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
火光水晶烛台上闪烁着,乐师在舞台上演奏曲目,举着酒杯的贵族小声交谈,他们什么都谈:美术、文学、礼仪,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优雅与高贵的氛围。
聚会的举办人是一位颇有名望的老绅士,曾在宫中担任要职,更是有着从他这代才开始的世袭伯爵爵位,“牙”知道自己应当去打个招呼,教会的传教少不了国王一派的支持,表面工作做好是必要的。
他上前行礼,“晚好,劳伦斯伯爵,收到邀请真的很荣幸。”
劳伦斯伯爵似乎有些讶异,回礼道“您能过来才是我的荣幸,这是我第一次邀请审判庭的人来参加我的聚会,可惜我没办法邀请你们的长官,若是他有空,请一定要告诉我,我希望能邀请他莅临我的舞会!”
伯爵微笑着从一旁的酒桌上拿起一杯酒,递到“牙”面前,“牙”接过,二人碰杯,将酒水饮去三分之一,互视而笑。
“‘牙’先生……我是该这么称呼你么?我是否有幸称呼你的本名呢?总觉得称呼称号有些古怪。”
‘牙’摇头道:“在进入审判庭以后,我们以往的一切都不存在了,这也是为了保护我们可能在世的亲人不被那些恶徒报复,甚至某些家伙恐怖的情报力使我们每过几年都要换张脸,请您见谅,告知您真名会违反规矩。”
“当然,我尊重你们的规则,不过……”伯爵将酒杯放回一旁“你们现在是被审判庭选中的代言人,应当不会换脸了吧,我们都对你们很熟悉了。”
“不不,可能会晚一些,但过几年后新的代言人会接替我们的位置,我们也会回到幕后。”‘牙’将酒水一饮而尽,忽然抬头看向窗外,皱起眉头。
“噢,窗外有什么吗?”
“没什么。”‘牙’垂下眼睑“只是莫名有些心慌罢了。”
劳伦斯伯爵似乎还要再聊聊,仆人却走过来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劳伦斯伯爵点头,转身对‘牙’说:“有人找我,我没办法继续接待您了,祝您玩得开心。”
“好的,伯爵先生。”‘牙’再次行礼,转身准备去和与教会关系不错的贵族聊聊,却忽然听见人体倒地的声音,接着是一排又一排尖叫的浪潮。
‘牙’立刻回头,劳伦斯伯爵趴在地上,浑身抽搐。他赶紧上前,并吩咐仆人叫监察部和医生过来。
他的眼神从各位贵族脸上扫过,没有任何一位有异常。
伯爵眉头紧锁,面色苍白,‘牙’靠着经验对劳伦斯做了个简单的检查,幸运的是,劳伦斯伯爵并无生命危险,家庭医生赶来,得出同样的结论,并吩咐仆人把伯爵抬回卧室休息。
没有人逃跑,应该都知道逃跑只会显得更可疑,这些贵族依旧谈论着美术、文学或礼仪,只是偶尔夹杂着劳伦斯伯爵倒下的话题。
‘牙’想起在进入古屋前感到的气息,对这次的案子有了一定猜想,但这说不通啊!于是他带上手套,准备在监察官到来前先做一些搜查,这方面他不会比大监察官弱上多少。
他将手悬在伯爵刚喝过的杯子上,轻轻晃动,柔和的光芒缓缓下沉,杯壁上显出绿色痕迹。
果然……是酒里下毒,可这桌上都是酒杯,其他客人也都拿过这桌上的酒,他怎么可能让伯爵正好拿到这一杯?还是说是为了制造混乱的无差别攻击?不不,不对。
他拿起酒杯仔细检查,眼神一凛,拿着带毒酒杯跑向其他酒桌……
两分钟后,监察官赶到现场。
为首的大监察长看向站在酒桌前沉思的“牙”,上前行了脱帽礼,“审判官先生,请您到一边去,接下来是我们监察部的工作。”
“当然。”“牙”点头,说道,“不过我还是得给你们说说发现。”
“您请讲。”大监察长低着头,眼神飘向一边。
“投毒目标确定是劳伦斯伯爵先生,我本来在考虑怎么才能精确使劳伦斯先生服下毒药,如今我明白了。”他指着桌上的杯具,“你瞧,只有劳伦斯伯爵的杯子比其他杯具杯沿要高,底座还镶了金边,客人们一看就知道这只酒杯的特殊,在场也没有比劳伦斯伯爵更尊贵的人,自然不会有人去拿这酒杯。”
“同时,每桌酒桌上都有这种酒杯。根据礼仪,为了不喝醉使自己失去仪态,贵族参与聚会一般只喝一杯酒,但做主人的要与所有客人打招呼,每桌酒桌上都有与这一模一样的酒杯,里面是度数较低的酒,其中几杯里有着着同种毒素,也就是说只要舞会正常进行,劳伦斯伯爵中毒是必然。”
“噢,真是感谢。”大监察长笑着行礼,又打了个哈欠道,“哈……你真是为我们省了不少时间,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我们要开始搜查了。”
“牙”点头道:“有,我认为投毒者真正的目标不是投毒。”
“当然不可能是!”大监察官摆摆手“要是为了投毒而来,劳伦斯伯爵不可能还活着,很明显他是要趁劳伦斯伯爵动弹不得做些什么,或者说……混乱,才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大监察官拿出烟卷,意识到这是聚会现场,又把烟卷收起来,“牙”退到一边,问道:“你们部长呢?伯爵被投毒可是大事情,你们部长不亲自来?”
