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大约申时, 天色尚未完全黑尽,临安街已是华灯初上一片璀璨,宝马香车, 夫人女眷们常在此聚集请宴。
订亲宴准备的一应器具摆放齐整。
明州成衣坊的绣娘正赶制订亲时候的吉服。
虽没有大婚时那样隆重,但首辅家底蕴深厚,必得用心对待,不显山露水, 却能彰显气度。
辽袖这次出来避了云针。
云针这丫头鬼头鬼脑,心眼儿多, 辽袖做什么她都跟着,小眼神儿时不时瞥一下。
辽袖心知, 云针是文凤真送来的人,总想盯着自己在做什么。
辽袖出来这件事,让她知晓了不好。
辽袖摘下帷帽, 露出一张软白的芙蓉面, 眼尾浅浅带笑,香气像是从皮肤底下的血液散发出来。
层叠衣裙压不住那股浑然天成的姝丽。
言行举止叫人舒服, 平易近人, 讲话轻声轻调, 和颜悦色。
像是连头发丝都是温温柔柔的。
绣娘们一见是她,都争着来量。
这身订亲时候穿的衣裳, 精精巧巧。
绉纱料丝, 洒金马面裙,上等绸缎, 特意拿绿梅香熏过。
绣娘给她量身裁衣, 一面笑道。
“您身子娇贵, 精细养出来的人, 皮肤嫩,用的绸缎衣料都是江南那边最好的,老祖宗特意吩咐了,不够软的都不能用。”
年纪小的绣娘笑道:“姑娘生得这样好看,又有一门好婚事,真是有福气的人。”
绣娘们眨巴眨巴眼,乌亮的眸子闪过笑意。
老祖宗吩咐过了,此事不可张扬,叫她们仔细着嘴。
但是绣娘们怎么可能猜不出,掰着手指头数都知道,对方是品行端良的宋公子。
宋公子人特别好,笑起来温和敦厚,没有一丝架子,虽然是高官之子,从不会看不起人。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般配,般配!
辽袖眼睫微敛,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她拿了一柄天丝小扇轻轻扑着,衣襟下的雪白皮肤渗出香汗。
檐下悬挂了几盏摇摇晃晃的琉璃灯,映照得三面绣补黄莺的屏风。
人影子拉得恍恍惚惚,动人心神。
屏风外头过来一个老奴,辽袖诧异,来的是冯祥。
他怎么会在这里?
冯祥请了礼,笑道:“辽姐儿请见谅,老奴没告诉殿下是您施针救了她,只是殿下心思敏慧,自己猜到了。”
“殿下不喜欢别人算计他,揣摩他,但是殿下他……心里是很看重您的。”
“府里给您住的屋子清扫干净了,比原先的大,更敞亮,置了许多书架,辽姐儿喜欢的瑞香花,仔细呵养在地窖里呢,这是殿下的意思。”
冯祥望了辽袖一眼,她确实清瘦不少,小脸苍白脆弱。
辽姐儿安分守己,一直想要的不就是个家吗?冯祥替她高兴。
“容老奴说一句,府里有些下人爱嚼舌根,辽姐儿您心思敏感,总觉得自己没个着落,如今一切都好了,等您回府了,那些碎嘴的都被打发出去,您就把淮王府,当作您自己的家吧!”
冯祥倒是真心宽慰,一双眼里欢喜不得了。
当作自己的家?
辽袖有些心神不宁,感觉自己被洪水猛兽盯上似的,或许他们是产生了什么误解,秀气的眉头微蹙,心底不是滋味。
“我知道了,您忙去吧。”
冯祥见她在走神,连声说:“好好好,姑娘您先试衣裳,老奴不敢再叨扰您了。”
辽袖听出了冯祥的弦外之音。
他以为自己这次回府,是为了文凤真。
她救了文凤真一命,天大的恩情,要个名分也不过分。
若是上辈子的辽袖,或许盼着他能给自己名分。
她是吃了苦,栽在他身上一次的人,心疾复发时的绞疼,到现在都记得,怎么肯重蹈覆辙。
再说,文凤真上辈子没收她,这辈子就会收她吗?
