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
咯咯哒能下蛋。
但是咯咯哒下的是软壳蛋。
前者让咯咯哒死里逃生,后者让咯咯哒被福福按着拼命吃蛋壳。
咯咯哒:“……”生无可恋jpg
自己下的蛋壳,跪着也要叨完。
福福一边小心翼翼地自猪食桶里将蛋壳全都挑出来碾碎放到小野鸡跟前,一边絮絮叨叨:“大伯说,你下软壳蛋的原因是缺钙,所以要多吃蛋壳补补钙。”
小野鸡朝天翻个白眼:“咕咕咯……”那你大伯还说下软蛋是有可能是受到惊吓咧?
福福听不懂,又见它停下没吃蛋壳,索性一伸手,就把它抱到大太阳底下晒着:“好啦,今天把你的窝放在这里,多晒太阳,多吸收钙才能下更多更好更大的蛋哦!”
然后又一股脑儿把剩下的蛋壳全部挑出来碾碎放在它面前:“今天把这些吃完,明天我再出去给你挖虫子!”
正絮叨着,那边苏芫已经收拾妥当,喊福福出门。
福福赶紧将小野鸡的绳子收短,放在太阳底下蹲好,哒哒跟了上去。
对,今天上山福福也要去。
原因是她外公外婆的忌日快到了,往年福福因为身体原因都没去过。今年她好不容易好了,苏芫便想趁着丈夫他们进山的机会,顺道过去拜祭一下。
一行人说笑着出门,苏芫牵着福福走在最前,娘儿俩还要顺道去奶奶家一趟,昨天时间太赶,她没能把钱还给婆婆。
哪知等她拿着钱到了婆家一说,冯秀萍竟然一脸懵逼,坚持说那六块八不是她给的。
原本苏芫还以为这是婆婆不想收钱的托辞,结果后来爷爷也出来说那钱不是他们的,这一下就让她感觉不对劲了。
“奇了怪了,不是你们给的钱,那这是谁给的?”
苏芫捏着那卷钱满头雾水。
李来娣羡慕地说:“从天上掉钱的好事,你不想要就给我!”被米二哥当场削了一句,顿时讪讪住嘴。
一群人面面相觑。
这时大嫂陈秋菊突然问了句:“弟妹,这几天你家里这两天没去别人吧?会不会是三弟的什么朋友给的?”
朋友?
小福福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昨天早上发现这钱时江樾正好站在旁边来着。
于是小姑娘眉毛一蹙,奶声奶气:“妈妈,会不会是江樾哥哥留的啊?昨天我找到钱的时候他刚好站我旁边。”
“江樾?”
大家都被这个意料之外的名字搞得一愣,不过米卫国跟苏芫两人都是毫无头绪,便将钱收起来打算回来之后找陈柱再问上一问。
在这个年代,六块八毛钱不是小数目。尤其是在农村,都抵得上有些人家一个月的开销了,还是慎重些比较好。
夫妻俩嘀咕着出了门,哪知刚转过弯,却迎头跟一个人影撞在一起,若不是米卫国眼疾手快,只怕闺女跟媳妇都要被来人撞到沟下面去了。
待看清来人,米卫国顿感奇怪:“李铁栓?你啥时候回来的?”
来人正是李铁生的爹李铁栓,他在镇上肉联厂当临时工,在村里年轻一辈里算得上是一个人物。
李铁栓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们,顿时一惊,支吾着糊弄一句:“那啥,镇上厂子里还有事,我先走了,回聊!”
说完,竟是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米卫国:“?”正要喊他,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道疑惑不满的声音。
“我说铁生他爹,你这个月真一毛钱都没挣到?那咋还要倒赔三块八呢?”
李铁栓一惊,转身疾走两步,一把将媳妇徐凤英扯进院子里,压低声音:“都跟你说了,这个月我不小心弄坏了厂子里的设备,要赔钱!这不是什么光彩事儿,不要老跟我到处瞎嚷嚷!”
徐凤英:“那厂子里的东西坏就坏了呗,咋还要人赔钱哩?”
两人声音渐行渐远,显然是那李铁栓不愿被人听见,将人扯离了院门。
米家人也无意去听对方家里的闲事,便摇摇头,快走两步直往北而去。
福福他们要进的是北边的狼牙山,因其形似狼牙,犬牙交错而得名。狼牙山山高林密,山势险峻,但也正因为此,狼牙山资源丰富,各种野鸡野兔之类的野味相当多。
正值七八月份,山里的野果逐渐成熟,一路上福福一家碰到很多进山去打算整点野味儿开开荤的人家。
不过他们大多都是去的山势较为平缓的西山,看着米家兄弟走的方向,大家都眼露羡慕,但却没一个提出要跟他们一起走的。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这不,快要出村口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喊:“卫国哥!等等我!”