“他出差去了,得过两天才回来,估计老鼠们就是因为得到这条情报才蠢蠢欲动的。”
“牙”退到一边,望着漆黑的窗外,一丝古怪的感觉总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他转身,找仆人询问得知了劳伦斯伯爵休息的地点,门口的医生和监察官试图阻拦,房内传来劳伦斯伯爵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是,老爷。”医生退到一边,监察官有些犹豫不决,直到伯爵说:“有什么事我来承担,这些我自有分寸。”监察官才浑身一颤,对“牙”行礼后也退到一边。
“牙”整理完衣装,进入房间,劳伦斯脸色依旧不大好,正在喝一杯黑乎乎的药剂。
“您的回复速度实在令我惊讶。”“牙”说。
劳伦斯笑笑:“小伙子,我年轻时曾一个人捣毁过一整个大型走私组织,受到的训练不比你少!我是老了,但不代表我废了,这点小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我知道,您就是靠此得到陛下赏识的。”
有仆人进入房间,见到伯爵正在与劳伦斯交谈,似乎有些犹豫,劳伦斯注意到他,示意他报告,仆人躬身说道:“老爷,凡奇少爷求见。”
“噢,让我可爱的侄子进来吧!”他微笑起来,对“牙”说,“我之前走开就是要去门口接他,他是个很不错的孩子,贴心又认真。”
“凡奇?是那个凡奇家?我现在才知道他家有一位少爷。”
“因为他还是学生,还是克罗斯狄亚学院校骑士团的一员,立志成为一名忠诚的骑士,平常不出席社交场所,只有我或他母亲举行聚会时他才会抽空露面。”伯爵解释道。
“牙”想了想,问:“他是您的侄子?可我记得凡奇家虽然与您关系不错,但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才对。”
“认的干侄子,他是个很听话且很优秀的年轻人,而且还是教会下属学院的优秀学生,也许你可以和他聊聊神学,你们一定很合得来。”
仆人敲响门:“大人,凡奇少爷带到了。”
“牙”看向门口,一名黑发的年轻人走进来,他一看便知这是教会推崇的类型,英俊、气度不凡、从挺直的背脊和稳健的步伐也能知道这是一位规矩的学生,举手投足多少有了一些骑士气度。
“劳伦斯先生,听说有人下毒?”年轻人蹲在床边。
劳伦斯把手放在年轻人手上,歪头对“牙”说:“这位就是萨尔斯·凡奇,亲爱的侄子。”
他又对萨尔斯说道:“这位是我们这最有名的审判官之一,他的搭档不知为何没有过来,我相信你们能好好相处。”
“您好。”萨尔斯对“牙”点头,并没有深入交流的打算。
“牙”对还在上学的小鬼没兴趣,他看着劳伦斯,道:“那您好好与您的侄子叙旧,我先出门。”
萨尔斯站起来,说:“我也出去。”
“你不陪陪你的叔叔?”
“叔叔他需要静养,仆人守着不会出什么问题,投毒不死说明目标根本不是他,不需要太担心。”萨尔斯与“牙”并肩走出房门,二者在分差走廊分开。
“牙”心中的不详越来越严重,他怀疑这次的目标是他,可他没有证据,不涉及异教徒他也没有理由介入监察部的搜查,如今只有等待。
他有些烦躁,心中的怪异感挥之不去,却不知从何而起。
仆人叫住他,他眼皮一跳,仆人躬身道:“请小心,这里是伯爵的藏品走廊,请小心些。”
他抬头,才发现周围全是古董与艺术品,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台巨大的机械钟,看样子也上了年头了。
仆人介绍道:“这是伯爵最爱的藏品,他来自两百年前地钟表匠奥德·塔里克,屋中全部的机械钟都以这座钟为准。”
“牙”一顿,想起这里一路上看到的钟表全是机械钟,偶尔还有沙漏。
“馆内没有魔石钟吗?”他问。
“伯爵大人不喜欢魔石钟那种新东西……不,他是挺喜欢的,但是不习惯魔石钟的声音和计时方式……近几年的东西他都这个态度。”
“那报纸呢?”
“报纸?刚出现的时候买过一些,可是老爷没有看报纸的习惯,已经很长时间没订了……”
“牙”死死盯住仆人的眼,看得仆人发怵:“这次第一次来参加聚会的人有多少?”
“呃,我只是个普通仆人,但……但应该不少……”
话音未落,“牙”已经冲了出去,心中的古怪此时总算有了解释:报纸是近几年教会才允许经营的项目,他与“弩”的画像也只出现在报纸上,这次聚会对于伯爵来说应该有不少生面孔才对。
他怎么可能认出他是审判官?而且他给两位审判官寄出了邀请函,为何认定我是“牙”而不是“弩”?哪怕听别人说过长相也不应该初次见面就是那么肯定的语气……
他重回伯爵的卧房前,问守门的仆人与监察官:“劳伦斯先生呢?”
仆人似乎被飞速赶来的“牙”吓到了,捂住嘴道:“老爷还在里头休息……等等,您这是做什么!”
“牙”一把推开紧闭的房门,看向豪华床铺。
那里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