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聊斋志异
快快乐乐地过了年, 被胡萤雇佣的除虫师&家禽饲养员&佣人，一只野鸡妖怪，秦旦生听完了去采买的儿子媳妇说的闲话, 按照胡萤教的步法从园子里到了庄子里, 找到了正依着香谱实践制香的胡萤。
说起来，胡萤被秦旦生拖家带口的找上门来，说要依附于她的时候心里是很惊讶的。
别的都不提, 就说他们一个狐妖一个鸡精的……这都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了，这是野鸡给狐狸当仆人——送货上门啊！
不过秦旦生显然不是来自杀来了, 他的思路很清晰：“尊驾性情平和，从未有杀生之举，比之在山里东躲西藏，别说妖怪，连一般的野兽都能捉了我妻吃了我儿, 我情愿依附于胡娘娘麾下。这些小崽子，若娘娘一时半会儿地吃不完，我还能帮您养着，便是皇室公主吃的鸡，也不会有我养的好……”
噢，对了，他说的“小崽子”不是他儿女, 而是没成精的寻常野鸡。
初次上门求见, 又是求人办事, 当然不能没有礼数, 不过一窝野鸡能有什么好东西？新鲜肥美的胖虫子吗？就算胡萤敢要, 他可不敢送。
思来想去, 秦旦生就引了十多只看上去伙食比较好, 身上有肉、羽毛也光亮的同族（呃）当见面礼了。
胡萤微微吃惊了一会儿就淡定了，反倒是秦吴氏和小荣惊讶得不行，看上去就像是秦旦生烹了他儿子给她吃一样，倒叫胡萤有些困惑，疑心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妖怪的常识。
想来想去，胡萤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干脆就不想了。说穿了，这不过是一件小事，量这群鸡精也打不过她，而且还有天敌的克制作用，既然对方主动要担惊受怕地为她服务以换取安定的生活环境，那就这样呗～
“可以啊，只要你不介意我们餐桌上有鸡肉的话就没问题。不过我要强调一下，虽然我不似那些刻板的僧道茹素过活，但是我也不会妄自杀生，更不会对开了灵智的异类下手，所以你大可放心。既是来做工的，那么工钱当然也要给，只是包了吃住后会减少一些。不知秦翁意下如何？”
“老朽谢胡娘娘收留！”
“不必如此小心，咱们不用那些虚的，若直呼名字让你们不自在，那叫一声‘九娘子’也就是了。都是天生天养的，分甚主仆？”
……前情就是这样了。
秦旦生找到了胡萤后就说起了刚刚听到的八卦，“九娘子，听闻咱们县的县老爷家里出事了。”
“出事了？出了什么事儿？”
“他的侄媳妇被狐狸缠上了，苦不堪言，听说县官连官印都借过去了，然而还是没赶跑那狐精。县官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说要是今晚狐狸再来，那侄子就要求县衙公堂一用了。”
胡萤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具体什么情况你说说，是那女人和狐狸私通，还是那狐狸强迫她的？”
秦旦生笑道：“那妇人确实无辜，都寻死了几回，愣是被她相公拦住了。听说也一直没被那狐狸得手，否则那一家可不就毁了么。”
秦旦生原是说个闲话给老板听，谁知道胡萤听后摔了手上的器皿，愤愤道：“哪里有这样的事！听了这样的事还置若罔闻的，难道和那奸·淫好色之徒是同类不成？秦翁，你去问问那家人住哪儿，我今天就去看看是哪个混蛋敢害人！”
秦旦生着实没想到胡萤是这般反应，先是愣了愣，继而赶忙回道：“就在县城外二十里的万村里，县官的侄子自然也姓石，一问就知道了。若是娘子有意管这事，不若先去向县官卖个好？”
秦旦生提议向县官卖好，是老人的智慧，而且很有道理，胡萤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那就麻烦秦翁代我向县官说明事情始末了，我立刻收拾东西去万村，免得那混账继续作恶。”
“这……是，小老儿知道了。”
秦旦生揣着糊涂，一颠一颠地转身离开了庄子——反正你家的公鸡是怎么跑的，他就是怎么跑的。
胡萤咬牙切齿地抓了些保命和害人的丹药，又从父母给的东西里翻出些可能用得上的宝器工具，然后匆匆找到秦吴氏，说自己有事要出门，不回来吃饭了，接着就使用缩地成存的法术，须臾间便赶到了万村。
村子的模样一般都是千篇一律的，连农忙时不在家里帮忙，反而跑出来躲懒的二流子也仿佛长着同一张面孔。
胡萤从树后出来，急步走向村口，见到几个亚洲蹲的懒汉，径直走过去问：“劳烦指个路，请问石家住哪儿？”
三个年方弱冠的懒汉双目呆滞地望着胡萤，嘴巴张大了，不多时，还有一人嘴角流涎。三个人都没答话。
胡萤心情正烦躁着，哪有耐心等他们，顿时怒火上涌，冷着脸掏出了几角碎银扔过去。
金钱使人清醒。
“石家住哪儿？”胡萤又问了一遍。
那个反应最快，把银子都搂到怀里的人回答了，还伸出手指了路。
胡萤道了句多谢，随即裙摆生风地走了。
好一会儿。