谁会放着首辅家正妻的位子不要,而去做他笼子里的莺雀,
辽袖摇摇头,眼眸的茫然逐渐变得清晰。
重生回来,她已经改变身边了很多人的命运,这回,她也一定可以换个活法。
正是最热的时候,这节令,不少膏粱子弟,驱马驾车去那些花楼船舫,偎翠倚红,极尽声色犬马之事。
斯时已夜深了,一路上熙熙攘攘,文凤真的眉眼在流金溢彩下有些平静。
张瑕道:“吴衡给陛下新研制出紫阳丸,此药效力神乎其神,陛下服用后精神大振,气血充沛,白发返乌,甚至可以出宫走动,传召各宫妃嫔,只是……我看不妥——”
“什么?”文凤真眼皮未抬。
张瑕面不改色:“我也是如今才知道,紫阳丸有催/情之效,药效倘若过于猛烈,只怕陛下的身子会提前……”
他抬头,一双眼眸深沉莫测。
文凤真揉了揉眉心,一根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张瑕知道文凤真脾气自小很爆,不过因为喘气上的毛病,掩饰得风平浪静。
文凤真吐字阴冷:“谁准他吴衡擅自换药!让他立刻换回原来的方子,改不了就滚,我随便从街上拎个乞丐都能扶得比他强,这个谄媚的小人,只知一味讨好陛下,得势忘形,日日在陛下面前抹黑本王,忘了是谁给他脸的。”
张瑕低头,“太医院那边夜夜跪在殿外,提起陛下病灶严重,外盈内亏,提到要彻查紫阳丸,吴衡吓得六神无主,哭着说要求见您。”
文凤真眉头舒展开,喃喃。
“哪怕紫阳丸见效过快,太医院那边也不会事出反常,他们不敢忤逆陛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他想起来曹密竹胆大妄为的刺杀,自信有人给他兜底。
一向窝囊的太医院冒死谏言。
是谁给他们的自信?
种种反常都指向了一个人。
文凤真神情不辨:“一切以陛下龙体为重,哪些人本事不行,就换,总有做得好的,我们做臣子的,不能以安危易节。”
张瑕牵起嘴角:“还有一件事很有趣,姜家被赶出京城后,第一个接见他们的竟然是陆尚书,他们两家一向势同水火,难道旧部之间要联系从军从伍的感情了?”
这帮老东西聚在一块儿,一窝毒虫蛇蚁。
张瑕低头,他清楚这些老东西对文凤真是面服心不服。
当年老淮王手握兵权,盘踞在北辽,天高皇帝远,没人能奈何他。
却在最凶险的时刻回了京城。
造成了惨绝人寰的京师围虎案,死在京城,与老王爷有牵连的诸大世家纷纷陨落。
同时,驻扎在东川的徽雪营将士,遭到东川百姓泄漏军机,覆灭了八千多人。
所有人都揣测:老淮王是因为红衣一封求救信才回了京。
这么多年,只剩下这些旧部,无论在京还是在军,影响力都极大。
文凤真转了转腕珠,面无表情,简单吐了四个字:乌合之众。”
张瑕一笑:“殿下,新晋的状元郎赵襄,说什么时候,跟您见一面?”
海棠镂空薰笼里缭绕了香,一碗雪梨汤搁在案头。
二小姐睡在榻上,舒展眉头,脸色瞧着更苍白。
自从送了挽联,她瞧见漆黑的棺木后,拢共也没睡几个时辰。
辽袖回王府一趟,瞧瞧二小姐。
她心底疑惑:前世曹密竹是在文凤真登基之后动的手。
为什么如今会提前动手呢?
是有什么人促使他改变了吗?
