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养生杂志要不得
第二天早晨, 天气晴朗、阳光充足，沈蕴赶在暑天的热浪还没席卷来之前，推着他母亲轮椅带她下楼晒太阳。
老家这两年新任市长上位, 非要争个卫生文明城市的称号，将市区里的各个小区环境进行了改制。沈蕴家小区后因为规划问题原来有一片荒地，现在也被种上整齐碧绿的草坪, 草坪上秋千、跷跷板和健身磁材一一排开。
老小区里遍地都是熟人, 每走两步就有?好心的老人家过来问他母亲的病情，然后他母亲再骄傲地表示一下给?他推车的是她儿子。
沈蕴一路陪着笑，觉得?脸颊笑得?都有些酸涩。
他妈妈突然想喝豆浆了，沈蕴便推着车出了小区，去不远处一家菜市场门口的一个早餐铺子给?她买豆浆。
他知道他妈独爱喝那家的豆浆, 豆腥味儿浓, 还加了一些花生和核桃, 味道格外香醇。
陈女士：“你在家真?好, 平时我早上想喝个豆浆，都没人下楼给我买去，一个个都等着我给?做早饭。”
沈蕴：“你让爸给你下楼买，正好让他多锻炼锻炼。”
说起她爸, 陈女士皱起了眉，露出些不快的神色：“不知道在哪儿鬼混呢，我生个病他在外面玩得?心安理得?的，也没想起来多打几个电话问问。”
沈蕴安慰道：“可能是信号不好。”
“他信号不好个头, 你少帮你爸找借口。”陈女士气哼哼道, “昨晚还看他斗地主小程序在线上呢。”
沈蕴：“……”
他只好安慰道：“没事的妈，爸过两天就回来了。”
“谁盼着他回来？”陈女士反倒怒了，“做出那种丢人现眼的事情, 还好意思回来？我连吐槽跟不好意思跟别人吐槽去，多大年纪的人，恶不恶心啊！”
沈蕴实在想不通：“爸怎么会好好地看起直播，还给?人家打赏？”
“谁知道他！肯定是看人家小姑娘年轻又?漂亮，还在屏幕前搔首弄姿的，他来劲儿了呗！”
“打了……多少钱。”
“三万多。”陈女士咬牙切齿道，“个蠢东西自己养老金被骗完了都不清楚，要不是我发现得早，家底都被他送给?小主播了。”
沈蕴只
好安抚她道：“爸可能也是图个一时新鲜，觉得?好玩，跟风打赏呢。等他回来咱们把?他卡收了，叫他当时候想打钱也得?经过你的同意。”
陈女士气得?直哼哼，沈蕴一下下地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陈女士最后叹了口气：“你要是当初听我的话在省城找个工作多好，回来还方便，我也能经常看见你，心情倒还好一些。家里一个两个，大的小的都不让我省心。”
沈蕴沉默了。良久，他才又?开口道：“妈，你没事也别跟爸吵架了，省省力气自己出去找点乐子。他这个人就那样了，活到五十多了，坏毛病都兜在身上甩都甩不掉。跟他吵架反而影响自己心情，对沈妍的影响也不好。”
陈女士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不错，以后我每天就找姐妹跳跳舞，喝喝茶，我的开心才最重要，我管他去呢。不过他可不能给我败家，我这还攒着钱以后给你娶媳妇儿、买房子用呢。”
“还早呢妈。”沈蕴淡淡道，“再说我也不差你这点钱。”
“翅膀硬了看不上妈了是不是？”
“哪有，我只是不想让你有?负担而?已。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替我操那么多心。”
“我能不替你操心？隔壁老李家今年都抱孙子了。”
“……”
沈蕴下午带陈女士又?去了趟医院，她说自己在家摔倒是因为突然头晕，怀疑自己血压还是有点高，想去医院再看点降血压的药。
他让陈女士在原地等他，自己去药房拿药。中途他接到了他爸的电话，老沈一上来第一句就是：“儿子，我卡被人盗了！”
“嗯？”
“上面本来有十万，我早上去刷的时候，发现只剩三千了。”
这时前台叫号叫到陈女士的名字，沈蕴一手拿着塑料袋正在装药，一手抓着手机道：“哦那个啊，是我转走的。”
老沈愣住了：“你小子……转我钱干什么？”
沈蕴轻飘飘道：“我帮你管着，要是有什么临时的大头支出你直接给?我说，我到时候打钱给你。”
