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风雪小镇（九）速写
第二十二章
“你是说这个村子里边的女人都是被拐买来的？”李翔宇忍不住插嘴。
“对呀，村子里的的女人大都是被人拐卖到这里的。
村里边穷，男人们大都是没有媳妇的。但是人这辈子总是要有些念想的，没有办法，只好花了近半辈子的钱买个媳妇来传宗接代。”七爷眼睛透过被黑乎乎的被褥遮挡的窗户，好像看到了遥远的黑河彼岸。“可是你要知道，每当村子里边有女人生了孩子，如果是女孩的话大都会被扔到后山，或者直接丢到黑河里边。这些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丧命在这里。”
“这不是自作自受。把女婴给扔了，活该他们娶不到媳妇！”李翔宇直接叫了出来，这个村庄里边的人简直就是一群畜生。
搞什么祭祀，祭的又是什么妖魔鬼怪。
求什么子孙万代，还不如就此灭亡。
“那水生就是你捡回来的女婴？”陈连星转回正题。
“的确，那日我准备跨越黑河，逃离村庄，但是却被困在黑河之上。当时我真的以为我快要死了，可是我听见一个婴儿的哭声。”七爷回忆道。
那是多么嘹亮的哭声呀，他只记得很久都没有听见小孩子的哭声了。但是小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村子里边已经至少十几年都没有新生儿了，若是现在有了婴儿，谁会把他们丢在黑河上？七爷怀疑这些只不过是他濒死前唯一能抓住的幻觉。
七爷沿着哭声的方向往前探过去，心里怀揣着希望。
他只记得那日的阳光稀薄，只是淡淡的散在半空中就消失不见了。黑河之上，乳白色的雾气渐渐升腾，就好像是冰层溶解，升腾。在冰冻的黑河表面，他竟然感到灼灼的热意从心头升起。在雾气的最中央，他看见了那个孩子。
一个婴儿，光着身子就这样躺在冰上。她扯着嗓子哭着，小脸冻的都透着灰死色。
七爷只觉得看见了一道光。
“那她就躺在冰天雪地里？也没有被冻死？”李翔宇憋不住了，他严重怀疑这个老头是在胡扯八道。一个婴儿能在黑河上活着，那她是人是鬼？
“当时我没有多想，只当是谁家又生了女婴，不想要女儿就把她扔了。毕竟当时我看见水生的时候她就光着身子，赤赤裸裸的躺在冰层上。浑身冻的青紫，小小的身子都冻肿了，身上都结冰了。我慌忙把她抱回家，当时只想着救活她。”七爷解释道。
“后来我意识到水生和一般人不一样时已经晚了。”
七爷一个大男人就出了趟门，在黑河上溜达了一圈就捡回来一个女婴。这件事情在村子里边传开了。可是没有人在意这个女孩的来历，毕竟之前的那些年他们扔的女婴已经够多了。人们习惯的认为这个女婴还是村子里边的人扔的。
虽说现在没了男孩，但是女孩有什么用处？
留下来既不能传宗接代，又浪费粮食。估摸着就是哪户人家生了个女孩，不想养了，就丢了。只不过就是便宜了七爷这个老光棍，总算是有一个人能为他端茶倒水，养老送终了。这样算起来，女孩倒是有些用处。
村里边的光棍们闷闷的想。
于是他们就打算去黑河上边碰碰运气，万一捡了个婴儿回来，不就是赚大发了！
只可惜，去的人都没有回来。
七爷当时听到传言，黑河里边有怪物。浑身雪白，有着长长的毛发覆满全身，硕大的身子比人都高，一掌就可以把人给打死。就是这个怪物，把村子里边去黑河的人都变成了冰雕，然后碎成了雪渣。
“老七，你跟着我们去看看黑河上到底有什么怪物。”当时的三爷不由分说，拉着七爷就要去黑河。死了这么多人，都是因为七爷抱回来的那个孩子，七爷也是要做出点交代的。
毕竟，那些人是相信了他的话才去黑河的，所以才丧命的。
“你们村子里边的人是不是有病呀？分明是他们自己想要孩子，现在又怪上你，也太不讲道理了。”李翔宇听到一半，又听不下去了。
陈连星皱了皱眉头：“他们看见的是雪人？”
“没错，就是雪人，但是害死那些人的却不是雪人。”七爷道，“是黑河的水，他们碰到了黑河的水才被冻死的。”
七爷当时也知道，虽然这件事情明面上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可是这么多的人死在黑河上，自己要是不跟着三爷去的话，绝对难压众怒。
于是他安顿好刚刚半岁的水生，就跟着三爷去了。
“你既然从黑河来的，由水而生，我就给你起个名字，水生，好吧？水生呀，你要保佑阿爷平安回来。”七爷看着水生嘴角咧开，眸子里面满是天真，心中竟然有些安稳了。
就算是为了水生，自己也不能就这样丧命在黑河。
水生呀！保佑我，保佑我平安归来。
可是刚刚走到黑河中央，冻的结结实实的冰层猛然破裂。毫无预兆的缝隙蔓延到冰面上，蔓延到三爷和七爷的脚下。
难不成这一次自己终于要死了吗？
七爷忽然就想起水生稚嫩的小手，当他抱着水生依着火炉，企图将她暖热的时候，小小的手紧紧攥着了他的手指。就像攥住了他的心。
他不想死了。