众人脚步一顿,看向米卫国夫妻的表情霎时变得诡异。而苏芫一怔之后,则是直接噙起一丝淡笑,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
米卫国心里一慌,一把抓住她的手:“芫芫,你别这么笑,我害怕!我跟耿翠翠之间真的啥也没有,我也不知道她为啥就专门盯着我了!当初救她,可是大家伙都看着的,我也不是单独背的她!还有还有……我不知道耿翠翠是怎么知道我们要进山的,我这就叫她回去!”
苏芫:“别呀,人来都来了,你再叫人回去不大好吧?”
米卫国都快哭了,拽着苏芫的手慌得舌头都捋不直了:“这耿知青也真是的,看上谁不好,非得看中我这个孩子都有了的大老粗,你说她这不是缺心眼儿嘛这不是?”
说话间,这位“缺心眼儿”的耿知青已经走到了近前。
她上身一件军绿色衬衣紧紧扎在同色的工装裤里,身后背着一杆土猎枪,腰间挎一个水壶。不长的头发高高扎起,整一个英姿飒爽,明艳逼人。
耿知青耿翠翠往众人面前一个立定站定,带得胸前那团傲人颤了颤。
“米大哥,米大嫂,米二哥,米二嫂!”
她先是挨个跟众人打了声招呼,然后背着手,笑眯眯地转到米卫国跟前,“卫国哥!干嘛躲着我呀!我又不吃人!”
耿翠翠仔细打量着他怀里的小福福,眼底充满了好奇,半晌才轻呼一声:“呀,福福看起来这是真好了呢?”
福福不喜欢她看自己的眼神,将脸往爸爸怀里埋了埋。
苏芫伸手将小闺女抱过来,语气淡淡:“卫国你跟耿知青聊,我们先走。”
米卫国:“!”
他一把将福福紧紧抓住,将她扛在肩膀上:“那有啥好聊的,耿知青,那啥,我要陪我老婆孩子进山拜祭老丈人跟丈母娘,你跟着不合适。”
说到这,他顿了下,又补了句:“我这有家有室的,你一个姑娘家,要记得避、嫌!”
他刻意在最后“避嫌”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一番刻意撇清关系,顿时让耿翠翠的脸色一黯,不过转眼这姑娘就重整旗鼓,笑了起来:“我知道呀,但是卫国哥你又不是外人,怕啥!”
米卫国感觉跟这人简直是扯不清,便头疼转身,拉着苏芫就走。
哪知这姑娘却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见状身子一转,跑得比他还快,胸脯一挺就拦在他的面前:“喂!我说米卫国!你别以为你这么躲着我就能让我放弃,我告诉你,当初既然是你救了我,那我就不会轻易放弃……”
听到这里,苏芫终于看够戏,伸出一指点在耿翠翠的肩上:“我说这位女同志,别以为你是女同志就可以冲我家卫国耍流氓,这年头,耍流氓是要被抓去批斗的。”
耿翠翠一噎:“……”
苏芫笑得温温柔柔:“要知道,当初虽然是卫国将你背上来,但论到最后,还是我找到草药,帮你治伤才让你活下来。怎么?要报恩?要以身相许?那也应该是对我许,而不是对我家卫国吧?”
耿翠翠:“…………”
她咋不知道这苏芫这么能说呢?
以前她追着米卫国跑的时候这女人总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在一边看着,还以为她懦弱没用,现在才知道人家那是懒得搭理她!
耿翠翠被这一认知打击得不行,戳在那里哑口无言。
苏芫还在继续:“耿知青是文化人,文化人就得讲道理。看,当初报信是村头陈家二狗子,收到消息一起进山的除了卫国还有大柱、铁山、老队长。最后背你回来路上我家卫国也不算是主力,因为当时大家是轮流抬担架的。回来后,我、徐大娘、还有镇上的王医生、隔壁村的赤脚甄大夫,我们可都是出过力的。”
“耿知青口口声声说要跟了卫国报恩,那你看——那回救你可有这么多人呢,要不咱好好算算?然后把你一分,一人跟一块儿,这样大家的恩就都报了,公平!”
耿翠翠被她这一句接一句砸得脑袋发懵:“咋……咋分?”
苏芫笑眯眯,伸手“唰”地一声从米大哥腰间的刀鞘里抽出那把雪亮的柴刀:“还能怎么分?就——”然后“chua!chua!”两下将路边一株儿臂粗的小枯树剁成三截:“……这么分呀!”
耿翠翠——
“……”
“!!!”
妈呀!这苏芫也太恐怖了吧!
转身落荒而逃!
米家所有人:“!!!”弟妹威武!
唯有米二哥眼巴巴看着对方身后的那杆枪依依不舍——嗐,早知道昨天就应该直接把这枪要来,而不是让人今天带过来!
苏芫似有所感,眼风一扫,看向李来娣:“二嫂,我记得二哥昨天是在知青点帮忙修屋顶?最近二哥好像常去那边帮忙啊。”
米二哥:“?”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李来娣脸一变。
于是当天晚上,米二哥就被赶去柴房跟看门的大黄狗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