老沈怒了：“你妈跟你胡说什么了！”
沈蕴不紧不慢道：“爸，网上的小姐姐漂亮吗？”
老沈：“……”
“我觉得?我
妈年轻时也很漂亮啊，完全不输现在的网红。”沈蕴垂着眸慢慢把药往塑料袋里捡，“而?且，你以为你打赏的就真是个小美女？”
“上网搜搜新闻吧爸。”他不咸不淡道，“说不对对面是个边吃炸鸡边抠脚、胡子拉碴的男人呢。你要是搜不到新闻，我待会儿可以发给?你。”
“……”
“那你也不能把我账户里的钱转走，你这是偷我的钱！”
“爸，你这话就难听了，一家人的事怎么能算偷呢？”沈蕴有些无?辜道，“你以前不也总拿走我的压岁钱么？”
老沈：“我那是帮你保管！”
沈蕴：“我也是帮你保管。”
老沈：“……”
沈蕴：“爸你先别着急，我每个月会给?你三千的零花钱，如果有?大头支出，要先跟我说明用途。如果合理，我会给?你的。”
“你怎么不管你妈的钱！你就是柿子拿软的捏，看我年纪大了好欺负是不是？”老沈异常生气，“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老了还要被个你个毛头小子管着！”
“我妈是会计出身，不需要啊。”沈蕴平静道，“我看您好像更需要一点。”
老沈见沈蕴完全不松口，沉默了两秒，缓和了下语气道：“你先把?钱转给?爸爸行不？爸爸这边急着用呢。下次我一定不会乱花钱了。”
“爸，你还不明白么？之所以把你的钱收走不是因为你乱花钱，而?是怕你给?外人花钱。”沈蕴摇摇头，停顿了一下，“就像你给?女主播打赏一样。”
“你这话什么意思？！”老沈怒气冲冲地质问他。
“旅游团的费用都是提前交的，况且你又?是在山里玩，行程里面应该也不会有?太过离谱的开销，是什么超过三千了呢？”
“我……我是想在网上买个东西……”
“你告诉我，我来买。现在网上很多东西名过其实、鱼目混珠，我也能帮你参考参考。”
老沈沉默了，丢下两个字“算了”，便挂了电话。
沈蕴轻轻摇头，给?他爸发了条微信。
“早点回来照顾妈。”
也不知道他爸有没有看消息，毕竟微信没有“已读不会”的查看功能。
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朝大厅走去。
-
沈蕴
发现自己回来后便彻底闲了下来，晚上早早地洗完了澡躺在床上，看了眼时间，发现这竟然是他今年最早上床睡觉的一天，才十点。
他捞起手机看了眼，发现有条高中群的消息。
高中群沈蕴一直有在关注着，只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潜水。
他扫了眼消息，发现他们高中的班长元加行在群里征询着这两天班级聚会的信息，发起了个投票。
元加行和他是班上唯二两个学了建筑的，所以毕业后也还有?一些联系。
跟沈蕴不同，元加行是在省城一个211院校读的建筑，现在留在省城工作，但沈蕴老家几乎就在省城隔壁，从省城到他老家非常方便。
沈蕴毕业后，他妈妈一度希望他去省城工作，一来离家近，二来省城也有?很多工作机会。
但沈蕴不想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始打拼，最后还是留在了C大所在的A市。
元加行刚在群里发完了消息便跑来私戳了他一下，问他在不在老家。
沈蕴没瞒着，说这两天刚好回来了一趟。
元加行兴奋道：“那可太巧了，你也一起过来吧，我都好几年没见过你了！”
沈蕴犹豫了一下，同意了。时间定在明天晚上，反正他呆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出去转转也好。
元加行前脚发来微信，后脚祁暄的微信也来了，他发了个链接过来。沈蕴点开链接，发现是刘冬翔画室在直播，人气还挺枉，评论区相当热闹。
他仔细一看，发现刘冬翔竟然有二十万的粉丝了。
沈蕴点评道：“挺不错。”
祁暄：“现在一晚上卖课能卖十几万。”
这倒是让沈蕴惊奇了。他平时不关注这些新型的商业模式，没想到这么能赚。