辽袖陪她说了一会儿话,文至仪面色稍缓,浮出半抹颜色。
她握住辽袖的手,轻言细语。
“辽姐儿,若不是你请的大夫医好了我的眼疾,说不定我会一直眼盲心盲下去,做个浑然不觉的蠢人,其实我都明白,密竹他自小擅水,怎么会是落水而死……”
“我都明白,因为他想放蛇刺杀哥哥,才会……”
文至仪眼里涌出清泪,摇头哽咽:“哥哥的旧疾,还是我跟他提起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倘若我此刻与他尚是夫妻,得知他这样利用我去害哥哥,我只怕更心死了。”
辽袖抚了抚她的发丝。
上辈子曹密竹谋害文凤真未遂,是文至仪跪下来求情,保全了信国公府一家子性命。
但她也因为心里对不起哥哥,郁结于内,生了重病,还未重见天日便去世了。
幸好这辈子,这些事情都不会再发生了。
文至仪擦了眼泪,笑了笑:“辽姐儿,我听奶奶说,你要嫁给宋公子了,他老实敦厚,从前在泰州为官,宁肯被当地宗族刺杀,也要力革当地溺死女婴的习气,我是真替你高兴。”
“哥哥他因为你娘的事,一直猜忌你,我会替你瞒着哥哥,不让他搅和你的婚事,因为……我知道你不容易。”
辽袖拍了拍她的手,心下略安:“二小姐,多谢你……”
辽袖起身,回了屋子,躺在熟悉的软榻。
这才觉得有些乏累,心生暖和后便昏昏欲睡,脑袋轻轻隔在软枕,压低眼皮睡了过去。
似乎因为冯祥的那番话,一回王府她又开始做梦。
年轻的新帝盯着她,漫不经心地解开袖口。
云雾缭绕,他泡在温泉中,雪白的锁骨下,坠着一块斑驳金片。
一旁屏风挂着明黄龙袍,面目狰狞凶恶,像要将她撕碎似的。
新帝微掀眼皮淡淡道。
“好委屈的表情。”
“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给朕甩了一天脸色,身子不适?”
少女双手抱膝,浑身湿淋淋的,抬头,牙齿隐隐打颤,深深倒映出他的面容。
她低头,将视线固定在膝前。
她一点都不想看到他的身体,难堪地闭上眼,齿根发冷,羽睫止不住地颤晃,浑身烧起灼热的温度。
他一步步走来,手指游曳在她腰间,轻轻一勾,就将腰带扯了下来。
依次是外裙、中衣……她下意识攥紧了里衣的衣襟,面红耳赤,舌尖被咬出甜腥,娇弱的小身板儿晃了晃。
她总是这样生闷气。
她说她不想来行宫,他非逼她来,她生了一肚子闷气。
明明是小事,她生气就是因为不想跟他在一起。
因为春耕之礼,是需要皇后陪同的。
文凤真不明白,她那么喜欢逃跑,应该是很喜欢外面的景色,偶尔带她放风,她还不高兴了。
她一张小臭脸,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摆给他看,说什么都不理睬,真是长本事了。
“袖袖,你像个河豚。”
他笑盈盈的,殷红的唇瓣一扯,温暖和煦,增添三分妖异。
她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挣扎开来,双手抱着赤/裸光洁的肩头,溅落了不少他带起来的水花,浑身都被他贴得湿润。
辽袖稳住小身板儿,眉心微蹙,心头闷闷的。
辽袖怎么敢顶撞他,只能这样无声息地表达不满。
文凤真倏然展颜一笑,凑过去,用力地撕咬她的唇瓣,搂着她的腰身,将她一块儿带倒在温泉中。
“那咱们一块儿死吧。”
他翘起嘴角,天真笑道。
哪怕在温泉下,他也紧紧挎着她,温热唇瓣不分离,恨不能窒息溺毙。
她险些呛水时,文凤真将她带出水面,她正要大口呼吸,又落下猛烈痴迷的吻,强烈的占有欲。
身不由己,只能依赖着他,又讨厌他。
她拼命挣扎,发狠咬破他的舌尖,鲜血直流都不罢休。
……
辽袖惊醒了,面色苍白,冷汗涔涔。
柔润唇瓣隐隐在抖,仿佛刚被人咬过,深吸了口冷气,掌心都被指尖掐青了。
她睁开眼,屋子亮堂堂,充盈着淡淡的甜梨香,怎么回事?
辽袖心一沉,唤了一声下人,只有云针急匆匆跑过来,神情慌张,她愈发猜到了。
刚刚文凤真来过了,他不仅来,还用指腹反复摩挲了她的唇瓣。
嘴唇上还残存着甜梨香,以及他的灼热温度。
她恐怕是这个世间最了解他的人。
他善于伪装,装出斯文恪礼的模样,文凤真极少有这种唐突举动。
除非……他觉得她是他的。
辽袖真的头晕,摸上自己的嘴唇,眼底荡着漆黑雾气,皮肤下滚烫的血液逐渐平静。
她才不能放弃抵抗,随他折腾。
自己救过文凤真一命,他不是胸有成竹: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吗?