“……那是……人？”
“……你信？”
“女人还能长成那样儿？”
“石家不是正闹狐精呢嘛……”
“那就是个……狐狸精……”
“我滴个乖乖……怪不得那些书生秀才都被狐狸精迷死了，就是读再多的书，那书里的颜如玉也比不上狐狸精啊……”
“你们看这脚印，这是她的脚印！”
“老天爷，好一对纤足……真白，真嫩……”
“是啊是啊……”
“夏天我去窝头山的时候见着一只幼狐，可恨当时肚饿，叫我给烤了！”
“你这憨货！戏文里不是都教你这种时候要救她保护她，然后晚上就有像刚才那么貌美的女人来钻你被窝了！怪不得你老娘骂你不争气！”
“我不争气、我不争气你急什么？！谁钻我被窝是我的事，你还想在外面偷看不成？！”
“算啦算啦，既叫他吃了也没办法，下次找着机会再救呗，多救几只，不定就应在什么东西上了。”
“下次？要不……咱哥仨现在现在就去？”
“嗯……成，去就去！”
三个粗布短褐的年轻人怀着撞大运的心思往山里去了。
胡萤压根忘了吃化形丹再出来，直到走进村中，人多了起来，无论男女老少见到她，都一副Cos《陌上桑》的样子，才后知后觉地抬起了袖子——今天因要制香，她穿的也是窄袖的袄子，根本没有多少遮挡作用。
胡萤被这么一打岔，心头的火气就少了些许——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会完全不介意旁人对自己容貌的赞美的，毋宁说十分美貌的女人，她们就有十分在意。此乃人之常情，不必多做褒贬。
火气少了，理智就占据了上风。
胡萤继续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地往石家走，脑子却终于有闲暇考虑起待会儿见到人了要怎么说怎么做的事来。
根据她这段时间的见识，一般两般的妖怪她是不放在眼里的，除非是那种身居功德或恶业，以及比她还修炼刻苦的妖怪，否则剩下的都是些醉心情爱、平淡度日的和凡人一般无二的妖怪——这样的妖怪除了种族能力之外，基本没有其他本事，就连修炼，也是打着修炼的名号和情人欢好，实在不足为虑。
石家这只缠着人·妻的狐狸应该也没什么本事，不然不会连强迫……咳，都做不到。当然，如果对方是装模作样，故意做出一副“谦谦君子”、“怜香惜玉”的模样的话另说。
不过即便如此，需要作出这种姿态来求·欢，本身就暴露了对方的弱小。
胡萤冷静琢磨了一遍，觉得自己此行是万无一失的，便有了底气，气势也愈发强了起来，看在石家老太爷眼中，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姿态。
石家老太爷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岁数，人老成精，他年轻时别说狐精女鬼了，连龙都见过，那是条缺了双目的龙，也不知道为何如此，但是龙便是龙，那股子压迫感，让人觉得自己不过是蝼蚁的壮大奇观——哪是几只魅人的狐狸精能比的？
是以哪怕同样惊艳于这个锦衣华服妖妖娆娆的女子外貌，石老太爷也不过晃神了一瞬，继而便深吸了口烟，把烟枪往屁股边上的青石板上一磕。
“仙子留步。”颤颤巍巍站起来拱手的老头叫住了胡萤。
胡萤依言停下，敛袂行了个礼，客气道：“长翁安好，小女姓胡，家中排行第九，请问长翁，石家是哪一家？”
石老太爷没了牙齿的嘴巴努动几下，开了口，“不敢当仙子贵礼，便是仙子眼前这家。老朽姓石，大儿任利津县县令，至今已有二载。二儿守祖产，膝下有三子二女，我的孙女都嫁了，孙子也娶了佳媳，其中三孙子的媳妇儿最是出挑，连母狐狸都比不上！”
胡萤听到石老太爷最后一句话，顿时脸涨得通红，羞愤之感压也压不住，脱口而出道：“干我何事？石翁当我是来捉奸的么？”
却原来是石老太爷见胡萤貌美如仙近妖，望之使人心荡神摇，绝非凡俗，又着锦戴玉，身旁也无侍从婢女相伴，偏又贵脚踏贱地，便断定她是狐狸精。正逢近日家中闹起了狐灾，自家那孙媳不幸被只骚狐狸缠上，日日不宁，村中老少闲言碎语不断，可叹他自长子考中童生以来威风了大半辈子，到老了反而家名丧尽，心中自然挟恨。
如今又见到一只狐狸精，只道胡萤也像缠着孙媳的那只公狐一样没甚妖法，便不害怕，反而生怒，心想自家这是被这群狐狸盯上了，不由恨极，若不是胡萤方才言行有礼，他就不是只以言语刺讽，而是直接抄起门栓砸过去了。
胡萤哪想得到自己不过说了一句话就被这个老头子当成那个猥·亵犯的姘·头，一时间羞愤难当，直感到一股强烈的被侮辱感，语气也冲了起来。
“老子不管你是来捉奸的还是来找汉子的，管你是公是母，横竖杀狐不犯法！汝等只管试试！”石老太爷满是皱纹的脸上透出一股狠戾。
胡萤后退了一步，几乎想扭头就走，但她深吸了几口气，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只是实在气不过，一挥手，把人定在了原地，冷哼一声，绕过人直接进了大门。
无端受了这种气，又做不到和一个老人计较，胡萤已经想好要怎么把那只连累她被人谩骂的公狐狸镇压在茅厕里五十年了。