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檀烨将自己埋在她的发丛里, 他在她这里实在是体会到太多他之前从未体会过的东西。
他学会了将人记挂在心上,也尝到了被人善待的滋味。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的很好,就像是苦习惯了的人, 在早已经对这世间绝望,却偏偏尝到了一口甜。
那口甜也一路停在了他的心上。从此以后再也忘不掉。
他再也离不开她了。
她已经镌刻入他的骨子里, 再也忘不掉了。
苏蘅被他抱得紧紧实实, 她下巴也一块压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她不知道龙是不是都和檀烨这样,身上带着一股木质的暖香,和他拥抱过后,那股木质暖香也带到了她的身上,如同凡人们钟爱的龙涎香一样,沾香以后, 就难以去掉,时不时就可以嗅到那悠然的浅浅清香。
“我教你一件事。”
苏蘅放任檀烨贴在她的身上, 紧紧将她抱住。他此刻像个终于找到了依靠的孩子, 全身心的依赖她, 甚至不想和她有片刻的分离。
苏蘅在他背上拍拍,“只要自己不死, 那么就不要让对手在自己身上占得一分一毫的便宜。”
“烧了砸了, 也不能让他们踩着你的头,舔着你的血, 还要拿你来给他构造威名。”她贴着他的耳郭, “绝对不能, 明白吗?”
“这是与生俱来的傲气, 也是活在这世上的本钱,用你的血肉和痛苦来给他们赏景取乐,饲喂鱼虾, 那么就狠狠的把他们所有的自以为是全给踩的稀烂。”
苏蘅从来就是桀骜不驯的性子,除非她死绝了,要不然她绝不允许自己沦落到檀烨这般境地,她如果遇见这种事,恐怕早已经六亲不认,杀个片甲不留。
她对自己如此,对已经暂时划分为自己所有的檀烨也是如此。
若是她不知道那也就罢了,既然她知道了,那些个罪魁祸首也没有半点后悔赎罪的意思。既然如此,那么就干脆炸了。
檀烨现在暂时归她所有,她对
檀烨做什么,那都是天经地义,但是别人对他做什么,那先要她点头。
檀烨将头颅完全压在她的肩上,袒露出整段脖颈,甚至脖颈下的逆鳞位置也在她的面前展露无遗,他动了动头,轻轻的蹭了蹭她修长纤细的脖子。
那地方脆弱又柔软,贴在上面可以听到肌肤下血脉里流通的声响。
他轻轻的蹭着,将自己的要害一股脑的全都在她面前完全袒露出来。和个撒娇的孩子一样。
这份亲密和依赖让苏蘅有些不太适应,她太多年独来独往,这几千年的时间,爱她的男人不计其数,想她表明爱意的男人那更是她自己也记不清楚,爱的要死要活的,也是不少。但她从来都看戏一样的,觉得这些男人很好玩。
现如今却有些手慌。
“我并不是为了你。”苏蘅觉得话还是要说清楚,“我只是看不惯那对公母罢了。一个沽名钓誉,一个抛夫弃子的怨妇。我看着心烦,不想要他们那么得意。”
檀烨嗯了一声,声音里舒展开前所未有的安心,“我从未说过你这般是为了我。”
苏蘅槽牙差点被她给咬碎,她微微别过头,垂下眼就见到檀烨睁着那双明亮的眼软软的看她。
天生犀利的眉目在此刻完全柔软了下来,和平日里被他自带的温和柔化不同,此刻他的眼波里流转着万千脉脉水光,透着无声的依赖。将他原本就炽热的美色全部发挥了出来。
她皱着眉头,但到底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把他推开。
檀烨身上的木质暖香,以前还只是若有若无,真身封印破开之后,他身上的馨香日渐浓厚。靠在她身上,也感觉不差,当做熏衣服也是不错。
他的手掌环过来,与她彻底的头颈相交。
外面熙熙攘攘,大有沸反盈天之势,但在她这里,却是宁馨的。
他手掌上轻轻用力,将她整个都靠向自己。
这样真好,他想。
他不要离开她了。
“你的尾巴还长得出来吗?”