辽袖已经想好了她的要求。
明州成衣坊的绣娘们忙活了一天,未料到深夜,还会有贵人来访。
冯祥拂开门帘儿,一面殷勤引道:“殿下,就是这儿。”
绣娘们纷纷好奇地探出头来。
他身姿峻拔,极白,白得特别显眼,鼻梁与下颌线精致,光凭侧颜便知道是个很好看的人。
一双凤眸漫不经心地瞥过来,流转生辉,近距离冲击性的美,叫人忍不住心下跳快了三分。
人又温和有礼,见到绣娘们并不轻佻,也没有趾高气扬。
绣娘们顿时对他心生好感,又知道了他是淮王殿下。
冯祥装乖卖俏道:“殿下,老奴今日跟了辽姐儿的马车,在这里见到了辽姐儿,您猜猜,老奴看到辽姐儿在做什么?”
文凤真瞟了他一眼,开口:“属你狡猾。”
他坐下,象征性抿了口热茶,淡淡抱怨。
“奶奶年纪大了,就喜欢弄这些有的没的。”
他略一沉思:也不知奶奶打算给她什么名分,她那么心疼辽袖,估计会给一个侧妃的位分吧。
若是她想要骊珠呢?
总归也不会薄待了她,六礼是要过的,奶奶准备的那些田产地契,应该是聘礼一类。
依着奶奶的想法,肯定是要风风光光大操大办,热闹喧嚣,让满城知道她受宠。
冯祥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殿下,您今日过来,吃过吕太医开的药了吗?”
文凤真将腕珠搭在桌上,来之前,他喝过了药。
上回见到大婚吉服时,他旧疾发作,虽然吕太医说只是一时被冲煞了,但是为了不出错,他还是开过了药方子。
毕竟,若是穿吉服时突发旧疾,那时才惹人笑话。
冯祥捧了一套绸缎衣裳过来。
一叠方方整整的交领红袍窄直袖衣衫,绣了低调的云纹白鹤,真丝花罗的面料,四经绞织。
这种衣裳比大家闺秀还娇贵。
“殿下,老奴方才发现了这个,老祖宗晓得您的身量尺寸,估计吩咐给下人们做了。”
府里的下人通常将文凤真的衣裳鞋履,一应配饰记得极牢固,往往无需裁量。
文凤真一掀开料子,不禁蹙眉。
他不喜欢白鹤的图案,而是喜好蟒,为什么这些下人办事如此差劲,连他的喜好都弄不明白。
文凤真神色如常,并没有发作,照例温和一笑。
无妨,反正也就一天罢了,或许不想太过张扬。
冯祥拿走了衣裳。
“哎,这是——”
小绣娘疑惑地问出声,被一旁的人拽了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衣裳递上来,文凤真扫了一眼:“不试。”
冯祥哄道:“提前试了,若是不合身,再叫她们改,殿下瘦削高大,哪怕披麻袋都极有气度。”
文凤真站起身,走在八面紫檀嵌珠屏风后头。
冯祥伺候殿下更衣,一面夸赞:“瞧瞧,刚好合身,老祖宗果然是您亲奶奶,怎么不是给您预备的。”
文凤真站在铜镜前。
红袍雪肤乌发,唇间淡淡的红,相得益彰,极漂亮的一副五官,红袍的滚边儿生动起来。
绣娘们也禁不住夸:“这颜色确实很衬殿下。”
“是呀,肩头到领口尾摆,没一处不合身,妥妥帖帖的。”
他照着铜镜,眼前蓦然是她的小梨涡。
她的衣裳是什么样子,样式或许跟他的差不多,衣裳也一定得般配吧。
她一定穿得极美,娇娇怯怯的,也不知要脸红成什么样了,估计逗她一下都得哭,耳朵根子都要红得滴血,不能把她欺负狠了。
若是在她身上留了印子,她就更恨他了。
她本来就怕他,她胆子小,没被人疼爱过,怪可怜的。
从小又养在乡下,没见过世面,那副单纯天真的模样,一双大眼眸懵懵懂懂。
刚来王府的时候,羞怯得怪好笑,又土又美,让人忍不住心疼。
他以后会带她见世面的。
文凤真换回了常服,腰身极直,负手在后,让人看不透情绪,冷淡疏离地扔下一句话。
“我不喜欢交领样式的。”
这几个字让绣娘们一齐愣住了,一头雾水。
冯祥将衣裳递回去,塞了一锭银子:“听到没,还不赶紧改样式,做事仔细些。”
绣娘们发懵,有赏钱拿固然是好事。
可是……这不是给宋公子预备的衣裳吗?
