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假象
“笔记鉴证科那边已经对比了她生前的经纪合约，证实笔迹相同，都为叶欢本人！”
笔记的内容着实露骨大胆，字字句句都是对沈家瑜的缠绵爱意，细节描述到极致，甚至有一段时间的日记内容叫沈家瑜都没有眼睛看，通篇都是欢愉又变态的□□；只不过，日记本的后半部分语气突变，一半在骂沈家瑜薄情负心，一边大骂季离是不要脸的第三者，挑拨沈家瑜抛弃她。
说实话，看到这本笔记本之前，沈家瑜还是镇定的，但看完里面内容之后，她只觉头皮发麻，浑身冰凉。
这叶欢早就不仅仅是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了，她当时的状态可以说是一个疯子，难怪季离曾经跟她说，叶欢看她的眼神太□□，占有欲强烈。
察觉到沈家瑜的情绪不稳定，黄永生立马抛出另外一个问题。
“这个季离又是谁？”
沈家瑜放在膝头的手陡然握紧，被一旁的eva瞧见了，立马以当事人情绪不好，要求中断审讯。
但沈家瑜拒绝了，她拍了拍eva的手以作安抚。
“季离就是tvb的当红小生，我与他曾经拍拖过，这整个圈子里都知道，而且早在认识叶欢前，我就已经跟季离在拍拖了，这个你们可以去问季离，所以不存在日记里所说的我与叶欢在一起，被季离挑拨抛弃她。”
“那么，她对你的这份情意，你不知道？”
“不知道。但是，我想也许我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沈家瑜与叶欢认识是在她首次挑大梁的一部戏里，叶欢是女二号。
女一女二都是没什么演戏经验的新人，可想而知，她们被导演骂的有多惨，还经常被给她们做配的前辈们嘲讽说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
所以即便两人是eeg力捧的新人，她们也没敢在现场挺起腰，毕竟是真心虚。
就这样结下了友谊，一起挨骂，一起学习，一起成长。
直到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她被人带到酒局上，回来就自杀了。
被沈家瑜发现救下来，并且知道了原委，虽然知道对方背景雄厚不好惹，沈家瑜还是鼓励叶欢去报警，但是叶欢自己拒绝了，因为对方直言她若敢说出去或者报警，她远在伦敦读书的妹妹也会落得跟她一个下场。
叶欢妥协了，自那以后便患上了抑郁症，越来越严重，在此期间，沈家瑜一直陪着她，鼓励她，甚至偷偷带她往深圳去看心理医生，去做心理治疗。
“你是说你们去深圳是为了看心理医生，有联系方式和地址吗？”
“有。”
黄永生敏锐地抓取到她话里的要点，记下联系方式和地址后，他示意下属出去安排人立马奔赴深圳找这家心理咨询室。
“这件事我们会派人去调查核实！接下来请你说一下这个录音的问题。据美国警方传来的案卷所显示，你说你当日是去探班叶欢才去的她房间，那为什么这份录音里，你会跟她发生打斗，甚至让她去死？”
提到这，沈家瑜整个人都控制不住了，双手捂着脸直摇头。
她不是故意的，她没想让她死！
“你知不知道，做伪证一样可以告你妨碍司法公正！”
“不好意思，我当事人现在情绪极其不稳定，我要求中断审讯！”
eva握住沈家瑜的双手，她不能让警方再问下去，如果在这样一个不稳定的情绪下审讯，即便沈家瑜没有杀人，但背上一个妨碍司法公正罪对她的星途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黄永生点头同意了，暂停了录音录像，自己也顺便往自动贩卖饮料区去买咖啡。
回来时在走廊里遇见梁瑾也拿着一听咖啡，立在窗前，身形修长，神色看上去倒也自然，似乎并没有因为沈家瑜的事而苦恼。
黄永生忙上去打趣：“艳福不浅啊，当红花旦居然是我们梁sir的太太，昨天你说要避嫌，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呢！”
“没开玩笑。”
梁瑾将手里的咖啡放到窗台上，食指勾住拉环，轻轻摩挲着，并没多余的话，黄永生见他这副神态，转身趴在窗口，上半身往窗外探去。
“她现在只是情绪有点波动。”
摩挲拉环的动作停了下来，食指一勾，拉环便被起开了，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窗口，声响还是清晰可闻，梁瑾微微皱眉：“没想知道她的事。”
黄永生侧眼瞧他：“行，我多管闲事了。走了，回去了！”
一边小声嘀咕：“死鸭子嘴硬！”
按照eva的意思，沈家瑜只要一口咬定自己当年进入叶欢房间只是为探班，作伪证这个事就不成立，可事实上她当年去拉斯维加斯确实是去探班，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也不会气急败坏的冲到叶欢的房间里与她大打出手，口不择言。
叶欢死后，沈家瑜曾陷入巨大的自责中，觉得自己明明知道她有抑郁症，却还是一时愤怒上头，跟她打架，还骂她，让她去死，所以后来叶欢在她这里算是一个禁忌。
这个案子没有那么复杂，所有关键点都有证据录像，证人证词，沈家瑜无罪释放。
从羁留室出来，是梁瑾来接的她，隔着扇门，二人的视线轻轻触碰便又都各自移开。
“等会见完叶寸欣，梁泽时会接你回家，回去好好休息，后续交给警方！”
“嗯。”
在不见天光的审讯室还有羁留室待久了，出来遇见日光的刹那她下意识闭眼，忽觉刺眼的感觉骤减，她睁眼，原来是梁瑾走到她前头去了。