苏蘅对他身上的香味比较喜欢,衣袖等地方蹭了蹭,好让自己身上多沾
点这馨香的味道。
檀烨那张柔和到春波流转的脸上终于在她说出这话后,有了些许惊讶,他有些茫然无措,从她的肩头上起来,嘴唇微颤,“我不知道。”
龙尾断了之后,他捡回一条命,梅洛为了让他从此以后彻底融入修士里,给他真身加上了封印,封印不破,他永远都是人形。此后的日子对他来说也不好过,他只当之前的经历都是一场梦,他也不是龙,只是这个世间最平常不过的一个人,自然也没有想过龙尾是否再能长回来。
回想那条龙尾异常惨烈的模样,他脸煞白,“吓到你了?”
“吓到我?”苏蘅嗤笑。
“我是觉得你龙身很好看,如果能长回来的话,更好了。”
她想起那条银光流转的半条龙身,鳞片在水下散发着莹莹光泽,只是唯独龙尾那里惨烈的少了半截。完美之中多了缺憾。
“我……我不知道。”他见她眼里脸上着实没有半点厌恶的意思,悬起来的心放下来。
“可能……不会了。”
缺失了的东西再长回来,他听说过,但从未亲眼见过,而且他当年的伤口已经愈合,不管如何,恐怕都不会再长出来了。
苏蘅道了一声可惜,“早知道,我就干脆把人也一块弄了。”
她心里不快活,必定也要让别人不快活。
檀烨闭上眼,“不要。我……只当没有过她这个母亲。”
“不是因为你。”苏蘅再三强调。
檀烨笑着嗯了一声。
苏蘅觉得这个事必须得说明白,“这个事我做出来从头到尾和你没关系。池子里的鱼虾得了你血肉的滋养,都已经要化成精魅了。这便宜我占不到,别人也不能占到。”
檀烨闭上的眼睫随着她这话动了下,他坐起身,定定看她,唇角牵出一抹笑。
“你会的。”
这没头没脑的话说出来怪叫她奇怪,但檀烨并没有继续解释,他眼神漉漉,又将她抱入怀中。
外面已经是反了天了。
后山龙尾湖莫名其
妙的就被滑下来的山体给彻底填了。探查的人一进去,就发现偌大的一个湖被填成了平地。
这里头的原因鸡飞狗跳了好一会根本就没查出个眉目来。
朱浪坐在内堂里,听着下面人的禀报,脸色阴沉的几乎滴水。曼夫人坐在一旁,也不做声。
“该不是那孽畜回来了吧?”朱浪突然开口。
曼夫人扭头过去,“谁知道呢。”
当年的那条幼龙,年纪幼小,但是极其难缠,如果不是尽了全阆风之力,他又趁着那条幼龙幼小经验不多,恐怕鹿死谁手很难说。
更何况当年龙尾被斩断,但是龙尸一直都没有找到。
找不着尸首,那么就不能把话说死。
这么多年了,一直风平浪静,平静的让朱浪都已经把这段往事彻底的抛到脑后,心安理得的将这段往事当做自己的功劳。可是现在那个湖全一下全平了。
不是别处,偏偏是龙尾湖,这很难不让他多想。
他看了一眼曼夫人,“你没有藏着他?”
那条幼龙的来历,他猜得到。当初曼夫人和渤海君的那段往事,他都知道。
“我怎么可能?”曼夫人回身瞪他,“如果我要藏起他,能藏到哪里,你会感觉不到?”