祁暄：“哥，你现在有空吗？”
沈蕴过了两分钟才回复这条消息：“有?事？”
祁暄：“没事，就是有点想跟你说话了。家里有?点冷清。”
沈蕴抓着手机，盯着这条消息沉默了半晌。
沈蕴：“西瓜呢？睡觉了吗？”
下一个祁暄的视频邀请就打了过来。沈蕴一吓，差点把手机给扔了。
他抓稳手机，大拇指悬浮在红色按键上一会儿，最后还是接通了。
沈蕴以为自己会先看到祁暄，结
果引入眼帘的却是西瓜。
西瓜正在地上跟一只黑色小老鼠的玩具搏斗，用两只爪子去勾老鼠，勾起来又放下，然后又叼着一路跑回自己的窝里。
画面一转，他才看到祁暄的脸，脸上是他熟悉的笑。
因?为祁暄怼着镜头有点近，他连他的睫毛都能数得清。
沈蕴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地想，刚才祁暄不会也是这样跟他妹妹视频的吧。
祁暄第一句话没头没脑的：“哥，你昨天都没有?跟我打招呼哎？”
沈蕴装没明白：“什么？”
祁暄：“你送水果的时候。”
“……”
“我急着回去发邮件。”
祁暄：“所以你切水果就不急吗？”
“……”
沈蕴扶住太阳穴：“我跟你又?不是不熟悉，为什么还非要打招呼？”
“那我们也有?一天没见了。”祁暄在那头轻笑了一声，“我就不可以想你了吗？”
“……”
“哥你后面是你的卧室吗？”
“嗯。”
“能让我看看嘛？”
“不行。”
“为什么啊？”祁暄的声音里是明晃晃的失落。
“我房间一直是我爸在睡，有?点乱……”
“没事啊。”祁暄笑笑，“我总不会以为是你自己弄乱的啊。”
沈蕴犹豫了下，然后把镜头切回去，对准了他的书桌和窗台，淡淡道：“就是这样，没什么特别的。”
祁暄评价道：“这个落地窗很不错。”
“你也觉得?？”沈蕴语气松快起来，“原本不是落地窗，我非缠着我妈给?我改成了落地窗。落地窗光线要好很多。”
“外面的影子是……树影吗？”
“嗯，是一棵香樟。”沈蕴说，“我家是老小区，树很多，我家在四楼，树也长到了四楼高。”
祁暄赞叹：“夏天白天坐在窗户底下一定很舒服。”
沈蕴点头：“很凉快，像坐在绿荫下。”
祁暄有?些向往道：“我还挺想去看看的。”
换以前，沈蕴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好啊，下次我带你来。
但这次他却沉默了片刻，没有接着祁暄的话往下说。
祁暄好奇地看着沈蕴的房间，见他桌上摞着一堆书，问他是什么书。
“就是些养生杂志。”
沈蕴抓起最上面
的一本杂志，随手翻到一页，展示给祁暄看。
等他从手机屏幕里看到了杂志内页的内容，啪的一声火速把?书合上了。
屏幕里的尴尬都要溢出了。
好巧不巧，那页的照片是个男士内裤大图，边上白纸红字十分刺眼。
“男人怎样延长时间、四个步骤持久不泄。”
沈蕴木着脸解释道：“这一摞都是我爸的杂志，他扔在桌上的。”
祁暄忍着笑意，“嗯嗯”了两声。
沈蕴：“你不信？？？”
祁暄强迫自己严肃道：“我信。”
沈蕴：“……你这表情跟我逼你相信似的。”
“我真?的信。”祁暄认真道，“再说你也不需要这广告啊，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时长。”
？？？
“哥你要自信。”祁暄顿了顿，“毕竟上次，我手都有点酸……”
上次是——
沈蕴手一滑，差点把手机给砸了。
这他妈的是自信不自信的问题？？？
他重新板起脸：“不早了，我去睡觉了。”
“好。”祁暄露出半颗虎牙，“晚安，哥。”
挂掉电话，沈蕴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把那一摞不知道里头还有?多少男科广告的养生杂志搬走，丢到书柜最下面一层。
书桌看上去都顺眼了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也很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