凝和胡步书站在堤坝上,对河岸指指点点,评价着缺失和措施,同时讨论着河工加固堤坝的进度以及河工们的待遇和沿岸居民的生活条件等问题。
至于紫怡等人,则是留在镇上租用一个小院落作为落脚之处,安排着住宿的事宜。雪姬早已经因为一天的路途劳累不已,在小院落歇下了。跟在沈夜凝身侧的,只有暗处的黑衣卫以及秦雨殇。
秦雨殇一个人静默的看着奔流入海的河水,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河工一身泥水却依旧努力劳作着,心中突然变得有些伤感。
她这一世一出生便是注定了的富贵命,家中有父母兄弟宠着,家外有师父师姐师兄宠着,又学了一身好本事,四处游历,有时还会突发奇想的行侠仗义,所以她对什么都看的比较淡了,除了她最重视的几个人。
但是他呢?
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他有了这样的性格?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让他藏起了自己的全部情绪?是什么样的人,会让他思念至今不可忘怀,甚至可以忽视姐姐那样的女子?
越看着那个白衣的男子,越觉得他活的好累,不是像那些太阳下汗流浃背、喊着号子的河工的劳累,而是掩藏了一切自己的空虚和无奈。揭开面具,那个男子又剩下什么?怕只是有伤痕累累吧?
怪不得姐姐会为他倾心,说他残酷,谁又给他机会不忍?说他无情,为什么又会为了旁人而动怒,又怎么会在月下露出那样孤寂而哀伤的表情?说他冷漠,他何必专门来看看这民生疾苦,明明他只要执行密旨就好。说他邪恶,谁有看到了他那邪恶面具下的无奈?
每每被他捉弄的厉害,事后想想,他却只是孩子气罢了!最后,还是为他嘴硬心软的给她吃下止吐的药、为他因为挂念却不善于明说而天天陪伴在身边、为他睡梦中无害的纯洁的孩子气的表情打动、为他冲冠一怒为红颜把萧潇贬为丫鬟破坏了全部计划、为他明明怕她劳累却偏偏说因为惩罚而不让她下车、为他搞怪似的把她当一个瓷娃娃一样抱来抱去实则只是怕她磕了碰了而感动。
她承认,沈夜凝此行是为了用她引出秦珏的破绽、用她看出雪姬的破绽,明明只要无情地利用就好了,偏偏有无意中给了她关怀,让她泥足深陷。
她是栽了,心心念念只是想着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只希望惦记着他的好,即便这只是她的个人猜测。
沈夜凝怎样对待过她,她不是忘了。可是,前世那人对她做的事不是严重千倍百倍?最后,她还是飞身为他挡下一颗致命的子弹,或许,她秦雨殇就是傻吧!
秦雨殇摸着自己的小腹,目光渐渐变得朦胧了。
突然一个年老的河工脚下一软,便摔了一跤,身上的泥袋掉了下来,年老的河工却半晌没有起来。秦雨殇吓了一跳,连忙催动轮椅上前去,试图扶起那个干瘦的老河工。
“老人家,您没事吧?您先歇歇吧,有没有磕到哪里?”
秦雨殇伸出手去扶那位老人家,却被那位老人躲开,那老人低着头,似乎不好意思弄上秦雨殇整洁的衣服,又向后退了几步。秦雨殇讪讪地收回手,一不留神,看到了那位老人竟然是独臂,秦雨殇眸光一闪,心中突然有了几分波澜。
“老人家,您都这般了,还建堤呢?您的子女呢?”秦雨殇笑的温柔,和蔼地问。
“木事木事,老胳膊老腿了,还能干啥子么?家里娃还小,只能老头子来赚钱啦!如果老头子不来造这堤坝,这物事儿啥子时候能盖好么?”独臂老人沙哑着干涩的笑了笑,低着头离开了。
秦雨殇看着那老者的背影,若有所思。
“小殇殇,怎么了?”
沈夜凝的声音忽然响起,原来他已经走到了近前。
秦雨殇不知道,她在想着沈夜凝的时候,沈夜凝也在看着她,她一袭淡黄色的衣裙坐在那里,衣衫飘飘,脸上尽是慈悲的颜色,带着万分的柔和,多么像是天上降下的菩萨,仿佛立刻便会羽化一般。沈夜凝看的又有些痴了,不忍过来打搅她。若不是她接近一个陌生的老者,他也不会过来。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人心险恶。
秦雨殇一扫几日来的冷淡,突然对他回首一笑,那并不美丽的容貌瞬间绽放出无限的柔和光彩,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没事,爷,咱们回了吧?要不紫怡姐姐该着急了!”
秦雨殇不知道,她那一笑,已经深深地刻在某人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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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正是行诡秘之事的好时机,如若沈夜凝正好不睡在身边的话,对秦雨殇就更是如此了。
秦雨殇换好夜行服,从房间中一跃而出。
因为她的肚子已经不小了,沈夜凝早已不让别人与她同床,生怕伤了她,这也便宜了秦雨殇行事。当然,沈夜凝自己不算是别人。
小心翼翼的躲过巡逻的侍卫和暗处的黑衣卫,秦雨殇像一只猫一般灵巧的在房屋间穿越,最后轻盈的跳出了高高的院墙。如果不知道秦雨殇怀孕了,谁又会想到一个孕妇还有这么灵巧的身手呢?
秦雨殇飞速穿行在小镇的街道上,离开小镇后,立刻马不停蹄的向大堤旁边赶去。白天那个老者实在太可疑了,右臂齐根而断,和当初那两人的伤痕一模一样,她亲自下的手,她怎么会不记得?
那老者看起来足有五十岁,可是气息筋骨却只有三十余岁的样子,左手虎口处布满了老茧,干瘪的身子却透着一股子劲道,步子的幅度有着奇特的韵律,如何看都是一个练家子,却偏偏伪装成憔悴的老者,说其中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谁又会相信呢?
若不是这老者和当初那魁梧的刘哼刘哈兄弟身量差的太远,她上午就会直接请胡步书抓捕那老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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