殿下说不喜欢交领样式是什么意思,又不是他的订亲吉服。
小绣娘灵机一动:“噢!我明白了,或许殿下是宋公子的好友,替他来试的!”
众人心下宽慰,原来如此,一齐笑起来。
戌时刚过,天地昏黄。
梁下垂了宫灯,屋子里换上了清一色的苏式桌椅,精巧别致的闺中女儿物件。
辽袖躺在黄花梨的透雕绣榻,眉眼稍有倦色,捧着一本书,宋公子上回借她的,是一本养护花木的古籍。
她住在老祖宗右手侧的暖阁。
文凤真来给老祖宗请过了安,却并没有走,径自往暖阁这边儿过来。
云针正在廊下扇风煮药,抬头瞧见殿下,她也没出声通报辽姐儿。
跃动的烛火映着他的侧颜。
将五官轮廓勾勒得更清晰,冷峻,多些了几不可察的柔和,衣襟漫着淡淡的甜梨香。
他坐在豹皮褥子上,转动腕珠,静静盯着她。
辽袖没招了。
她能赶走他吗?淮王府是他的家,而她是寄人篱下的孤女。
这府里的一梁一瓦,一草一木,哪怕一颗石子儿都是他的。
他想进哪间屋子就进哪间屋子,推门而入,谁也不敢忤逆他。
文凤真眼底暗色逐渐浓稠,辽袖呼吸平而缓,气色红润。
方才看书时,透着一股娇憨的神态,唇瓣微张,饱满红润,潮湿生嫩,叫人想咬一口尝尝滋味。
男人身上清冽的白雪甜梨香,一点点侵吞了她的呼吸。
她靠在雕饰上,皮肤硌得生疼。
僵持了一会儿,屁股也坐疼了,什么都没敢说,眼睛不知该落在何处了。
“殿下……这不合适!”
她局促抬头,感到整个身子像被往下拽,绵绵的没有力气。
从前他将她拉进温泉的时候,就是这种感受。
她有些愠怒,脸颊透着气恼的薄红。
文凤真拇指微弯,捏脸她的后颈,散漫得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眸光落在她手腕,被雕饰磨得泛红。
梦里她被腰带捆了手腕,解下来的时候,也是这么红。
“有什么不妥。”
有什么不妥,谁还敢嚼这点舌根,不要命了吗?旁人只会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都是要喊夫君,喊相公的人了。
知道她性情内敛,但是就像摆着一个新鲜熟透的红桃,舌尖探一口皮便能充盈甜汁。
虽然还不能吃,总让人忍不住瞧一瞧,捏一捏。
小姑娘精神紧绷,六神无主的样子,瞧着令人爱不释手。
不知嬷子教过她没有,伺候人的时候不能这样生涩。
他一向沉默内敛,不过在对于女人的喜好上,或许偏向主动点的。
不然,只能让他来伺候她了。
他倒是不介意。
文凤真呼吸灼灼,滚热的气息,漫不经心地从她的发顶,洒在颈窝。在白嫩皮肤落了潮湿香腻。
她怕痒,身子瑟缩了一下,腰窝垫上他的手掌,炽热得令人难捱。
“殿下!”
她一下子喊出声,一双漆黑瞳仁,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像在慢慢鼓足勇气,冷意不断往上涌。
他的指骨贴近了衣衫边缘,顿住,有些疑惑。
辽袖已经想好自己的要求了,既然是救命之恩,不会连这点也不答应吧。
文凤真眼皮微抬,喉结几微地上下滑动。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提了。
得了这么大的人情,她怎么可能忍住不提,什么都不要,这不是安分守己,这是大傻子。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文凤真扯起嘴角,从容不迫的笑意:“辽姑娘,救命之恩,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