七爷跟着三爷坠入冰窟窿里，他拼命的拽着三爷，想要把他拽到岸上。可是他渐渐发现拉着自己的手异常的冰凉，坚硬，像是一块坚冰。
紧接着，他的身子被三爷拉着往下坠，任凭他怎么往上游都上不去。
难道真的要死了吗？
可他不想死呀！
冰冷的河水很快就吞没了两个人，掺杂着冰块的河水一下子就涌到七爷的口鼻里。窒息感连带着冻僵的麻木，七爷看着湛蓝的水面越来越远。
忽然，下方一个浑圆的白色物体漂浮到七爷的身下，就像是气球一样，把七爷托起，一直托到水面上。
当时的七爷已经是神志不清，濒临死亡了。迷迷糊糊间，他看见了一个雪白色的阴影笼罩在眼前，身形和人类的小孩差不多，可是全身雪白，竟像是用雪做成的。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还是幸亏村里面有人听说三爷带着七爷去黑河了，来寻找他们，才发现七爷一个人昏迷在黑河的冰面上。没有所谓的雪人，只有他一人。至于三爷，反正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和之前去黑河的人一样，一样不见踪迹了。
再之后，黑河就成了村子里边的一个避讳。
传闻说道，黑河之上，有一个雪白的妖怪。杀人如麻，只要是见到他的人都没了性命。后来越传越邪乎，竟然说是谁要碰了黑河的水就会变成冰人，成为妖怪的食物。但是只有七爷一个人心中隐隐猜测，这个怪物会不会就是救他的雪人。
再后来，七爷就一个人抚养水生长大。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四年了。
他也曾经怀疑水生的身世，毕竟一个小小的婴儿，怎么就能在这个冰冷的河面存活。而且他也怀疑传闻碰了黑河里边的水就会变成了冰人是真的，不然也不能解释三爷就在自己的面前变成冰人。那么水生怎么没有事情？而且雪人的事情又是要怎么解释？
可是有些事情是探究不得的，就算是心里边略有猜测，也是说不得的。
在这十四年的时间，村子里边的人对所谓的雪人越来越避之如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的说法，村长竟然决定要献祭冰人，只为求雪灵放过这个小小的村子。然后就要活生生冰封村上的妇女，说是要全村有火种传下去。
本身村子里边现在剩的妇女本身就不多了，而且还是上了年纪的，这样算起来也就没有什么损失。于是乎，自然而然的每年上供一两个女人。
可是村子里边女人本就有限，就这样搞了十来年，现在就要轮到水生了。
“当时水生把你们带回家，我就不同意。因为这样太惹人注意了，况且当时我是想要带水生离开这里的。”七爷说道，“可是没有办法，我们找不到出去的路。除非是雪人再次出现我们才能找到出去的路。”
“于是您就决定把黑河里边的水倒到他们喝的水里边？”陈连星问道。
“你说的没错，当我看见村长把冰人带到山洞里边祭祀时，我就知道村长他利用了黑河的河水。他竟然敢利用黑河的水来控制村子里边的人！要不然他本来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怎么能让一个个大活人冻成冰人？然后我就决定试一试，万一就成功了呢？”
程知墨插道：“难道在前你就没有想到这个方法？就眼睁睁的看着村里边的人一个个变成冰人？”
“看着他们变成冰人，我其实是有点高兴的，毕竟他们是罪有应得。只不过倒是委屈了那些女人，就这样没了性命。况且，当时我也没有想着水生也要被他们折磨，她还那么小，怎么能下的手！怎么能下的手。”七爷不禁悲从中来。
原本和自己无关的祭祀此刻变成催人性命的号角，之前的人的性命像雪花般纷纷散落，最终滚成雪球重重地砸在七爷身上。
但是此刻再说这些已经晚了。
“那你知道最初的雪人是从哪里来的？”陈连星继续问道。现在如果完全不知道雪人的具体情况，就算是是找到雪人也是白搭。虽然说是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是猜测若是真的，让雪人流泪就很难了。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有人送给我一个本子，然后她教我一段时间的画画。我曾经把村子里边的女人都画了下来，然后不知道为何，里边掺杂着一张画，一个女人和一个雪人。或许那个雪人就是雪灵？可是我已经忘了，甚至是不记得为什么要画这些画，尤其是那张雪人的，我更是不记得了。”
七爷提供了一个线索。
“你看是不是这张？”陈连星从口袋里边拿出了自己的速写。
“不是这张。”七爷借着昏暗的灯光，眯眼努力看清楚。“雪人看着有些相像，但是不是这张。”
“您确定？”
“我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