“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对你到底怎么样吗?”她激动起来,“我只当过我从来没有遇到他,也没有后面的一切,我跟你回来,这么多年我可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甚至你和外面女人生的孩子带回来,我都没有话说,反观你……”
朱浪听到她翻旧账,站起身来,“你说够了没有,我只是问你有没有藏起过那条龙,你说没有就是了,不必再给我说上那么多没用的东西。”
他对曼夫人早就没有任何感觉了,一张脸生的再怎么好看,也就新鲜个两三年,两三年时间一过,也就没有任何新鲜感了。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敢放松,男人被戴过一次绿帽之后,就格外警觉,对曼夫人看守的格外牢固,这女人他可以不要,但是绝对不能被别的男人占有。
宁可被他杀了埋了,也不能让其他的男人占了便宜。
他将人抢回来,处理了她留下的烂摊子,就把她丢在了那里,下定决心,让她下半辈子永远只能守活寡,但凡她要闹,就另外给个地方,把人关起来,好好的让她一个人闹个够,对外只管说她又发脾气了,要和他分居。反正她以前也经常这么闹。
“你要是再给我翻旧账,那么你给我好好的选个地方待着。”
曼夫人不做声了,低垂着头。
朱浪手指敲着桌,一下比一下烦躁。
这个手笔,很难不让他想到是不是当年那条幼龙回来了。如果真的是的话,一同算账,恐怕难以招架。
朱浪暼了一眼曼夫人,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条幼龙或许会放过生母,但绝对不会放过自己。到时候恐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城主!”外面有弟子惊慌失措跑进来。
“怎么了?”朱浪心底浮出不好的预感。
“城外的妖魔冲进来了!”
龙尾湖的剧动超乎阆风所有人的想象,地面之上的地动山摇平静了下来,但是更大的还在后面,山体滑下,同时也动摇了护山大阵的结界,原本环伺的妖魔趁着结界破开,钻了进来。
“果然是那孽畜。”
朱浪狠狠剐了曼夫人一眼,拂袖而去。
曼夫人看着朱浪离开,一个人伏在桌子上大哭,她虽然到了这个年岁,但是心智却还和年轻小姑娘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她哭着,想起了那个俊美至极的男人,还有那个拖着还未完全收回去的龙尾,摇摇摆摆走路叫她娘亲的孩子。
如果当年她选的是另外一个人,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那个人他一定不会这么对她。
结界破出个口,妖魔从那个口子里钻进去,弟子们如临大敌。朱螭出来的时候,见到妖魔立刻迎战,梅双双这段日子一直都在朱螭这儿做不要钱的婢女,给他打杂跑腿,偶尔倒茶捶背,任打任骂绝不还口还手。
现在她见到朱螭冲了出去,生怕这个金主还没把她要的东西给她就没了命。
她贸贸然跑出去,顿时成为妖魔们的焦点,朱螭见状,反身过来救她,混战中又被妖魔伤到。
这一切和苏蘅没有任何关系,檀烨将她拥入怀里,轻轻的蹭着她的脸颊和乌发。外面的一切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都没有任何出去的意思。
本来就是客人,主人家都没有出声,他们贸贸然出去,弄个不好要给人添麻烦。
仍由外面兵荒马乱,血雨腥风,他们这里依然是一片平静。
檀烨已经多年没有享受到此刻的宁静,肌肤的质感和发丝的微凉让他觉得自己这一生或许并不是当初如他预料的那样,完完全全一片暗黑无光。
他希望这样一直到天荒地老。
外面的厮杀到了夜里才完全安静下来。
第二日一大早,他就有人过来请苏蘅和檀烨上大堂里去。
这次见到朱浪,就没有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子了,不但没有,反而看着有点气急败坏。
苏蘅看热闹不嫌事大,她当初下手,自然是要下死手,填平龙尾湖,引发了后面结界的破裂,她并不在意。反正阆风里不是吹自己城主修为一等一,既然一等一,那么一定是有办法了。
只是现在看起来,好像没他们自己吹嘘的那么厉害就是了。