到了地方，沈家瑜并没见到叶寸欣人，本能地眉头一皱，看向梁瑾。
“先吃饭。”
收到她询问的目光，梁瑾拖开一张椅子，示意她坐下来，自己则坐在她对面，将一旁便利袋里的吃食一一拿出来。
“他们也在吃饭的。”
其实沈家瑜的肚子确实饿了，可她又觉得自己吃饭让别人等着很不好，眼下听梁瑾这样一说，心里踏实了。
再一扫桌上的饭食，蜜汁叉烧，豉油鸡，避风塘炒蟹，白灼菜心……
都是她爱吃的。
她咬着筷头的动作慢了下来，心里拿不准梁瑾这是什么意思。
“richard跟我说的，这家店的这几道菜味道正宗，你尝尝！”
原来如此，那没问题了。
没了心理负担，她吃饭的动作快了起来，richard也不在身边，没人会因为她多吃了几口米饭就大呼小叫。
正专心呢，碗里突然伸过来一双筷子，葱绿爽口的菜心便到了她饭头。
她抬起眼，梁瑾正好也看她，乌黑的眼眸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只余光突然瞄到玻璃窗外有三三两两女警看她瞧过来，跟她打招呼。
她忽地弯起眼睛就笑了，梁瑾隔得近，能清晰看见她卷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嘴角的梨涡也隐隐可见。
那一日来警局，是晚上，她没化妆，纯素颜，如今看上去，她素颜的状态竟比上妆还要好。
皮肤白皙细腻，黛眉红唇，自成一股风流。
“她们想让你给她们签个名，合个影，上班时间是不允许的，不过现在是午休，你不喜欢可以直接拒绝！”
“没关系，我愿意的。”
既然求到梁瑾面前了，那么根据当初的约定，外人面前，只要不触碰道德和法律底线，她乐意配合梁瑾。
隔着玻璃，梁瑾看着沈家瑜一脸笑意跟外面人打招呼，签名，合影，来者不拒，态度温和谦卑，这跟在他面前冷言少语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原来她竟是这样一个两面派，自己一早不就知道了吗？
这两年里梁家家宴不多，但也有那么几场，外人面前，他的这位“太太”在众人面前，进退有度，谈吐自如，走的是大方温柔的路线。
可是谁也不知道，等他们一出梁家的大门，她便收敛了笑容，除非必要，否则基本上不会主动交流，态度冷漠疏离。
午饭后，两人又喝了杯咖啡，直到黄永生那边派下属来接，二人才分开。
到了那会见室，一张圆桌，两把椅子，三面围墙，一面玻璃墙，能清楚看见外面的人走来走去，大家都很忙，根本不会在意到她们，也不会听到她们在聊些什么。
叶寸欣已经等在那儿了，见到沈家瑜进来，她有一瞬间局促，攥紧了手心，两人对面而坐，都没开口的打算。
良久，才闻对面的啜泣声渐起，哭腔颤抖：“都是真的吗？我姐姐她真的被？”
“嗯。”
沈家瑜想给叶寸欣递点纸，但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没找到丁点，她放弃了，只能静静听着对面哭。
“可是为什么她后来又，又选择那样对你？”
沈家瑜垂眼，两手拇指相抵：“也许，是因为她，生病了吧！”
所以才行事疯狂，毫无逻辑旧情可念！
似是戳中了叶寸欣内心的痛楚，她再不顾不得其他，趴到椅子上，奔溃大哭。
“是啊，她病了她病了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跟她要这个，跟她要那个我我都没有关心关心过她我该死”
也许，死亡对叶欢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吧！
沈家瑜放弃了反告叶寸欣诬告，算是为她们二人那些年曾经真实存在过的友谊尽的最后一份心。
所以面对等在警署外的媒体时，她头一次没有回避叶欢的话题，也头一次没有挂上自己的招牌笑容。
“我与叶欢的友情从未掺假，至于为什么不参加葬礼，我把她从美国带回香港，想让她落叶归根，可是我不想不想面对这个事实！”
即便她们之间最后的见面是那般不堪和混乱，可是得知叶欢死亡的那刻，沈家瑜很清楚，她陷入了巨大的自责和痛苦里。
“如今我与叶家妹妹已经达成和解，斯人已逝，望各位媒体朋友日后勿再揭伤疤，谢谢合作！”
其实她一点都不想哭的，可是望着眼前乌泱泱一群媒体镜头，她忽地想起叶欢那样一张明艳的脸来。
她那样一个爱美的人，到最后只能静静躺在那里，任由入殓师给她缝补伤口，再高超的化妆技术都没有办法掩盖那歪歪曲曲的疤痕。
“家瑜，别想了，人已经走了两年了，要往前看！”
richard自上车便开导沈家瑜，好说歹说，才让她止了哭泣。
“这件事到此翻篇，后面的重心还是要回到工作上！你内地的那档综艺肯定是去不了了！珊姐说，最近正好有几部电视剧的本子都在接触你，制作班底还不错，这两天她会把相关剧本发过来，我们研究之后再决定，也不急！你先好好休息！”
沈家瑜轻轻“嗯”了声，随即阖了眼眸，richard立马扭身靠近座椅里，打开手机开始处理事情。
就刚刚那一会没看手机，蜂拥而至的讯息都快给他手震麻了。
今日来接沈家瑜的并不是梁泽时自己，而是他的司机，所以她和richard在电梯往三十二楼升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她不知道梁瑾家的密码。
于是赶紧掏出手机，给梁瑾去了个讯息。
不过片刻，手机嗡嗡震动，来电显示：梁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