朱浪看了一圈眼前的两个年轻人,朱浪身上有隐约的血腥味,“想必两位也应当知道我阆风昨日里发生了什么事。”
“昨日发现城中有异变,只是不敢轻易出来,给城主添麻烦。”檀烨说的坦坦荡荡。
他那张脸要是无辜起来是真的无害,似乎就是全天下最清白的人,半点坏心思都没有。
苏蘅看着他兰花一样的容貌,感觉檀烨和以往已经有了变化,要是以前,他绝对不会说那些话。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朱浪也没有怀疑客人不来帮忙就有什么嫌疑。
朱浪听下面人禀告,说那位仙子曾经去过龙尾湖,但也只是一提,没人放在心上。
朱浪在椅子上一动,行动间牵拉到伤口,疼的朱浪吸了口冷气。
“城主可还好?”檀烨问
道。
朱浪点了点头,“还好。”
只是他的脸色表明他的话和他如今的情况并不相符。
曼夫人看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一眼,她看到苏蘅的时候,眼含嫌恶,没有女人在看到可能和自己抢丈夫的女人会有半点友好。但看到檀烨,她眼神停顿了下。
这个少年眉目里隐约有那么一点点当年渤海君的样子,但看上去又不完全像,他曾经给她送过药茶,除此之外两人再无别的接触。
她看着那张脸,陷入短暂的迷思。
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的话,也是这个年纪。不过她不知道龙在这个年岁到底是和人一样长成这么大的少年,还是和个孩子一样?
不管如何,总好过她现在这样,给别的女人养孩子。
朱螭不是她的孩子,她当年选择了朱浪,满心欢喜的以为朱浪失去过她一次,失而复得之后他会更加珍惜,结果他的反应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他处理了那对父子之后,对她就彻底冷下来,骂她残花败柳,当着外面那些女人的面狠狠的羞辱她。
这些年她一直在后悔,可是再后悔时光也无法回溯。
那个少年察觉到她的注视,眼眸动了下,转了过来,看向她的时候,眼眸里的情绪有瞬间的深刻和复杂。
那瞬间的变化让曼夫人有片刻的怔忪,她反应过来想要仔细看的时候,那少年已经别开了脸,也不再看她。
曼夫人心底里生出不可言说的失落,她紧紧的抓住椅子的扶手,回想当年的生活。渤海君对她很好,真的很好很好,哪怕她不说,他也会从细致处得知她的喜恶。
可是再后悔,她也回不去了。她只能和朱浪绑在一起,一直到死。
朱浪看向曼夫人,曼夫人知道朱浪要她出面,“梅姑娘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和城主商议一下,觉得梅姑娘对螭儿有救命之恩,还请让他和仙君与仙子同行,送梅姑娘回丹熏谷。”
话表面上是这么说,实际上是朱浪担心被寻仇,倘若是真的仇人寻上门来,曼夫人可能会
被放过,但是他们父子恐怕是要血债血偿。
朱浪天生多疑,这个念头一旦生了出来,就和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他让朱螭离开阆风,前往丹熏谷。如果不是,就当出门一次,如果真的如他所料,那正好找了个地方逃过一劫。
那条幼龙的本事他到现在还记得,多年之后回来,恐怕难以招架。
苏蘅哪里不明白这话下的意思,她抬眼看向朱浪。朱浪在对战妖魔里受了伤,能在昆仑神山里留下来的,不管是人还是妖魔都不是好相与的。妖魔从结界的破口里进来,把他也伤了。
“这自然最好了。”苏蘅笑了,她看向朱浪,“不过梅姑娘身上的毒还未完全解开,而且我也听说少城主也受了伤,恐怕还得过一段时日。”
她笑靥很美,看的朱浪一愣。
原本心情坏到了极点的朱浪又生出点心思来。
檀烨在一旁冷眼看着,暴怒从心下翻涌咆哮,浓烈的杀意充斥在头脑里。
他当年被斩下龙尾的时候,只是伤心和不解,迷惑于为什么母亲要他死。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了,但现在他想要朱浪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9 20:31:04~2021-05-10 20:31: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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